“……屋子都炸了,正常?”
白问花点点头,道:“沈问澜吗,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苏槐:“……”
“师叔。”
季为客远远地叫了一声。白问花连忙应了一声——沈问澜虽没说,但以他二人师兄弟数十载的交情,不消他费口舌,白问花也心知肚明,不能让季为客靠近那地方半步。
于是白问花赶紧抢在他前面说话:“林师兄若是大打出手,定是不会这么小动静,虽不知那边情况,还是先防住他们偷袭较好。”
说着白问花朝庄为辽眨眨眼,庄为辽虽不是他门下,但也明白他意思了,赶紧接下话茬,堵住季为客那张嘴:“也是,毕竟对方是北亿……就喜欢搞这些肮脏的小动作,是吧!”
季为客皱着眉,一言不发。
看他脸色不好在场三人谁都不敢说话,胆战心惊的在心中祈祷,生怕他察觉了什么。
季为客心中不禁觉得有几分好笑,他虽眼盲,但其余感官并无受损,脑子也算好用。他抬起头,虽目不能视,还是能辨别出声音方向。
季为客把这名字咬得有些气急败坏,一字一顿道:“沈问澜在那儿,是不是。”
“…………”
季为客大概想象得到这尽全力瞒着他的三个人此刻一下被拆穿的表情,不禁冷嘲热讽一般笑了声,道:“师叔,我跟他多少年,他发脾气什么样我还认不出来?”
白问花:“……”
这真他妈是万万没想到,我若是瞎了,让沈问澜在我面前发脾气个十遍,我都不一定能感觉出来是他,这养的哪是徒弟,是肚子里的蛔虫吧。
苏槐扯了扯他的袖子,道:“完了。”
白问花心道,我又不瞎,我知道完了。
白问花对这展开早有心理准备,他稳了稳心神,问道:“在又如何?如今北亿不知安的什么心,山上危机四伏,你是要不顾后果去找他?”
季为客反问道:“沈问澜让你这么说的?”
白问花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何出此言?”
“你刚刚开始就不想让我去那边,牵着我到处乱转也尽量不靠近,你们三个真是同仇敌忾,一唱一随,傻子才看不出来。”季为客冷笑一声,道,“怎么,他也不想见我,何必大老远派人去找我?”
白问花和沈问澜不愧师承一家,论演技也如出一辙。真可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嘴角抽搐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搜肠刮肚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冠冕堂皇的借口来,心中叫苦不迭——沈问澜,你养了个什么东西这是!
季为客倒也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沈问澜三个字牢牢占据着脑海,心乱如麻,只感觉那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沈问澜无声无息的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深呼吸一口气,抬脚就朝那边走,一秒都等不了:“我去见。”
庄为辽心中一凉。季为客和沈问澜都有个毛病,就是对于彼此的事情上死倔,九头牛都不见得能拉回来。他刚要说话,白问花牙一咬心一横,双手合十后从掌心间托出一团白光,沈问澜的声音从白光中传出。
“你别贫了,一天到晚就你屁话多。”沈问澜不耐烦道,“信不信我给你踹下山去。”
季为客本心中就乱。这一道声音更是时隔五年闯进了脑海,竟一下子顿住了脚步。他脑海中被恨意染黑的沈问澜突然明朗起来,随着声音悉数复活,冲破乱如麻,冲进他的脑海,带着血色与光明。
他又听见刘归望的声音,他道:“沈问澜,不是我说你……你不心疼我都心疼,你山上都这么穷了,你还崩了一个,你下边几个人呢,你不想活也别拉着孩子一起。”
沈问澜幽幽道:“不劳您操心,奶奶。”
刘归望:“……”
他知道沈问澜这是在嘲讽他年纪轻轻就白了大半的少白头,嘴角抽搐好一阵,才咬着牙挤出来了一句:“我谢谢你啊……”
这些对话在白问花手中的光中传出来,白问花道:“这是千里音。是沈师兄某天参透的,只要愿意,不但能听到他和人对话,也能与他进行对话,就算隔着千里。”
白问花长叹口气,道:“过来。”
仿佛是和白问花心有灵犀般,那边沈问澜开口道。
“过来。”
季为客缓缓回过身,他听见自己呼吸都在发颤。早已习惯了的黑暗中仿佛被这道声音劈开一道鲜血淋漓的光,还如当年一样,引领他向前,一步,又一步。
沈问澜是对刘归望说话。刘归望被他刚刚那一下轰得怂了,正离得八丈远,生怕沈掌门一个心情不好再给他来一下。听他这么说话才小心翼翼的坐了回来,道:“那,那说正事。”
沈问澜挑眉:“讲。”
“季为客此事之后你查了两年,于大会上公布真相,后扣押我山门弟子孙酣于此,我北亿山庄虽非正道,也与你多是非,但终归一身侠骨,定该理论一二,给个正道。”
“问题就在这里。”刘苍易道,“你公布真相那天,正当武林大会。当日决定了新的天下第一,当选新的武林盟主,也是当今的盟主,所归势力忌界楼,名唤忘无归。他当日立即召集江湖三大家四大派,除却天霖寺,各家忌惮季为客,又忌惮你,皆你一言我一语,怂恿我北亿屠你满门。”
“事实上,当时你我确实恩怨颇多,也确实冲昏了头脑,杀了上来,确实是我不是。”
沈问澜嘴角一抽。多年冤家突然给你赔不是,这感觉确实有点微妙。刘归望显然也有那么一点尴尬,他赶紧接着道:“自此之后你决门一落千丈,本应算不上什么威胁。然而前些日子,忘盟主召开大会,把你说的神乎其神。你查出来的真相又因当年行凶之人太过谨慎,物证过于牵强,忘盟主舌灿莲花,竟把季为客又说成了个罪人,更说你作为掌门,定是更加罪大恶极,图谋不轨,说不定是想造反起义。”
刘苍易补了一句:“我都差点信了。”
沈问澜的冰山脸都垮了:“我有病?起义造反?”
