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我改变了我的心意。”
“为什么?”
“因为那一天,我见到了柳文清。”
“什么?”
“我不想要富贵生活,可是我想要柳文清做我的哥哥。” 柳文泽转向柳文清,认真说,“我不是你弟弟了,你会不会不要我?”
柳文清眼底有泪,抚摸他干燥的发丝,“傻瓜……”
他很小的时候就想过自己的弟弟和自己为什么这么不相像,直到有一天撞见冯氏和丫鬟的谈话,丫鬟安慰她,“夫人不要着急,您年轻貌美,一定会有自己的孩子的,况且小少爷早慧沉稳,老爷也越来越看重他了。”
冯氏叹了一口气,“又不是亲生的。”
他当时以为冯氏说是说柳文泽不是她亲生的,然后他就听见了冯氏又说,“可柳文清是老爷亲生的,一个抱来的怎么比不过。”
这件事柳文清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不知道自己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压下这件事的,他有自己的私心。他不知道自己的私心是什么?
直到有一天他生出了心魔。
柳文泽说着,竟然朝着柳文清跪了下来,一字一句,认真的承诺,“梅卿,作为弟弟的我,一直在骗你,可是,以后作为丈夫的我,再也不会骗你。”
柳文清的耳边轰隆一片,红意蔓透耳背,他想,什么弟弟丈夫的,也不嫌害臊,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却已经好像单方面地和他有一腿了。
可不是有一腿了,他有些心酸又好笑的想。
柳文泽还跪在地上,目光灼灼的望着他,仿佛在说——柳文清,我是为你而来的。他的身影刚毅又宽广,与当年拉着他袖子如同影子一般跟在他身后的寡言少年渐渐重合。
他总是凭空看不清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胞弟,为什么总是不开心?为什么总是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
可现在,所有的谜底都已经揭开——
他千山万水而来。
做他的童养媳。
作者有话要说: 表白狂魔柳小泽~~~~~~~~~~~
第21章 第 21 章
◇叁柒◆
柳文清有些被柳文泽的举动惊到了,想训斥他“没体统”,可是现在现在不是时候,只好道,“知道了,你快起来。”
以防他在做出什么吓死人的举动来。
周遭一片寂静,谁也没有想到这些年被宝贝得如同金枝玉叶的小少爷竟然不是柳家的子孙,他们忽然想起那传闻中谁也没有见过的遗嘱——柳琊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柳文清,他们当时都觉得荒唐,柳琊怎么可能把家交给自己亲手赶出家门怪物一般的儿子呢?
可是,如果柳文清是柳家唯一的儿子……
那么,这份遗嘱就未必不存在了?
可是,它在哪里呢?
每个人都存着各自的心思,他们还在猜测那个通风报信的说遗嘱在目的的人有什么目的,他们原本以为只是自己都收到了这个消息,却没有想到所有人都受到了,他们追到了墓地,没有找到遗嘱,却揭开了这样一个惊天秘密。
他原本以为柳文泽最是清醒理智,却没有想到也不过是昏了头的痴情种,沾了他三哥,自曝身世也要给他三哥洗清不伦的冤屈。
那么,送信人的真正目的就只得商榷了。
可以唯一确定的是——他们都不希望这份遗嘱真的出现。
白颂闲率先开口,“家丑不可外扬,贤侄,你既然不是柳家人,那么柳家的事也由不得你插手,请你们离开吧。”
这是要下逐客令了。
“可是我是。”
许久不曾开口的柳文清忽然道。
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到一直没有说话的柳文清身上,从五年前逐出家门到此刻前,柳文清一直是“我不是你家人,不管你家的事”的退让态度,从来没有如此强硬过。
——这几乎让所有人都忘记了,他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填词梅郎,也曾是敢于在城墙上万言书的睦州魁首柳三公子。
“父亲……不,柳老爷亲自留下遗嘱,要将柳家留给我三哥。”
柳文泽说。
白颂闲讪笑,“是吗,那真是太好了。请贤侄快把遗嘱拿出来吧。”
柳文泽哽了一下,随即笑开,“现在不在身上。”
“那便请贤侄拿着遗嘱在上门吧,只要您把柳兄的遗嘱拿出来,我相信柳家人不会不服气的。”
柳文泽立即道,“好。一言为定。”说着,拉着柳文清就要走。
柳文泽想抱走阿宝,柳文清却阻止他,“阿宝离了那口棺不行的。”
柳文泽没有理解什么意思,却还是说,“好,那我们把那口棺也带走。”
◇叁捌◆
屋外风雪潇潇,屋内却停放着一口硕大的棺材。柳文清坐在炉子边煎药,柳文泽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小女童,她长得实在是太像他了,不是他的女儿才奇怪,他之前竟然还去质问柳文清这是谁的女儿,也怪不得三哥恼她。
可是她这是怎么了,柳文清说她只是睡着了,是怎么意思?
