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各人,即使为敌,亦都是值得钦佩的真英雄。抛却小我生命,去成全黎民安居乐业的企盼,熟能说不是真英雄。所谓敌友,所有侵守,不过是身份定位相异罢了,谁亦不能去怨恨谁,唯一笃定的是,为己之家国,为己之信念,如此罢了。
只是战场上的勇敢者,却并非都能如此去钦佩敌人如钦佩他们的将军一般。
鲜红将黑压压的乌云照亮,又渗进细沙里,之后或流入更深的土里,或沿着沙眼铺就的小路绵延到江里。绵延到江里的,便在江面长出迅速生长的彼岸红花,摧残了所有生灵的眼眸。
面对安朱已到的二十万大军,大曜两千骑兵可谓螳臂当车。莫城商奋勇杀敌不忘保护萧煜,却觉萧煜愈发远离他们的战力所在范围。他不由得朝萧煜大喊一声,却不知萧煜不曾听见亦或是故意不理会,依旧朝战场中某个方位打杀过去。
无奈,他斩杀了面前几个安朱士兵,便开始朝他那方杀过去。
白将军交予他的任务,即便要了他性命,他亦要祈求那一句不负重托。
江边又新停了几艘船,船上的士兵气势汹汹下得船来便加入战斗,毫不留情又毫不退怯。
恰在此时,西边一支军队沿江边横插进来,生生截断了安朱输送兵力。
“苗将军。”莫城商不由得欣喜大嚷,心头却忽而疑惑起来。若是苗将军此时方到,那先来的是哪队人马?一把亮闪闪的长矛跃着银光进入他视野,他来不及再思考下去便重新整理思绪继续专心对敌。
又抽空朝萧煜处扫了几眼,虽震撼于萧煜的战斗力,想来短时无需担心。但见其当真离他愈发远了,便又抓紧斩杀几个安朱士兵朝他靠近。
却在眼光一转间,望见离萧煜那方不远处移走着一袭白衣、一顶白纱笠帽。他顿时愤恨起来,看来那便是安朱军师了。这军师既然上了战场,他便要替大曜奔波的将士们出一口恶气。
眼光扫到裴绪之,忿忿嚷道:“裴公子,我们去杀了那军师。”
“何处?”
“王爷那处,料想王爷赶往那方亦是要去杀他。”
裴绪之反手一剑,道:“可我看那人······似是在杀安朱士兵。”
莫城商大惊,手中剑一停,一不留神左臂便被刺了一道口子。右手狠狠朝左划去,道:“裴公子定是眼花了。”
“或许吧。”
两人便小心朝那白衣白帽而去。
再说苗行源这边。苗行源率领大军赶到时,只见大曜千来人马负隅顽抗,不由得大吼一声。又观了一番江岸,见安朱战船仍在输送兵力,便指挥大军冲将过去斩断兵路。又命副将元起率领百余人加紧赶工火把,最后为送兵来的战船都附上了一把火,唯留早先船只安好。想来苗行源亦是想到了给予敌人置之死地而后生机会的弊端。
大曜,本身军队便被分散,且疲惫行军,再不能经受安朱一鼓作气以命相拼的冲击。故而,为安朱自己留下一丝希望,便留下一丝遗有余力,大曜便多一分胜算。然而,亦只能一分,否则安朱信心大增,大曜士兵同样死无葬身之地。
轰隆隆,雷声终于还是带来了倾盆大雨。顿时天地遭受冲刷,恰如为那些牺牲的大曜与安朱的鲜活骨血献上最沉重的眼泪祭奠。
两方人马,都杀红了眼,哪里理会天地哀嚎般的劝说?终究还是要血流成河,汇入江海,为世间涂上最为悲壮的色彩。
“撤。”兰士吉一声令下,冲破雨帘与雷声,呼起了撤军的旗帜,他便率先举剑朝江船撤退。
苗行源深知急行军对士兵体力与士气的损耗,便也打算就此作罢回去先整顿休养一番再作打算。毕竟士兵乏了泄气了,硬拉他们打效果亦不大,一不小心更是会得不偿失。便满头雾水中带领士兵象征性地杀了几个安朱士兵后,便亦跟着缓缓停下手来,重新站队列阵。
人潮退散,那处原本是白衣胜雪纤尘不染,却因溅上鲜血陡然变得凌厉无情起来。脚下随衣而下的,是汩汩血水。也亏了这雨水,这白衣倒是愈渐干净了,只是依旧图着深深浅浅的刺眼的红。
萧煜抬步过去,深深望进他眼眸,奈何白纱垂摇,硬是望不进去。他却深觉,定然依旧是了无一物清淡无情。他忍不住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桀骜慰然笑容,轻道:“别来无恙?”
孰说后会无期?
白衣人归剑入鞘,转了转头,打了个手势,待带来的众人消失于雨中,方疏远地道一句“王爷千岁”便转身离去。
萧煜一把抢到他前头,依旧笑着,一脸温和,眸中却多了几分警惕与狠戾,询道:“容若是来助我?”
“王爷多虑。”
“那是为何而来?”
“王爷以为?”
“莫非是来为安朱当间细?”