“而后说得愈发夸张,结果拍板决定,对你赶尽杀绝。如此一来,我北亿就成了领头羊——表面的领头羊。”
“江湖四大门派,除却你我,逍遥谷与泓教、武林盟主所属忌界楼,都在背后操控着北亿。久了你便察觉了,然而那时我们已顺藤摸瓜摸到了季为客所在。你早有准备,于是你我相互牵制许久,直至今日。”
“昨日我派去百余人,全被你砍了!”刘归望忍不住提起这茬,气的牙痒痒。
沈问澜道:“你还需要我把在梦里翻过的旧账再翻一遍?”
刘归望:“……”
刘苍易无视这些,道:“本来我们并没有成了借刀杀人的刀的自觉,直到今日清晨,一位老妪上门拜访,她是孙酣的母亲,从她的口中我们得知,孙酣此人十年前离家,几乎每年都会回家一次,六年前失去联系。我们首次彻查孙酣此人,才发现这人早在六年前执行任务的时候失手被杀。”
“六年前失手被杀?”沈问澜皱眉道,“那三年前我砍的是鬼??”
“不仅如此,”刘归望道,“六年前他死的时候,被烧成一具焦尸,一直不知道是哪个弟子,因为失手被杀的太多了,今日根据那老妪说法才确定那是孙酣。但如果死的那是孙酣的话,谁五年前杀了你徒弟,你三年前又把谁砍了?”
“如果那老妪是真的,那就是有人把孙酣杀了,烧的面目全非,借着这张皮,在背后操控大局。”
借孙酣的皮杀人,再推给季为客火上浇油,知道沈问澜脾性,引着他查出真相,再借着孙酣这张北亿弟子的皮,在江湖众人面前煽风点火。也深知北亿与决门百年来的恩怨,更在北亿毫无自觉地情况下,推着他们为己所用。而决门彻底陨落之后,便有可能改口称北亿非名门正道,能如此毁了决门,定也能轻松毁灭江湖。
到时候,北亿就是第二个决门。
问题是会做出这事的,说不定并非一个人,是一个门派;而再深想,不知这是几个门派勾结的所作所为,如今众人同仇敌忾要搞他决门,北亿站在这把刀的刀尖上,等回过头来,已经一只脚悬空在深渊上方了。
等刘归望四下望去,只有沈问澜站在深渊里刀尖上,纵然身边空无一人,凛冽萧条,也从未后退一步。
该说的都说了,刘归望道:“沈掌门,你看,我……”
沈问澜意外的爽快:“结盟可以,我有条件。”
“说!!!”刘归望欣喜若狂,只要沈问澜这个战斗机能站在他这边,他就还有一线生机。自然是做牛做马他都干,只要沈问澜答应,他卑微成什么样都认。
沈问澜缓缓道:“决门上下十二个,搬到北亿山庄去住。”
刘归望:“……”
刘苍易:“…………”
林问沥:“……师兄,你是要像刚刚一样把他们山庄炸了吗。”
“想哪去了,我还是能控制脾气的。”沈问澜白了他一眼,道,“为客身上还有毒,鬼知道那毒发时会什么样,决门穷成这样,破的破坏的坏,也修不起,该有的奇珍异草北亿那边也不逊色,居住条件那边也比这儿好,他不是从前了,这会儿得当个病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