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故被打了十五军棍,宋霁肋骨病愈后还有十五根,但考虑到军医在军中急缺,三十根至少一个月才能下地,便改成了五根,剩下的十根加在了沈故身上,等他十五根军棍的伤好了再打。
“我原来以为他至少能向着你,我们的胜算便大些,”秦承远道,“谁知翻脸不认人,分明三年前护得跟宝一样,如今说扔就扔。”
宋霁抬眼看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承远嘴角勾了个弧度,“反正他也把你扔了,你不如跟了我?”
宋霁道,“你觉得我非得靠个人才能苟且?”
“啧,看你们原本感情这么好,如今怕你受打击想不开。”秦承远笑得奸邪。
“今天几号?”宋霁突然问。
秦承远一愣,“初八了。”
“你之前说密报里十三号有胡人入侵?”
“是,我给改成了十五号。”
“陆长年为了保下我们已经将万峰得罪了彻底,十三号胡人定会袭击陆长年的营帐,”宋霁道,“你要把他不动声色地引开,最好借此除掉万峰。”
秦承远眯眼,“就我?”
“我和沈故都下不了床,不是你还能是谁?”
“我脑子不好。”秦承远坦言道,“而且我觉得胜算不大,督军和西北军沆瀣一气,就算能救下陆长年除掉万峰,之后呢?不见得把一个军营都干掉吧?”
“你不是都说了,你自己脑子不好,还分析个什么劲儿。”
秦承远一噎,干瞪着他,似乎气得要将他拆卸入腹。
“陆长年死了你我都活不了。”宋霁补上一句,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行,算你他娘的厉害!”秦承远猛地从凳子上起身,恶狠狠道,“要成不了我扒了你的皮!”
“怪不得说脑子不好呢,是真不好。”宋霁轻笑一声,目送着他匆匆跑出营帐,疲惫地合上眼。
胸腹的疼痛剧烈,宋霁皱着眉头睡得极不舒服,花了许久才渐渐平稳下来。
宽厚的帐帘隔绝了屋外的北风呼啸,帐中陷入了沉寂,渐渐的,帐顶上细弱的窸窣声逐渐清晰起来。
见宋霁呼吸平稳,陷入了沉睡,帐顶上倒挂的两个男人悄悄落下,都身着纯黑夜行服,面纱遮去了眼部以下,一副暗卫打扮。
高些的男人上来出手如电,先点上了宋霁的睡穴,而后才轻手轻脚地拉开衣裳,露出胸腹的一片骇人淤青,覆盖在白皙的皮肤上,更显触目。
两人微微一怔,对视一眼,各自在心底莫叹一口气,掏出怀中的药膏,轻轻涂抹在伤口之处。
药膏是药中极品,对于跌打损伤有起效,抹上不过片刻便渐渐融进了伤口之中。
“主人也真狠得下心,”一人摇摇头,轻声道,“可为了演这一场戏自个儿躲在角落里心痛得大滚,这还……”
“别废话,快些办完事回去,叫人发现了可就坏了事,”另一人督促道,“我听见脚步声,快有人来了。”
不错,这两人不是旁人,正是一路跟随秦既明的暗卫蓝一和蓝八。
他们二人加紧了手上的动作,做完了一切将宋霁的衣裳合好,在夜色的掩护下迅速翻出了营帐,竟没叫一路跑进营帐的杜乐章发现。
杜乐章想回去睡觉的,可翻来覆去总觉得那小子不靠谱,不放心亲自来看一眼。才要进屋,突然觉得脑袋顶上刮过一阵凉飕飕的风,四处看看不见人影,便也没在意。
他一路跑进屋,掀开帘子,果不其然不见秦承远的人影,气得直跺脚喊着,“这臭小子臭小子……”
喊到一半他突然惊觉帐中沉寂,知道应是宋霁睡下了,可看过去的时候,宋霁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出神地望着帐顶。
“我吵醒你了?”他歉意道。
宋霁摇摇头,“怎么了?”
“哦,我路上刚好碰见驿站来信,路边落下一封,刚好是给你的。”杜乐章递上信。
“路边落下一封?”
