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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客 (慵不语)


  “那——这个人呢?”
  “擒贼先擒王,这些人不过是乌合之众,能掀起什么风浪?”陆有矜状似轻松地拍拍属下肩膀继续说:“这没什么事儿了,你们把那匪头抓了关好就成,山上不放心也可以去看一眼!”
  这些人的眼睛一直瞟着白远离开的方向,陆有矜刚说完,他们答应一句就忙飞奔而去,生怕自己落后。
  陆有矜并没有走远,一闪身躲进店里,眼看那些人一窝蜂往北跑远。
  白远沿街走过几个门店,终于寻到了挂着“谭记”牌匾的梳子铺。
  他举步走入店内,怔在了半人高的柜台前——里头每把梳子都闪着华贵的色泽,有木质的,有银子的,还有梳子通体显出晶莹剔透的玉色,乖乖,难道竟是白玉做的?男子瞪大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要买梳子。”
  “哪一把?”
  “要好的……”柜台梳子样式材质千奇百怪,他盯了半天也不知材质的区别,只想把最好的给他。但他蓦然想起一件事,局促地摸摸头,尴尬道:“不过……我只有五两银子……”
  店小二阅人无数,心想此人定是拿了家底来买讨好心上人的礼物。思索片刻,取了刻有并蒂花的精致长形木盒打开道:“喏,这可是最上乘的绿檀。本店剩了这最后一把,吃点亏,五两银子卖你啦——你看这上头的字:凤凰于飞!送心上人最合适!”
  白远的目光落在那四个刀刻的隶书上,眼中闪过柔和情愫:“好!就这一把!”
  白远接过盒子,想到顾同归还等自己,长吁口气,走出店铺。
  男子急切的脚步突然停住——不远处,一人正持剑而立,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渐渐地,密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十几个人把他包在店门口。那店小二见势不好,忙跑来砰一声关上屋门。
  男子缓缓握紧双拳,目光逐渐失去温度。
  街口
  顾同归举着两个镜糕,正目不转睛地望着男子离开的方向。
  手腕却被人猛然握住,陆有矜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顾同归惊声:“是你!”
  陆有矜轻笑一声:“是我。”说罢不由分说把他拉到近旁不起眼的布摊上。
  花花绿绿的布料瞬间把两个人的身影遮掩住。
  顾同归心头涌起不安,不由自主往北边望了眼:“你有什么事儿?”
  陆有矜轻声道:“我是来告诉殿下,您等的那个人不会来了。”
  顾同归脸色发白:“你们的人来了?”
  “那人是山匪头目。”陆有矜的声音还在继续:“朝廷自然不会放任。”
  顾同归目光黯淡,许久低声道:“我就知道……”
  陆有矜忽然想知道,他的失落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有更深的情绪。
  “那人组建山匪,寻衅百姓,被抓是早晚的事。”陆有矜压低声音:“朝廷只想抓山匪头目,没想抓太子殿下。我安插的人也不认识您,您不用忧心。“
  顾同归摆摆手,举步就要离去。陆有矜抓住他手腕,硬是把他拉到旁边的小巷口。
  陆有矜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人,却如此无礼。顾同归又急又恼,声音都微微发颤:“你松手!”
  陆有矜从前认为顾同归混迹山匪中定是被迫,如今却觉得大有玄机。“你是想去找他?我不能让你此时出面害死他。”
  听了这话,顾同归目光一闪,依旧皱眉不语。
  “你想想,是窝藏前朝太子的罪重还是当山匪头目的罪重?”陆有矜的目光灿然如星,定在顾同归脸上:“你一露面只能把事情闹大,到时候那些山匪一个也跑不了。”
  顾同归冷冷道:“休要骗我!占山为匪亦是死罪,你若真好心怎会来抓人?”
  陆有矜早已在心里计较过此事:“死罪不假,但是再过几月便是太后的七十大寿,照例会大赦的。”他停顿了一下又道:“抓人,也要赶在合适的时候抓。”
  顾同归拧着眉头回味这些话,对陆有矜,他只见过那一面,谈不上交心。虽说谢临对他百般信任,但顾同归对他就是有种天然的无法言明的防备。
  陆有矜叹口气:“还有件事儿你们都没察觉——亲卫府早盯上你们了——若让他们包了山头,你势必会牵扯其中,又将是一场惊天大案!所以我才费劲心机把抓山匪的任务揽过来,还好等到他单独出来,今日抓捕,只要你不出头,就一切好说。”
  顾同归默然半晌,轻声问道:“你说的都是实情?”
  陆有矜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噙了浅浅的笑:“你不信我,还不信阿临——我若让你的朋友吃亏,回去准没好日子过。”


第52章 毒计
  顾同归迟疑了半晌,还是问道:“那你们要把他带到哪儿?我怎么才能见到他?”
