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从前二人谈话的点点滴滴悄悄浮在在他眼前。
“你们那里,那是哪里?”
“啊……我也形容不出来,你就想着是很远很远的地方吧。”
“有机会一定要去看一看,听上去很有意思。”
“好啊。”
颜远书不是他的肚里蛔虫,不知他心里的百转千回,在他看来,这副模样本就是他的原本模样,低沉冷漠,于是便昂头得意道:“有我在,还能不解决的!”说完他蹲下身拍了拍小童的脸说道,“你娘她昨日夜里梦见你爹不要她了,受了刺激,这才想骗骗你,看你相不相信她,你快去抱抱她,趁着她这会还没哭出来。”
大人的恩怨情仇他不懂,他只知道不能让他娘哭,于是不等颜远书再说话他就撒丫子朝屋里跑去。
“娘……”
随着一声迫切的呼声,花叙望着颜远书的眼神也愈发复杂,却瞧见这人望着小孩背影的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
这个人,一身的迷,他到底要怎么想他才行?
这下晚上住宿的事情是彻底泡汤了,颜远书倒是无所谓,只是这次平常话少的花叙却一反常态,只言连夜赶路,惹得车夫看着两人的脸色都变了。
“这阴雨天怎么连夜赶路嘛,路都看不清,万一路上雨下大了困在路上可就麻烦了。”车夫是个五六十岁的老人,佝偻着背两只手环在腰上,似的受不住寒。
花叙心中突然升起难以言喻的疲倦,他按了按眉心道:“随你们吧。”
老人哼了一声就朝着屋后的柴房去了。
这顿晚饭吃的不欢而散,过了一个时辰女人又寻了个理由,给几人张罗了点干粮果腹,这才熄了灯睡去。
夜里时分,雨果然大了,哗啦啦一阵一阵,泥土味顺着窗户缝隙透进来,颜远书睡的有点迷糊,朦胧间想着是自己家阳台上的窗户没关,揉着眼下床的瞬间就清醒了,外面狂风大作,连远处狗叫都掩在风雨里,黑乎乎的屋子里只有花叙的呼吸声轻轻浅浅,令人安心。他又上床,侧身躺在床外侧,手勾着花叙的腰,这才给二人盖上被子睡了。
这个人怕冷,他始终记得。
这一晚花叙睡的不好,身上骨头的酸胀感若隐若现,梦里一直出现小时候的事情,阴冷潮湿的石牢,泛着毒的银针,老谷主冷漠的眼神,身上密密麻麻的痛觉让他一直睡不实,直到后来有人给他披了一个薄毯,他才生出些许暖意,于是日后的每一个夜晚,这个并不厚实的毯子都陪伴着他,直到有一天,石牢中出现一个小小的人影,这个人蹲在他身前,他发现自己还是小孩子,而他来和他告别,他说他要走了,再也不回来,毯子就送给他,他让他保重……
带着一脸惊慌失落,花叙茫然睁眼,却察觉到一个温暖的怀抱拥着自己,他侧脸看了眼枕边人,枕头被他压在脸下,他微微张着嘴,清秀的脸上略显稚气,他轻轻拿在这人放在他腰上的手,这才发现这人睡的艰难,他养尊处优惯了,从未睡过这种小床,不觉间占了大半,于是颜远书只得了一个床檐……
这人昨晚不是睡在里面的么?
再一看窗户缝里夹着的袜子,他心下了然,这是怕他冷吧。
想让他多睡会,花叙侧身撑起手给他挪位置,这才发现里衣腰带被这人攥在手里,他的手贴在他胸口,一股依恋的味道,花叙突然就不想起了,轻轻抬过这人的腰,将他放在了床中间,自己挤着朝里躺好,给二人盖好被子。
冬日里最惬意的事不是晴空万里,而且大雨倾盆时的一个被窝。等颜远书伸着懒腰醒时花叙仍旧闭着眼,他顿时收了动作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傻傻的笑了。
我就亲一口,就一口。
颜远书心如雷鼓,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慢慢凑近花叙,他的呼吸滚烫又克制,慢慢凑近那带着微红薄薄的嘴唇。
这时花叙的睫毛颤了颤,带着星辰的眼睛缓缓张开,颜远书撑着胳臂一时呆愣,却不料是花叙抬头,在他唇上温温柔柔的点了下。
像一只水鸟,在湖心点了下,惊起一滩安静的涟漪,颜远书觉得自己若是一朵花,就该含苞待放了——他这是被他的白月光给亲了?
花叙一触即收,若无其事的起身,颜远书还在开花,以至于错了他微红的耳朵,慌忙间他摸着自己的唇扯着花叙的袖子道:“那个,你再亲我下呗?”
