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引琢磨着,摸了摸下巴:“话倒是没有说过……一开始我跟少爷进去,经引荐之后,就跟他行了礼,可少爷甫一抬头,那老神医就吓得……”
“晕了过去。”祈年说道。
连孟也觉得古怪至极,祈年的“可怕”之处不在于他的样貌,而在于他说的那些“胡言乱语”。这下,仅凭见面就能吓得老人家骤然晕厥,那要是等他开了口,不是得赔上一条人命了?
“祈大少爷,你再认真想想……你当真不认识他?”
“当真不认识。”祈年笃定地应道。
“但是……这未免太不合理了些……”
“师兄,”连清仁突然语重心长地看了过来,“你觉得这一路发生的事,还可以用‘合理’来解释吗?”
“好吧。”连孟决定放弃挣扎,“那现在怎么办,这老大夫一看见祈年就那副模样,这病怕是也看不了了?”
陵引有些丧气,但眼下确实再无他法:“还是等莫大夫醒来之后再说吧,就算不能诊治,至少也道个歉,告个别再走。”
“这老人家也真是倒霉,都这把年纪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转……”连清仁说道。
其实祈年也着实无辜,连孟想着,不自觉地帮了腔:“也不能怪祈少爷,毕竟……”他话还没说完,祈年就特别温柔地看了过来,然后连孟就后悔了:“他并无恶意。”
这一来二去也扯不出什么名堂,几人便决定休整一下,待到明日看那老大夫的情况如何,再做打算。临回房时,陵引又看了看祈年的状况,不知为何,祈大少爷的情况较前几日有了明显好转,精神也好了很多。
连孟心下安慰,然后就跟连清仁分别回了房。
一宿平静,等到连孟醒来时,就听连清仁说,陵引一大早就去了莫神医的家中,只是那老人还未醒来。说起这事,村民虽然也觉得奇怪,但也并无怪罪之意。
“莫大夫吉人自有天相,定是不会出事的。”村长安慰他们道。
陵引还是觉得不妥,就在村中设了诊室,说为患病的村民暂作诊治。连清仁被拉去给他打起了下手,祈年本欲帮忙,却被陵引给送回去休息了。
连孟四下无事,便决定到处逛逛,打听下这杏木林的趣闻。
不过这地方也确实是小,连些八卦谈资也找不到多少。连孟在屋顶上蹦来跳去,却又看到了那些下棋的孩童。
他几步落地,但孩子们玩得认真,根本没注意到他。
这时一个约莫十五六的少年走了过来。他像是来叫孩子们去吃饭,却一下看到了连孟。
“你就是我爹说的外乡人?”
连孟转头看着他:“你爹?”
“我是村长的儿子,叫方穆华。”
连孟虚起眼睛看了看,心里打起了主意。
“小兄弟,你们这地方灵气逼人、又如此隐秘避世,外面都说是有神灵庇佑呢。”
“哪来的什么神怪之说,”方穆华咂了砸嘴,他看起来没他亲爹那么正直,但看起来也并非顽劣之辈,“只是山中之人,不知岁月罢了。”
“不知岁月?这话怎么说?”
方穆华想了想,压低了声音:“这里的岁月流逝循天道而往,而杏木林外,却并非如此。”
“噢?”连孟来了兴趣,倾身上前问道。
方穆华说,杏木林中的时日岁月与外面不同,也是他一次机缘巧合下发现的。
起初是在十年前,他同他父亲外出,在林中打猎时所见。那时他们遇到了同时打猎的一对父子。那父子二人住在宁晏城中,与他们年纪相仿,以打猎为生。四人一见如故,交谈甚欢,便约定以后每年此日都在此处见面。
这个约定持续了大概三年有余,但等到第四年再去时,他们却再也没有见到那对父子了。
方穆华奇怪,担心那对父子出了什么意外,可方中守却安慰他说,那家人可能只是乔迁了而已。
然后一去又是几年,前一阵子因父亲有事,方穆华独自去到深山里采集,谁知竟又看到了那对父子。但奇怪的是,当时与他同龄的孩童,模样竟未有改变,那中年男人也未有一丝衰老。
方穆华大惊,忙上前试探,但那对父子却像完全没见过他一般,只把他当做陌生人。他想是年月太久、自己容貌又变,所以他们认他不出,可谁知,他说出此前际遇时,那两人也是浑然不知。
方穆华没有办法,只得说自己认错了人,便匆匆跑回了杏木林。
后来他问林中长者,他们也说,自己曾遇到过类似的事情。都说山中不知岁月长,到他们这儿,却是相反了。
方穆华从六岁长到了十六岁,而外面才过了一两年而已。
这如何可能呢?