李容若不发一言,绕过他便往远处走。
难不成,在他眼里,他杀安朱士兵竟是假的么?可笑他们之间,又何曾有过一丝一毫确切无疑的真?连那芜园里私下求证的糖葫芦之谜亦要掺入无力却摄人的虚假。
既然不信,便罢了。
“王爷。”
萧煜呆了呆,转头瞧见一脸担忧的裴绪之,心头瞬间朗然,犹如久困洞中不期然间遇到了洞口明光般。
他是……
“王爷无甚大碍罢?”
“累你担心了,我无事。”萧煜转身,微微笑着拍了拍他肩膀,“绪之你可还好?”
“劳王爷费心,就是大腿被刺了一剑伤了些罢了,无碍。”说着,裴绪之忍不住皱了皱眉,嘴角的笑容却不落。
萧煜自是知晓他疼痛,便把手中剑递给他让他拿着,倏地将他打横一抱,便迎着众人惊诧不已的目光将他送上马,自个儿亦跨上马去,打马回城。
“这……呃……回城!”苗行源收拾好心绪,一声令下,将士们便有序行进在返城路上。
一场大战,血流成河,却在安朱无端一道“撤军”命令中戛然而止。
纵使疑惑,然毕竟此番不利,大曜倒是庆幸安朱适时收兵了。
李容若过了浅滩,见着藏在巨大礁石后的部下,缓缓扯下白纱笠帽。动作间,不自觉皱起了眉头。他颤巍着退了两步走出礁石,望着大雨滂沱下行远的大曜余军与当先一马两人,终究还是再不能支撑,浅浅一笑,吸了口气,轻道:“可陵,带我回……”
“少主!”
第20章 捉贼
安朱流恭城内,雨早已画出了清晰火辣的太阳。阳光甚好,一些将士的不满却依旧如雨帘笼罩。
“兰将军,为何要撤兵?明明可以顺势攻下靖南郡。”
兰士吉朝着恰巧跨门而入的白衣人一挑下巴,道:“章副将,你不如问问军师有何解释?”
章炎良闻言,原本盛怒不满的神情顿时隐去,换上一张平静却不甘的脸面,询道:“不知白军师为何要撤军?”
白子君折扇掩嘴讥诮一笑,步到行军图前,扫了一眼地图,道:“不过是,想玩久一些罢了。”
“你……你这冷酷之人竟拿兄弟们性命说笑?我要杀了你。”
“章炎良,不得无礼。”兰士吉猛地一拍桌子,硬是用自身威严与气势阻止了章炎良的冲动举动,“白军师自然有他道理。”
“这……有什么道理不能说给我们听听?”刘成忍不住插嘴道。
白子君摇着折扇翩翩出门,不忘留下一句不知好歹足以气死人的话:“军中机密,岂是尔等能知?”
“你······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军师。”
“刘副将,他是军师。”旁边的陈思宇忍不住瞟了他一眼,淡淡开口。
军师,毕竟是军师呢。看今日将大曜耍弄于股掌之间,真是大快安朱将士之心!
屋旁满池碧莲,朵朵不染淤泥粉白亭亭玉立。夏风吹来一只蜻蜓,在荷花尖儿稍作停顿,便飞起。在荷塘上方转了几个圈,又重新停在那朵荷花上。
望着眼前,浮生如此,夫复何求?奈何终究是寂寞无聊罢了。
“少主,太阳毒辣,进屋里罢。”
李容若清清淡淡扫了他一眼,并不理会,依旧自顾注视着荷花上的蜻蜓不断搓着它的小手。
“我说李少主,身体未愈,如此糟践自己,是想亡故借机拆我沈大夫招牌么?”沈青涟说着干脆一把拉了他衣袖硬是将他拖进屋里去了。
“不过是流了些血罢了。”
“哎哟喂,你可说得真轻巧,也亏得那一剑未刺深一寸,否则你便该云游去了。”
沈青涟随着他坐在桌子对面,斟了盏茶,一口闷了,毫不客气甩他一记嘲讽的笑容,道:“难得少主如此伤重还能活着,不如我们到街上去喝酒赏‘花’如何?”
李容若看了他半晌,无奈笑了笑:“呵,沈大夫就这般糟践病人?”
“呀,少主难不成不相信我起死回生之术么?”
李容若站起,换了衣物,戴上笠帽,便与他曝光在阳光下。
从不久前的一日起,他便不再需要躲避萧商追查。皆因,那一纸符合自身利益的契约正安放在内心某处角落。待到它重见天日,那时……萧煜,你会恨会怨么?
夏季绿树成荫,江南甚少有烟雨了。倒变得如天真耿直的孩童般,开心便笑,难过便哭,毫不做作。
相似小说推荐
-
随芳 完结+番外 (纸扇留白) 晋江2018.12.31完结“瘸腿王爷”夏随锦爱玩儿。“九龙令”丢失,整个夏氏一族陷入恐慌,于...
-
无偿献血之后我跑路了 (云沐岸风) CP2019.01.03完结高亮:本文狗血天雷,文笔小白,文风过时老土,剧情毫无逻辑,漏洞百出,请勿深究!介意的宝宝慎入!谢谢!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