“咳咳——”门口想起一道做作的咳嗽声,女人不自在的摸着后颈道,“吃饭了。”
花叙顺势起身穿好衣裳,直到吃饭时女人的眼光还在二人扫射,颜远书气他坏了自己好事,气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搞基啊!”
“……”女人惊诧,花叙茫然,搞基?什么是搞基?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二人在女人不住打量的神色里用完早饭,就要上路,颜远书不欲于她多说,吃完饭又给了他一锭银子,这次女人说什么都不肯收,弄的颜远书直皱眉:“你不是缺钱么,怎么给你反倒不要了!”这个时候反倒清高了,糊弄谁呢!
女人态度强硬的推回他的手掌,认真道:“不是穷途末路,谁也不愿为非作歹,既然你给我指了明路,那我也不会坑你,这娃,我会好好待他,就当多了个弟弟,你的恩情,我也记着。”
颜远书没想到会听到这一番洗涤心灵的话,他微微怔松了下,点了点头就转身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既不愿承认自己是错的,也不愿承认自己无路可走。在这种纠结又矛盾的心情里,二人终究是上了马车。
一路顺风,总归是在大年二十八赶回了远芳镇,这时天已经灰了,远远的还没下马车,花叙就看到镇子里家家户户檐下都挂满红色灯笼,窗户上也贴着各式窗花,喜喜洋洋的,于黄昏中透着朦朦胧胧的暖意,无端让他生出一种我这是回家了的感觉。
颜远书已然喜不自胜,还没到下马车的地方就已撩开帘子看了几次,他笑着对身旁人道:“前几日我已给童哥写了封信,告诉他我们就快回来了,嘿嘿,”说着说着他又傻笑一声,道,“回去后有吃的,等下咱们偷偷的,我们那边过年兴吃饺子,这不没到过年吗,我托童哥让王婆婆给我俩偷偷包点,给你吃,保管你喜欢。”才说完车夫就停下了,他扯着一脸呆愣的花叙毫无形象的蹦下去,风一样朝里冲。
一路上人们都热心的和颜远书打着招呼,让花叙觉得就连这冬日里的风都是暖的,绕过几个摊位,跑过两个巷口,花叙毫无所觉,只是颜远书却是气喘吁吁,撑着胳臂摆手道:“哎呦,不行,不行,我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我跑不动了,让我歇歇……”
花叙难得笑了笑,说道:“又没人拿刀追你,你急什么。”
他答的很快,理所当然道:“我瞧着中午你吃的不多,那鱼肉你都没夹两筷子,定是不合你口味,这不是到家了嘛,哪还能让你饿着,走走,趁着我这可怜兮兮的样子,说不定还能从王婆那多蹭点旁的吃的。”说完他又扯着人胳膊要跑。
花叙难得强硬一次,另一只手按住他道:“你别急,我不饿。”
察觉他眼里有些许笑意,颜远书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垂头小声道:“是我太心急啦。”说着说着,他的耳朵尖却红了,还微微发着热,像是怕花叙看到似的,他又假模假样走到一旁,和人并行,两人都没有说话,天上挂着一轮弯月,清冷的月色照着地上的两人都勾着唇角。
王婆婆的家是一栋矮房子,门前没槛,是颜远书特意给她设计的,防止她摔跤,她门口有颗橘子树,这个时候还绿油油的,上头叫孩子们挂上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红色布条,被檐下的红灯笼一衬,老人安安静静的屋里倒也不那么冷清了,这时屋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是阿远回来了吧?”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微微佝偻着腰的慈祥老人就到了门口,颜远书笑看了花叙一眼冲他招手,又忙不迭的扶住老人,连珠炮似的说道:“哎呀,婆婆你既听的出我的脚步就别迎出来啦,这么冷的天,万一冻着了又得让我当这孝子贤孙了!”
“去去去!”老人拧了下他的胳膊,笑骂道,“成日里不想点好的,竟胡说,还想不想吃婆婆包的饺子了!”
颜远书抽着气,连忙腆着脸讨饶:“哎呦,婆婆你不知道,我这嘴是出了名的不应,说什么不来什么,我那么说是盼着您好呢!”
“哼,这还差不多。”说完老人才笑着放开他,扶着腰朝厨房走去。
颜远书忙趁机和花叙耳语道:“婆婆她眼睛不好,耳朵可厉害了,我偷吃她东西被她逮着好几次。”
花叙在心里琢磨,做个人不好么,成天和老人过不去干什么。结果就听颜远书望着老人的背影一脸憧憬的说道,“我就想有这么个奶奶,天天哄着我惯着我,哪怕骂我我也愿意,说起来我好早就想把你带来给她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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