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电闪雷鸣,窗外劈下一道耀眼的闪电,接着暴雨倾盆而下,白日里还太阳高照,夜晚竟倏忽间落下了一场秋雨。
谢卿猛地从床上惊起,捂着胸口急喘两下,这才发现屋外是下了雨的。
他窗户也没关,雨水都从廊外打了进来,显是雨急风骤,实打实的坏天气。
他匆匆下了地去关窗,眼睛一瞟,看到对面厢房的杨庭萱半夜不睡觉,竟坐在窗边对着雨幕发呆。
就算风往一边吹,雨势打不到他,这一幕也让谢卿觉得实在有些毛病。
“你半夜不睡觉干什么?”雨声比较大,他特意提高了嗓音。
杨庭萱猛一回神,看向谢卿:“九郎啊,你也没睡?”
谢卿道:“我起来关窗呢,你呢?”
杨庭萱道:“哦,我就是……睡不着。”
谢卿被雷电吓了一跳,想着一时半会儿反正也睡不着,干脆披上衣服想去隔壁找厉渊腻歪。装作害怕心悸的模样,兴许能让厉渊留他一晚。
他冒着雨去敲厉渊的门,溅了一脸水,里面迟迟没有动静。
“厉大哥随哥舒姑娘去见她师父了。”
谢卿拍门的动作一停。大半夜的……去见她师父?
他心中满是疑惑,又有一种不安的情绪弥漫,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他快跑几步,拍开了杨庭萱的门,一进屋都顾不得抖落肩上的雨花,直接问道:“沈门主与你说了什么?”
“说,说……”杨庭萱在他面前总是显得心虚气短几分,并不敢瞒他什么,“说她未救的了我父亲,心中十分愧疚,还说她要做一件事,做成了或许能让我杨家沉冤得雪,做不成……”
杨庭萱顿了顿,面色纠结,似乎不知如何开口,谢卿呼吸都屏住了:“如何?”
杨庭萱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做不成,我们便都要死。”
他说得严肃,面容被屋外风雨闪电一衬,更显得惊心动魄。谢卿霎时倒吸一口凉气,冰寒贯穿四肢,迅速让他手脚都冰凉了。
这头厉渊等人抵达罗伏州,登上了千机门,而冉元白那头,也已快马加鞭到了陇右前线。
彼时他身着一身铁甲,坐于帐中,指尖不住摩挲着他剑尾处杏叶状的白玉,脑海里都是盛琸的身影。
这玉佩他与盛琸一人一块,可说是定情信物一般的存在。只要有玉佩在身边,他便觉得盛琸一直和他在一起。
“大人,呼延廷的使者来了。”忽然,帐外传来声音。
冉元白眸色一利,将剑收回刀鞘,在腰间系好,起身掀帘而出。
“使者何在?”
他冰冷的目光触到那名斥候身上,对方便将脑袋压得更低了,似乎是十分怕他。
不过也难怪小斥候如此。节度使镇守边关,有自行募兵的权利,这些士兵完全听从节度使调遣,为其马首是瞻,可说是节度使的私兵也不为过。前陇右节度使阵前被斩,冉元白匆忙赴任,并未来得及收服人心。而他也并未想要以德服人,叫人敬他爱他。
他料定会有不服管的要来挑衅他的权威,坐等着人家上门。结果还真有一两个蠢货被有心人唆使,众目睽睽下想要撩他的脸面。
这简直是瞌睡了给他递枕头,他干脆杀鸡儆猴,二话不说拔剑斩了那二人,又亮出旌节,要众人跪伏听他说话。
“我知道你们一向‘不知天子,只闻军令’,如今我已授节成为陇右节度使,便有对你们的生杀奖罚之权。自今日起,凡有一人不听我调度,忤逆犯上的,世人皆可杀。杀人者,除承袭被杀者职位官阶,更能得到我的银钱奖赏。”
尸首上的血淌了一地,他那张阴柔的面孔上甚至还沾着腥红,底下的人皆为他的杀伐决断股战连连。
他从不需要别人敬他爱他,他只需要他们怕他。
他以恐惧统治众人,叫旁人再不敢造次。
斥候道:“使者还在营地外等候,没有大人吩咐,无人敢让他进来。”
冉元白大步走向不远处的一座大营:“带他到议事营来见我。”
“是!”
吐蕃大将呼延廷的使者带来了一个消息——呼延廷想要见一见冉元白。以两军阵地为首尾,他要在中间地势平坦处相见。
“他要见我?”冉元白嗤笑一声,“难不成要投降?”