连孟听完也觉得奇怪,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方穆华也没将其放在心中,只道了一句,我爹说也许真是容貌相似而已,或许那真的是另一对父子,自己认错人了也说不定。
后来连孟又问起这满枝满丫的丝带来,方穆华这孩子也实诚,开口就道:“父亲说,外面世界的人,对情爱之事颇为拘束。只有男人与女人之间方可言爱,若是两个男子,则会说成知己、朋友之爱……”
方穆华看了连孟一眼,继续说道:“但杏木林中没有如此忌讳。莫大夫深爱他的爱人,他们此生不可终老,我们便为他们在这杏木枝上挂上两条相缠的丝带,祝福他们来世能够白头偕老。”
“不过这丝带也太多了些……”
“除了节日时为庆祝而系,偶有外乡人路过,我们也会请他们留下自己的祝福。我爹说这是杏木林的风俗,我以后当了村长,也要传承下去。”
看来,这神医跟他爱人的故事必定感人肺腑,才能让这么多人愿意为他们祝福。连孟对男子之间的爱情并不排斥,想来定是那祈大少爷常在他耳边念叨的缘故。
连孟闲来无聊,一下跳到树上,摘了片叶子叼在了嘴里:“现在我也无聊得很,要不你跟我说说莫大夫跟他爱人的故事?”
方穆华想了想:“我现在在忙,我爹让我帮忙叫那些孩子回去吃饭。”
“这还不简单?”
连孟一口吐掉嘴里的树叶,然后拍了拍手,大声叫道:“喂,你们看过叶子蝴蝶吗?”
第18章 十八、青阳
几个孩子闻声抬起头来,连孟狡黠一笑,他摘了一把树叶,将它们朝空中一抛。树叶飘零间,他又迅速掷出几枚细刃,顷刻那些树叶便被划开,犹如蝶翼。
最后,他运功将其朝远处送去,稚童欣喜,放下手里的石子就追了过去。
连孟一笑,一颗石子丢在方穆华头上:“来,说吧。”
方穆华没了辙,只得跟连孟说起这故事来。
莫何是在山中捡到那人的。说是受了重伤,晕倒在了山路上。
那个人醒来后,一直缄默不语。莫何见他身上除了刀剑伤口之外,还有隐疾,秉着医者仁心,便为他治疗起来。
两人长久相处,也有了感情,只是相处间,那人却始终有所保留。
他不提自己名姓,莫大夫便为他取名叫做“青阳”,纪念他们是相遇时的初春之景。
之后过了一年有余,青阳对莫何不再如先前那般冷淡,两人相约永世居住在这杏木林中。青阳会武功,可保村民安危,而莫大夫医术高超,可为他们诊治病疾。
那时候他们还未谈情爱之事,但在旁人看来,却是情意甚浓。
直到那年秋分,忽然来了一个外乡人。
那人直言,自己是青阳的故友。
遇到故人本是好事,但是那人委实古怪,不仅青阳对他毫无记忆,他所言之事,更是漏洞百出。
起初,莫何以为那人是青阳在江湖中的仇敌,欲用言语哄骗他,但深入之后他才发现,青阳对他并非没有记忆。
只是那人的身份无人知晓,他没有透露真名,只听青阳被唤作“青阳”之后,便说自己叫做白藏。之后他去了林外边沿一间破败的小庙中停留,说他会等那人跟自己离开。
“然后呢?青阳跟他走了?”
“没有。”方穆华摇了摇头,“青阳虽然想起了一些自己跟白藏的事,但最终仍选择留了下来,因为他发现自己喜欢的,确是莫何大夫。”
“……”连孟没有说话,只觉得有些微妙。
见连孟眉头微蹙,方穆华便说道:“本就应当如此,不是吗?珍惜眼前人,莫问前尘事。故人,终究只是故人。”
连孟无意跟他争辩,继续问道:“之后那个人便走了?”
“自是走了。只是他走后不久,青阳突然生了场大病,几月之后便去世了。”
“生了大病?”
“这病确实来得突然,也有很多人怀疑,是否是那个叫白藏的人做了手脚。但莫何大夫说,人世本就无常,生老病死,不过常态。”
“他倒也看得开……”
“看不开又如何?人死不能复生,执着何用?只是话虽如此,但此后,莫大夫便长居于杏木林中,他不求钱财名利,只为救死扶伤。莫大夫常说,自己并非无欲无求的大善人,自己所为不过出于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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