他转过去对上柳文清的眼睛,柳文清把头扭过去,也不和他说话,他便知道了,他大概是恼他了。
忽的,小女孩的嘴巴扁了一下,他回过神来,阿宝已经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看着他,奶声奶气的问他,“你是谁?我阿爹呢?”
柳文泽正不知道怎么开口说他和她的关系时,“那是你五叔。”柳文清很平淡的说。
他这话语虽然平淡,柳文泽却知道柳文清心里有一团无法找到出口的火气,知道他在怨他自作主张,他也只好乖乖闭嘴。
过了一会儿,柳文清端着一碗乌黑的药汁走过来,小女孩已经爬起来,两只小手抱住柳文清的腿蹭了蹭,亲亲热热道,“阿爹,我好想你。”
柳文清忍住酸涩,佯装打了一下小女孩的头,公正严肃地说,“讨好我也还是要喝药的。”
阿宝扁了扁嘴,十分委屈,“以前阿爹来看我时,总是给我喝粥粥再吃药药的,为什么今年只有药药……”
柳文清喉咙发涩,他和阿宝约定,每年腊八时,就会来看她,梦里不知年岁,想是阿宝以为又过了一年。
阿宝又蹬着小腿,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说,“阿宝五岁了,今年可不可以多陪会儿阿爹,再睡到木匣子里去。”他忽然不想解释了,柔声道,“好……都听阿宝的。”
柳文清刚想给女儿喂药,柳文泽却接过药碗说,“我来吧。”
柳文清看了看柳文泽,又看了看阿宝,终究松了手,独自坐到了风雪翻飞的门口。
柳文泽看着他的小小女儿,眉目简直是照着儿时的自己刻出来,先前阿宝睡着的时候,他只觉得阿宝和他长得像,可是,等阿宝醒了,神情却是更是像柳文清一些。
她看他皱着眉头,想用小手抹平他的眉头,柳文泽手足无措起来,他不知道他怎么哄小朋友,怕是自己太严肃吓着她了。
“五叔……不苦的,阿宝特别厉害。”
原来她是想安慰他,他心里一石激起千层浪,他从来没有想过小孩子乖起来也可以让他这么心疼。
“好,特别厉害。”
吃完药,柳文泽让阿宝再睡会,就过去寻一直站在门口的柳文清。
他不知道怎么问阿宝的事情,谁知道柳文清自己开口了。
“有阿宝的那段时间里,我……过得不太好,漂泊流浪,阿宝生下来就有不足之症,大夫说她心房上长了一个瘤子,她越长大一岁,那个瘤子也会变得越大,压迫她的心脏……”
“我问遍了睦州所有的郎中,都说她活不过五岁的……”他说得平静,可是柳文泽却觉得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所以这些年你什么活都接,视财如命,却家徒四壁,是为了给阿宝治病……”柳文泽忽然想到。
柳文清不答,继续说,“有一年,阿宝病得很厉害,我以为他熬不过那个冬天的,她说先要去看看梅花树,那是我第一次带阿宝出门……可怜她长得这么大,我竟不能带她走出这间屋子。”
“也就是在观音殿,我遇到了明相,他问我,‘愿不愿意和时间赌一赌?’”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是即使有一丝渺茫的希望,为了阿宝,我总是愿意试一试的,就想了没想说,我愿意。”
“明相说按照现在的医术的确无办法根治阿宝的病,可是保不齐未来的什么时候就有治好阿宝的医术了。”
“他告诉我,他师父曾经传给他一口棺材,人躺在里面,全无气息,就跟死去了一样,其实却没有死,只是冻结了时间。”
“冻结时间?”
“对,棺中无岁月,也无春秋,里面的人,不会长大,也不会衰老,只要等到未来的某时,揭开棺盖,他又会重新醒来。”
于是柳文清就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永远埋在地下的小女儿,挨过一个又一个凄风冷雨的日子,期盼着每一年腊月的到来,纵容自己和女儿有一夕的团聚。
团圆只是一瞬间的,可是分离却是永久的。
他只是害怕,在他百年以后,谁来守着他苦命的小女儿呢?
“阿宝的时间和我们是不一样的,我原本阿宝永远也没有机会看到你。”雪花落在柳文清的发上,让他恍惚的觉得——原来他们已经这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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