使者面露不快,但仍维持着恭敬的态度:“我家大将军只说想见一见您,其他并未告知于我。但我想……该不是投降事宜。此次会面在两军眼皮子底下进行,大人又是智勇无双之人,应是不会怕的吧?”
冉元白拇指扣在剑格上,仿佛随时随地都要出剑:“你这是在激我?”
那使者似乎也感到了危险的逼近,身子躬得更低了些,额头都出了一层冷汗。
“不敢。”
冉元白指尖稍稍用力,剑刃随之露出一截寒芒,他垂眼看着座下使者良久,不知想到了什么,最终将那剑又按了回去。
“你回去告诉呼延廷,就说我同意会面了。”
使者闻言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脸上都显出笑意:“大人英明,我这就回去禀报大将军。”
使者离开后,一直站在冉元白身后的张素上前不解地道:“大人为何要同意与呼延廷会面?万一敌方有诈……”
他都能想到,冉元白哪里会想不到这层。
“将计就计罢了,我倒要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望着帐门的方向,眼眸微微眯起。
第四十二章
谢卿等厉渊等到了天亮,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自己等得焦灼不已,对方这才迟迟回到院中。
他盯着雨幕,骤然看到厉渊出现在院门口,迅速闭了眼。
厉渊撑着一把宽大的油纸伞,到了廊下要收伞了,看到谢卿缩靠在房门前。他下摆都被雨雾打湿了,委委屈屈挤在支出来的一截门坎上,可能是觉得冷,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唇都有些白了。
厉渊拧着眉上前一把将他带起来,触手肌肤一片冰凉,显然他已是等了许久了。
“你在外面做什么?”
谢卿根本没睡着,被他一扯就睁开了眼。
“姐夫,你回来啦?”他装作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说话间还打了个喷嚏,“我在等你啊。”
厉渊瞧了眼隔壁房门:“为何不在自己屋子里等?”
“怕睡得太熟听不到你回来。”他挨过去,双手环住厉渊的腰,“我好冷啊姐夫。”
原先等人的时候只觉得心烦意乱,到还不怎么冷,这会儿见着厉渊他立时就娇气起来,恨不得整个窝进对方怀里,让厉渊边哄他边给他暖身子。
厉渊的体温比他高不少,这样偎着就像靠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炉火,温度逐渐传递过来,温暖了他的四肢。
他正抱着舒服,厉渊手摸到背后将他手腕扯了下来。谢卿脸上刚冒出些沮丧,下一瞬就被对方拉着手领进了房里。
“你总是这样施展苦肉计,就不怕次数多了我再也不中计吗?”这话意思,竟是从头到尾都将谢卿那点小心思看在眼里的。
谢卿脸上一点也没有被揭穿后的窘迫,觍笑着道:“不会,姐夫多少次都会心软的。”
厉渊放他一人在桌边,接着去柜子里取了件干净的外衫披在了他肩头。谢卿拢紧了衣服,堪堪露出一张小脸。白皮肤,杏仁眼,菱角唇,机灵得像是哪家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半点无法从他眼中看到过去的阴霾。
他像是自有办法,将那些不快的、伤心的、恐惧的过往尽数消化得一干二净。他自然也会哭泣流泪,骂骂咧咧,却从来不会沉溺悲伤,自怨自艾。
他知道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这世上花有花的使命,鱼有鱼的宿命,老天爷就是让他来人世间吃苦的,他光难过又有什么用呢?
厉渊拿起桌上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你真有本事,不用这样自伤身体我也会心软。”
谢卿哀怨地蹙起眉心,凄凄楚楚手指绞着厉渊的衣服:“我等了你一夜,你就只想着教训我吗?”
他逐渐也明白了厉渊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表面上看起来凶得很,其实也就那样,再凶也凶不过那日拿刀抵着他了。
他垂首等了片刻,四周一片静默,就在他忍不住心里犯嘀咕的时候,头顶上方落下一只温热宽大的手掌。
“你手伤还没好,回去休息吧。”
谢卿一怔,他手没好但也不碍事了啊,厉渊这话是什么意思?竟还有男人将送到嘴边的肥肉向外推的?上次溪边也是这样,他怕不是不行吧?
不对。他不是不行,他是不敢面对自己!
“姐夫,你是不是在躲我?”他抬起头,用胳膊支开厉渊的手。
厉渊与他对视半晌,脸上一派镇定地收回手,坐到床边开始解身上的衣物。
“那你自便,我休息了。”
谢卿一下站起身:“沈千雪和你说了什么?”
他问得堪称猝不及防,又直击重点。厉渊一下停了动作,似乎没想到这个话题会就这样被谢卿提起。
谢卿见他沉默不答,心里咯噔了声,几步坐到了他身边。
“她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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