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但像镇国公这样不同的,却还是少有。镇国公粗人一条大字不识一箩筐,征战南北建功立业之后,四十多方才娶了个知书知礼又温良的女子,三年间生下三子。大儿子爱和母亲一道,诗书浸润之下生得疏朗俊秀,却不爱国公那一套刀兵,成了国公眼中的百无一用的书生。二儿子书读不进去,跟着国公舞枪弄棒,得国公征战多年的经验兵理,为人豪爽大度算是一世将才。三儿子却是兼父母之长,成一世帅才,可惜殁于奸贼剑下。
上官澜扭头来看傅微介,笑意温润春风化雨,“来,傅兄坐,跟小弟说说,怎么个留不得?”
傅微介猛地一哆嗦了,那一哆嗦,原本激动的情绪也哆嗦没了。傅微介自小舞枪弄棒,最是看不惯唇红齿白的小白脸儿,觉得长得像自个儿这样虎背熊腰的才算男人!初见上官澜,见他长得唇红齿白眉目俊秀比他大哥还胜了不知多少筹就打心眼儿里不大瞧得起。
后来眼见着这人灌下五坛大沟烈酒还能面不改色谈笑风生,眼见着这人把二百斤的精铁长|枪舞得虎虎生风比他自己还流利,就明白了,人不可貌相,长得好看的也有真男人。但每每看上官澜对着他笑得眉眼弯弯,他还是忍不住哆嗦,抖掉一地鸡皮疙瘩……
捱到了上官澜对面坐下,傅微介还是有些发虚。低头看着上官澜的手伸了过来给他斟了一杯茶,端起来喝一口,定定神,才开口说话:“那姓玉的,圣上都让太子找了,你还敢留?赶紧交出去得了,交给圣上由圣上定夺,继续跟太子井水不犯河水。交给太子,算是卖他个面子,以后说话也容易。如今你把人留下了,可不是摆明了要跟太子叫板嘛?”
傅微介是个粗人,说话简单,但对这事儿的见解却非常明白。
上官澜听罢,抬眼,见傅微介横刀立马盘膝而坐,一脸认真,眼中隐有担忧,明白他确实是为自个儿着想,但他却只悠闲地冲了残茶,道:“傅兄,喝罢了茶,陪小弟喝一杯吧。”
傅微介小心翼翼地看了上官澜一眼,有过被他灌趴给搭在马背上送回国公府的惨痛经历,陪他喝酒自然得当心。听得上官澜慢条斯理地加了一句:“不过是小酌,傅兄还能骑马回去的。”傅微介才敢答应。
酒过三巡,傅微介又拉着上官澜开始掰扯为啥不能留下姓玉的。那番说辞也是翻来覆去地说了好几遍。
傅微介见上官澜不听劝,一口饮下一杯,道:“那你为何非得留着姓玉的?”
上官澜眉梢微微一挑,“公子令出,不问来处,我公子盟都得收留,这是公子盟的规矩,破不得。不然,我公子盟何以立足于江湖?”
这句话,把傅微介噎了一大口,撂下酒杯起身,“走了。明日,你去方相府上。”
上官澜也不起身相送,只懒懒散散地应了一声。难怪来得那么快,却是为皇帝传话。
送走了傅微介,暮色沉沉。初夏,晚风优凉钻入窗中,窗外清月湖上,弯月皎洁如白玉,粼粼波光散碎在湖面。上官澜瞧着湖面,拎起酒壶痛饮。
作者有话要说: 《江湖八卦报》采访,被删减段
记者:上官盟主好。
上官澜:好。
记者:盟主对新来的有什么看法么?
上官澜:绰约风姿,隽秀眉目,锋芒不敛,璞玉浑金。龙章凤姿,美仪优态。
记者:能简要概括一下么?
上官澜:想拖上床。
记者:……录像,把这段儿删了。
☆、贰.
玉凤澈独自一人在小小湖中转了一圈儿,院落整洁,屋内陈设简单干净。水井、厨房灶台、柴米油盐样样不缺。
这可不像是“空着”。玉凤澈眉峰微微一敛,旋即想通了,公子盟广发公子令,盟内自然要做准备,想必,这些事情,也是准备。
玉凤澈自顾自打点,餐饭、被褥、沐浴换衣洗衣一一停当之后,月已在天。
此时,陡得有人来了。玉凤澈身子一绷,女子,不会武功。探听明白之后,玉凤澈已到门前三尺静候。
果然,轻重都拿捏得清楚的敲门声响起。
“谁?”
“盟主令小婢来送几件衣裳。”
玉凤澈将门户开了,接了东西,谢了,便将门户再度阖上。送来的,都是应季的衣裳,葛布夏袜,轻衫薄袖,清一色的勾花白绸。恐怕,这些,本该是给上官澜的,他与上官澜身量相仿,又来不及赶制新的,干脆,便将上官澜的给了来。收了衣裳,玉凤澈已然准备睡了。
偏生在此时,又有人敲门。
这一次,玉凤澈真真叫敲门声惊了。因为他没有察觉到来人,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见,就只有那敲门声。
“谁?”
