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一声,秦枢跪在地上,“陛下,臣自知罪该万死,但求陛下莫要怪罪殿下,此事完全是臣的过错。”手心全是冷汗,身体不自主的开始有些发抖。
“朕又没说要怪你们……”太临皇帝有些好笑的看着眼前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的秦枢,忽而有些惆怅,“……能得一人白首不相离,那是三生幸事。”
秦枢紧张的抬头。
太临皇帝看着秦枢,继续道,“可你们知不知,这条路并不好走。秦枢,将来煜儿,是会登上皇位,到时候若是你们的事公之于众,你们会遭到各方的异眼,前路坎坷,你知是不知?”
“……”秦枢一字一句道,“我知。”
“朕欣赏你的才华。在此,朕且问你,若将来煜儿登基,你是愿意以血护山河,还是以情伴一生?”太临皇帝深邃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秦枢。
“我……”
还未说完,太临皇帝便已打断,“你不必如此着急回答。朕知你绝非池中之物。这些时日你便先去寺庙祈福吧,不必再与太子见面了。”
“陛下……”秦枢错愕。
“待你真正有了选择之时,再来找朕。”太临皇帝闭上双眼。
“……”强压住心中的不舍与愤懑,秦枢艰涩道,“谢……陛下。”
“就不能不去嘛~不就是个家里的小会嘛~”齐煜荡着自己的两条腿,极不情愿的坐在床边,看秦枢收拾自己的东西。
陛下的话,谁敢抗旨不遵。
“非去不可……我很快便回来。”秦枢温声道。
“你一定要快点回来呀~不然我的功课做不完。”齐煜正色道。
秦枢脸色一沉,“为何做不完?这几年不都做的好好的吗?难道我一走,殿下便要荒废了吗?”
“因为没时间啊,”齐煜脱口而出,“时间都用在想你上了。”
咯噔~
秦枢心跳了一下,一股暖流涌上来。
“好,”秦枢笑了一下,答应道,“我定不负殿下的心心念念。”
可未来的事,谁又能说的定。
至齐煜登基时,秦枢都还未曾回来过。
佛寺内,一股静谧安宁充斥着一切。秦枢早中晚给佛祖上三柱香,为齐煜祈福。其余的时间,上午诵读佛经,下午阅览群书。
安然自乐,一派祥和。
这里没有尔虞我诈的朝堂,没有勾心斗角的宫廷,只有佛祖面前一颗赤诚平静的心。
秦枢无欲无求,只愿齐煜安然度此生。可每次想要去见皇上,却都以时间较短为缘由被拒。
世事无常,皇位为因,不知会牵出多少种果来。
“秦施主,外面有人找。”小师父在门外轻声唤道。
?
何人竟知他在此处?
难道是小煜?!
“多谢小师父,我随后便来。”
“阿弥陀佛。”小师父喃喃了一句便离去。
留下秦枢一人在房间内,百思不得其解。
罢了,便去看看吧。
怀揣着一个紧张的心,秦枢缓缓地进了偏殿。殿内,一紫袍外衣的男子背对着他。
是他不曾见过的陌生背影。
“施主。”秦枢有些失望,却还是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男子缓缓转过身来,外族之人的样貌映入眼帘。
“象海王子?!”秦枢有些惊讶。那日在迎接乌礁使节的宴会上,他是见过象海王子的,“您找我?”
“……嗯,”看起来人高马大的,却有些害羞,“我……我最近在学你们中原文化,可是百……百,百思不得其解,便想着来问问你。”
“可我在此地的消息并未告诉任何人,象海王子又是如何得知的呢?”秦枢皱眉。
“你,你,你别误会,我是听说你……才思敏捷,所,所以才到处打听你的消息……”象海声如细蚊。
连他人都愿意打听的消息,小煜为什么……
“秦枢才疏学浅,怕是不能……”
秦枢婉拒,却被象海打断,“你当真让我千里迢迢而来却无功而返吗?”
秦枢本就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再者,对方是乌礁的使节,若是一不小心破坏了两国关系,那又该如何?
“如此,那委屈王子殿下了。”秦枢松口。
象海笑道,“不委屈不委屈,秦先生,请多指教。”
秦枢哭笑不得。
先生都叫上了。
而皇宫内,被秦枢思念祈福的齐煜,却被软禁在东宫。
在听闻福禄带回来秦枢不是回了老家而是在佛寺,并且教象海读书之时,有些错愕。
“你……你说什么?!象海王子什么时候跟本太子的侍读扯上关系了?!小枢……小枢为何骗我?!”