  陆有矜不再回答,只负手笑望他。
  顾同归轻咳一声,收敛了神色。
  “殿下重情重义,该有位人间好伴侣。”陆有矜转移视线望向远方,半晌认真道:“您放心,此事我有把握。”
  两个人顺着长街朝反方向走去,那位卖镜糕的老人还立在路边,镜糕的枣香味飘散在空气里,和方才一样甜。但和自己同行的人,也许再也见不到了……
  顾同归心事重重走了一段路:“这是去哪儿?”
  “回家,让你们兄弟相见。”
  顾同归沉吟半晌:“也不急在这一时,我要先去山上看看,白远一走,怕要生乱。”
  “你这时候出现不是让他们抓人么?”
  "放心,我有分寸——想借你的马一用。”
  陆有矜点点头,带顾同归回家。顾同归疾步走到马厩旁,解开追月绑在槐树上的缰绳。追月温和的大眼睛盯着他看了半晌,似乎辨认出了这位昔日常陪在主人身边的少年。
  陆有矜喊了两声,发现谢临竟不在家,又惊又怒:“这个人,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去写那几笔字!”
  顾同归道:“他性子喜动,事情也过去那么久,你不必过多拘束他。”
  陆有矜只觉伤处作痛,气得连连摇头,冷哼一声坐在院中石椅上。
  顾同归道:“阿临是个骄纵的孩子,多谢你照料。“
  “他教我很多。”陆有矜沉默片刻才继续说道:“有诗,有画,还有……”陆有矜想起上元节那日的灯笼,想起他们在深柳堂摇摇欲坠日子里的相守,还有自己剥去他衣衫时,他把头扎在臂弯里的模样——阿临真的教会了自己很多。但陆有矜却不再往下说,只轻轻笑笑。
  “等事安排好了,我再来寻你们。”顾同归抚抚追月的脖颈,牵马而出。
  日头西移,顾同归扬鞭飞奔向城西。
  余晖为远处的城墙镀上朦胧的光影,周遭的人声正渐归沉寂。
  在山的缓坡处,顾同归翻身下马,从袖中拿出早已预备好的烟火点燃。绚烂的光束在还没有完全黯淡的上空绽放,略显清淡,但足以让山那头的人瞥见。依照约定,他们已知事发,明日一早,就会装扮成老百姓的样子三五成群下山避难。
  寂寂的晚风吹起顾同归的衣角,面对夕阳下的同样景致,他蓦然想起谢临与自己的送别。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飞速回城。
  谢临这几日仍和从前一样,天色将曙,陆有矜出门后,他就去写字,等到日影西斜,才在天黑前走回家。
  天气依然很热,他匐在桌上,一笔一画的在熟宣上写字——不少人要在今天写信,他答应过附近的住户。
  身侧的树上传来明快的鸟声,谢临嗅到了夏天灼热的味道。他是真心喜欢在这儿写信,但以后想必也不能再来。他定住神,认真把耳边零碎的话组成句子。
  每封信写毕,谢临便吹吹那墨迹,轻声抱歉道:“最近我们要离开京城,以后的信想必不能写了……”
  那些人多是遗憾的叹息,七嘴八舌问问近况。
  酒馆二楼,有几人始终注视着被众人围绕的谢临,头戴黑纱斗笠的章召脸色渐渐转阴:“大好的机会,你们非要贸然出手!以后再抓他可就难了。”
  其余人对视一眼,忙赔笑道:“他这几日还在写字呢,一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的样子。想捉他也容易。”
  “这次我们的人不要出面。”头戴斗笠的男子低下头:“先想个法子,借刀杀人才好。”
  说话间,隔壁桌猛然传来茶盏碎裂声,只见一个醉醺醺的大汉拍着桌子,恶声嚷嚷道:“你什么意思?小看大爷?三个干果一杯酒钱我还能赖账?”
  店小二也毫不气弱,冷冷道:“你天天喝醉,都欠了多少银子了!鄙店生意也不兴隆,拦不住你这么欠账,今天掌柜的说了,要是你再不清账,哼!官府见!”
  “哈,你吓唬老子!”那人东倒西歪的站起来:“老子才不怕你!”
  那小二推他一把:“你嘴里再不干不净!”谁知那人竟趁着这股力道倒在地上,嚷嚷道:“大家来评理啊,店小二打人了!这是什么黑店啊,还给不给人活路!”
  众人的目光纷纷看向二人,窃窃私语起来,那店小二正要说话。章召伸手入怀,摸出银子向小二掷去:“这位客官的账我给清了,你把二楼的人都叫下去,我们说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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