“玉公子歇了吗?”
上官澜?他此时来这儿做什么?玉凤澈神思紧绷,上前开了门。上官澜拎着个酒坛,笑得眉眼弯弯,他拍了拍酒坛,道:“公子盟的规矩,接风酒!新来的都得喝。上好的梨花白!”说着,也不搭理玉凤澈,自顾自拎着酒坛子走到院中圆石桌旁,“笃”得一声将酒坛子撂在了上头。
在公子盟呆久了的都知道,这接风酒都是上官澜瞎掰的,纯粹是他无人共饮来找茬儿的。为啥没人陪上官澜喝酒?笑话,你问问,除了那帮子女人,公子盟里哪个没被上官澜灌趴过?
玉凤澈硬挺挺地站在桌边,看来是打算抵死不从了。但上官澜哪管这些,自顾自去了厨房,寻了红瓷的酒碗来,斟上了两碗。玉凤澈如何不自在,可碍不着上官澜半分,仍旧是一段潇洒意态。
一碗梨花白就已经置到了他面前,酒水里头的残月盈盈映着红瓷的酒碗,美不胜收。
“玉公子是苗人,又是玉姓,想必知道一段旧事。”上官澜给自个儿倒酒,跟玉凤澈拉起家常,但玉凤澈仍站在桌边,垂首看他,神色防备,没有半分接话的意思。上官澜一笑,眸光一偏,饮一杯,斟一杯,续道:“玉氏在苗疆,也算望族。传闻苗人某一部落族长向前朝欧阳氏献上美玉,欧阳氏命族长集结族人寻找玉矿。功夫不负有心人,历时十三年,族长终于寻得玉矿,欧阳氏大喜,赐下玉姓。
“后徐氏谋反,欧阳氏于大厦将倾之际下令玉氏封矿。徐氏谋反成大奕,玉氏寻得的美玉如今已甚为难寻,名之曰前朝玉。玉公子,我说得对不对?”
玉凤澈眉眼低垂,冷冷淡淡地嗯了一声。
上官澜又斟酒,碗中盈盈一盏月色犹如碎银,“两月前,有人辨认出几样前朝玉玉器的琢磨手法是如今惯用,便怀疑玉家有人重新开封玉矿,此事惊动圣上,由此,开始大肆搜捕苗人玉氏,拷问玉矿所在。想必,你也牵扯其中。”饮罢一杯酒,上官澜搁了酒盏,撑着下巴瞧着玉凤澈,问:“所以,玉公子,你也是玉家本族,你,究竟知不知道,玉矿的所在?”
玉凤澈终于开口,道:“我着实玉家本族之后。但是,我离家太早,真的不知玉矿在何处。”
上官澜拿了自个儿的酒碗,在搁在玉凤澈面前的酒碗沿上微微一碰,再收回来饮了。抬眼,一双清亮的眼中透出几分薄醉,戏谑的笑意也挂在了唇边,他道:“你若是不醉,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玉凤澈一愣,怒极反笑,“好,好!”话毕,上前一步,单手将酒坛举起,就坛狂饮。上官澜一怔,继而笑了,也不规劝,只由他去。
玉凤澈饮罢大半坛酒,猛地将空酒坛撂在桌上,双眼被酒气所侵已是一片血色,“我自小离家!不知玉矿所在!”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话毕,转身便要往屋里去,想必是要趁着人还有一丝清明赶去睡觉。岂料,人还没摸着房门,便软绵绵得摔塌了下去。
上官澜不知何时已到他身后,伸手在他衣领上一抓,脚下一旋,绕到玉凤澈身前,叫他跌进了自个儿怀里,“你说你,何苦?”一面长叹,一面将玉凤澈打横抄起,送进了屋内。
安置妥帖了玉凤澈,上官澜出得门来,收拾了桌上残局,拎着酒坛,自顾自走了。
翌日辰时,上官澜从马车上下来,站在了丞相府偏门之前。
他在此间来往,也算个熟脸儿了,门前小厮恭恭敬敬地将人引进院中。方相,已在院中等候。
一把胡须,不长不短,一身广袖便袍,花白长发未束。乍一看,仙风道骨,细一看,魏晋风流,再一看,老谋深算。方相见了上官澜,抬手招了招,“上官小友,这边来。”
上官澜施礼迎上,“劳丞相久等。”
方相也不跟他多话,只道:“你随我来。”话毕,引着上官澜绕了几重回廊,引入书阁之前,方相并不进去,只道:“已在此间等候,你去吧。”
上官澜点了头,恭恭敬敬拜别了方相,这才进了书阁。进了门,两边尽是书架,朝前走,再转个弯儿,才能瞧见藏在书架珠帘之后的桌案,桌案之后,坐了个人。那人正曲眼翻书,想必是字迹颇小,看着费劲。
上官澜在帘后立定,垂首下拜,“草民上官澜,叩见陛下。陛下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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