“是。”杜乐章点点头,很是不解地看他坐了起来,“你的伤不疼了?晚些再读也不迟,现下还是先休息比较好。”
宋霁摇摇头,“我心里很乱,睡不着。”
第42章 对面不识
宋霁慢慢扶着床沿起身,靠坐在床头看着信。
信是杨寄柳寄来的, 他们每隔三个月会通一次信, 到了年底,信中会附上这一年的盈利分红, 宋霁抖了抖信纸, 发现这次没有银票寄来, 又看了眼信笺, 才知道今年他把茶馆交给姜老板打点了, 银票该从他那儿寄来。
杨寄柳在信中还嘀嘀咕咕了京中的事儿,说近日来秦承兴身子利索了,皇上很是高兴, 去年让他接了尚书令的位置,但不知怎么的,在巡查江南税收的时候受了伤, 尚书令当了一年不到,又退下了。
这是何人所为不言而喻,宋霁皱着眉,秦承平的手伸的已经够长,再不采取行动怕是要来不及。
信里杨寄柳明里暗里讽了秦承平一番,洋洋洒洒写了一大通,那怨气深得都快溢出纸面了,宋霁翻到最后, 只见他话头一转,说要来沙城帮忙, 寄出这信的时候已经出城了。
信底的日期是两个月前,掐指一算,也差不多这两日该到了。
宋霁是不清楚杨寄柳好好地京城的福不享,非跑这荒野之地吹风受寒是为了什么,但也能大概猜得上七七八八。
“小纪,”一旁的杜乐章突然叫他,“你昏迷的这些日子,我听说了些事儿。”
宋霁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小纪,你坦诚告诉我,”杜乐章皱着眉,语调沉了下去,“纪送是你的名字吗?”
“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宋霁道。
“小纪,”杜乐章叹了口气,怅然道,“我说过我拦不住你,但我现在已经看不懂了,你入军营究竟是为了什么?还有,你究竟在暗中计划些什么?”
李延年死得蹊跷,陈远又在现场严重烧伤,他死的当晚万峰就将沈故和纪送扣押,杜乐章怎么都觉得,无论李延年是不是他们设计陷害的,这场火灾都跟他们有密切联系,而自己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与世隔绝。
那天练武场上的情形他看得一清二楚,三皇子于他是旧识,这些日子军中亦有传闻,这纪送是犯了错从京城中逃出来的,根本就是一个会点医术唬人的逃犯,就连阿越都劝他离他远些。
可杜乐章就是死脑筋啊,他非得等宋霁醒了,问个一清二楚才罢休。这些日子点点滴滴相处下来,他能隐约感觉他心底是藏了事儿的,但尽管如此,他依旧愿意当他是朋友。
宋霁垂下眼,摇了摇头。
“那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杜乐章一字一句道,“共事,朋友,亦或是你为了达成目的的棋子?”
宋霁一愣,抬眼看他,“你缘何这么想?你究竟听到了什么?”
“所有人都说你是坏人,要我离你远些,”杜乐章笑了起来,“但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朋友之间从不强求,你什么时候愿意告诉我便告诉我,若是一辈子都不愿说,那也无妨。”
宋霁张了张嘴,还没出声便见杜乐章拿起药碾起身,“不打扰你了,你先休息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宋霁着急地去拉他衣角,结果胸口一阵剧痛,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杜乐章一惊,赶紧回身将他扶好,发现他还抓着自己的胳膊,满脸写着犹豫和迟疑。
“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宋霁叹了口气,“是我想做的事情很危险,我不愿意牵扯上无辜的人,你完全没有必要参与,没有人逼你屈服,你也没什么必战的理由。”
“沈故不是无辜的人?”
“他和底层的士兵为了生存,退无可退。”
“那陈远呢?”
“他?”宋霁笑了,“他跟我一样,是所有人当中最不无辜的。”
杜乐章点点头,“那我问你一件事,能不能求你告诉我真话。”
宋霁一怔,清楚地看到了他眼中的认真不似作伪,话到了嘴边却转了个个,“前提是,你确定你要问,有些事情说出口了,就逃不了了。”
杜乐章闻言握紧了拳头,眼中划过了一丝犹豫与挣扎,最终还是被坚定的眼神取代。
“我想问,陈远是不是宫中原来的四皇子,秦承远?”
烛火无声地摇曳着,将地上的人影拉得明灭闪烁。
“是。”
宋霁的声音很轻,落在杜乐章心头却有万钧重,竟有一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的时候可以当一切都视而不见,但一旦清楚了,他就没理由逃避眼前这一场暗潮汹涌的储位之争。
“我说过了,有些话问出口就收不回来了。”宋霁皱眉轻声道。
“我知道,”杜乐章站直了,“我不后悔。”
宋霁看他转身匆匆出门的身影,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尽力在杜乐章面前隐瞒,只因这不是普通苛待士兵的反抗,背后藏着的是一场血流漂橹的储位之争,他自知身在风暴的中心是多么痛苦,怎么愿意卷一个旁人入局呢?
可是杜乐章不愿隔岸观火,他掘地三尺也要弄清这一切,他热面热心,仗义宽厚,甘为朋友两肋插刀,就因为他这种傻乎乎的性格,自己才要大费周章瞒着他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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