“或许是……”
福禄本想解释,不知何时进入殿中的太临皇帝却开了口,“是朕让他去的。让你们俩好好想想。”
“想什么呀?!父皇,我只要小枢。别的我都不管了!”齐煜坚定道。
“那大齐怎么办?”太临皇帝问,“你当真要让大齐毁在你兄长手上?”
“那么,我会治理好大齐,但是同时,小枢我也不会放弃。”齐煜笑道,“父皇,总有两全之法的,你相信我。”
“……”太临皇帝转身,“那便等你想到两全之法再说。”
“父皇……!父皇!你先放我出去啊!……哼……”齐煜有些泄气,“福禄,你再去打听一下,那个王子到底想对本太子的侍读做什么?!”
“……是。”
自从那日象海来过佛寺,得到秦枢的许可后,他便一直恭谦的学习。
可今日,却有什么不同了。
“……五音纷兮兰会,君欣欣兮乐康……殿下今日为何心绪不宁?”秦枢放下手里的书问道。
象海从怀里掏出一小件物件递过去,小声道,“秦,秦先生,这是小狼牙,是……是,是我父王亲自给我……给我打的,现在赠与你……”
“这是何意?”秦枢好笑道。
“我过几日……便要回乌礁了……”象海突然急切道,“秦先生,不如你随我一同回去吧!我知你在此地是被皇帝陛下软禁了,我……我,我去求他,你跟我走好不好?”
“不,我自愿在这里的,”秦枢解释,转而而又道,“殿下,你天资聪慧,这些基本知识早已学会。就算没有我在身边,也已经没关系了。”
“不!不,不……不是这个原因……”象海声音越来越小。
“那殿下是为何要坚持带我走呢?”秦枢好奇。
“我……”
“嗯?”
“我……”
“殿下若没什么事,我找几本书给殿下带回去吧?”
秦枢起身,却被想还抓住了手腕,“因为我喜欢你!你随我走吧!”脸涨的通红。
秦枢愣了愣,随即道,“殿下,这种事情开不得玩笑。再说,我只是……”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真心的!”象海有些口不择言,“我……我知道,大齐皇帝就是把你软禁在这里了!我用乌礁之力去求他,还怕他不答应?!”
秦枢正色,挣开象海的手腕,“殿下,说了不是便不是。这事是我自愿的。若殿下没有什么事,今日便先回吧。”
说完背过身去。
“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你一定要跟我走!”象海有些生气的走了。
秦枢看着象海的背影,有些担忧。
可在那之后,象海从未来过,秦枢也再没能出去。
两年后,太临皇帝因病驾崩,齐煜登基。
“所以先皇是想要一直软禁我么?”秦枢冷言,质问面前的公公。
公公解释道,“不,先皇只是让您在等上些时日。若您还是继续坚持,奴家自会放您走。”
“那我便再等上一等。”秦枢叹息,无可奈何。
的确,等上一等的后果,便是动摇了。
新皇即位,秀王之党人数众多,再者,齐煜登基前一直被先皇软禁,不免人云亦云,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大。
还有就是,不只是那堵漏风的墙,把齐煜和秦枢之间的事儿传了出去。
一时之间,齐煜孤立无援,变成了个有伤风化、伤风败俗的昏君。就算是秦太傅力保,无奈寡不敌众。
这些事儿,秦枢自然也有所耳闻。
“……今年二十,要取字了,父亲。”秦枢看着佛寺庭院发呆。
“嗯。”秦太傅也有些惆怅,“该取何字好呢?”
“地方官员那一块,大多数都是秀王的人,贪赃枉法,不知道囤了多少银子……”秦太傅忽的提起这些事儿,就像拉家常一般。他知道,他的儿子定会以大局为重。
“还有……乌礁与大齐似乎不想来往了。乌礁的新王,有些不喜欢我们大齐。听说,他走之前,来过你这……”秦太傅试探的开口。
“嗯,”秦枢闭眼,终于下定决心。
所有的事情皆与他有关。
那便以血护山河。
这天下,终究是小煜的天下。
而小煜,却不是他一个人的小煜。
“父亲……”秦枢转身,眼中带着毅然与一丝悲凉。
秦太傅知道他要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