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他朝后缩了缩身体,花叙二话不说压着他就朝后方的床倒去,床帐散下,衣裳褪下,直到最后一刻,花叙撑手望着下头有些怔松的人,认真的问道:“我给你一个机会,现在就走,否则等下别喊疼,一旦开始,我是不会停下来的……”
颜远书浑浑噩噩,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迷恋的看着他模糊的轮廓什么都没说,抬手摸了摸他的眼睛,突然间他闻到一股凛冽的冷香,瞬间仿佛置身于大雪纷飞的千云镇,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周围山河顷刻间崩塌……
直到床幔摇晃渐歇,颜远书才渐渐找回自己,望着搁在他肩上的脚,才想起这人之前问的什么,在心里想道:“走?走哪去,这屋子本来就是他的。”
让他想不到的是第二日醒的早的竟然是自己,一旁人仍在酣睡,不知道的还以为昨晚被欺负的人是他呢。
颜远书几乎有些满足的侧身看他,这人青丝落满整个枕间,气质比醒着时柔软许多,倒不像平时那么有距离感了,他随手卷着他一缕长发在指尖绕圈,心上却无端冒出一句话——结发共长生……
这么想他又更开心了点,几乎就想下地拿剪刀将二人头发给剪那么一点留着,可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他刚伸出被子的右脚又挪回去了——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迷信了?
他想要的长生,不结发也能有。
都到这个地步了,就再没有什么能让他改变心意了。
颜远书心中笃定坦荡,就这么盯着一旁的睡美人看了有十来分钟,可这人却一点醒的迹象都没有,他初识情爱滋味,这会没有动手动脚就已算克制,可这人无知无觉,更是让他生出一股恶作剧的心,于是不管不顾的朝人身上贴去,这下哪怕是个死人,也该被他治醒。
花叙看起来清醒的很,睁眼一瞧是他在作妖,顿时就笑着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将人往自己身上一揽,懒洋洋道:“醒这么早,不累么?”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几乎闪到眼睛,心里顿时生出一潭温泉,软的不行,饶是颜远书这种千年老树皮脸也不由红了,他不想让花叙瞧见自己的别扭样,便伸手捂住他的眼睛,花叙憋着笑也不拆穿他,只是手却开始四处点火。
动作间花叙难得说了句骚话,“这么软,难怪昨晚一点不怕。”
对于从来一本正经的人来说,这情话效果简直十级,颜远书都想叫他爸爸,他一面震惊,一面又不想露怯,只好别别扭扭的扯过被子埋住两人。
正当二人情正浓时,院子里突然传出脚步声,紧接着“哐哐哐”的拍门声就响了起来,“阿远,童哥叫你呢,说是收到陈爷一封信,让你去前院看看。”
颜远书扯开被子,气的脸都绿了——这是哪来的搅屎的?
花叙却是毫不客气的笑了,颜远书瞪了他一眼,不客气朝外吼道:“马上来,让他等我十分钟!”才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这里哪有什么十分钟,他心虚似的垂下眼,又慌又羞,索性闭眼逮着花叙一顿猛亲。
殊不知,他在想什么花叙都知道,经过昨天一晚,两人的关系已经有了质的飞跃,有些事花叙已经不在乎了,何必要在乎呢?这个人心仪自己,对自己也好,还带着身边的人对自己好,哪怕他身上藏着几百个秘密,他也会选择理解。
笪师傅说,人生在世,最难得不过真心,他连这世上独一份的难得都得到了,难道还容不下那一点沙子?不存在的。
好不容易等他亲完,就瞥见花叙望着他是一脸的笑意,颜远书耳朵尖才消下去的红又爬上来了,他有些蛮横的推了推花叙,瞪着他道:“你行不行,不行让我来,完事好出去!”
一个男人,你敢说他不行?
结果等颜远书下床时就觉得整个世界都为他倾倒了——他觉得脚下有些飘,浑身酸软的感觉这才慢慢浮现,而罪魁祸首这个时候竟然还不起床,还要睡回笼觉,这个就让他很气了!
等到进到童哥屋子里他才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然而这感觉也不是因为舒服,而是被吓的,只见童哥不大的前厅硬生生的挤满老老小小一屋子人,个个眼神惊疑不定,他雀跃的心思一下就落到了地上。
“怎么了?”他呼出一口气,吐出三个字。
童哥面沉似水,问道:“陈爷跟你说我们都能回去,这是真的吗?”
想不到那老东西竟能逼他到这份上,颜远书酸痛的背肌不由抽动了下,他扶住门框指甲抠进木屑里头,瞬间就见了血,人却笑了笑,轻轻地说道:“是啊,他说你们都能回去,我就该献祭、该死在这里。”
这一句,仿佛掷地有声。
这下不止童哥,屋里大多数人闻言都瞪大眼,面面相觑。
“阿远你在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陈爷的信里也没这么说啊?”童哥将手里的信抖了抖,给大家看。
他们竟不知道?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平静的内心下都是草木皆兵。
专职管理马草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性急的很一把扯过去看了眼,而后又甩开,嚷嚷道:“什么鬼画符,看不懂!来来,你们谁学问多谁看!”
平常爱看热闹的陈叔又将那信扯了过去,他还没看两句,可颜远书已经不想等了,他闭了闭眼,而后睁开,平静道:“用不着看他写的信,你们想知道的,我都知道,要我告诉你们吗?”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隐约听的到一墙之隔的外头刮着的妖风,他像是感觉不到冷,明明穿的不多也不进屋,就在那院门口杵着,看着这一张张隐隐含着期待的脸,平静道:“用不了两月,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阴年阴月阴日,那天的子时即是阴时,属四阴,主轮回,届时西海海水会中分开道,凡轮回来此的人,皆可通过此道返回原本的世界,你们就可以回去。”
听到这里李婶终于发飙了,皱眉过来啪的一巴掌就糊在他脑门,“你没发烧吧?还是哪里来的话本被你新学了?还西海海水分道,你当这是西游记啊!”
颜远书疑心她是断掌心,不然怎么打人这么疼,他都被打蒙了,突然他眼角瞥见一个熟悉的面孔,是那身材瘦小,自己初来乍到的路上还因为他吃了一个过肩摔的小个子,没有记错的话,他是叫冯远?
小个子艰难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走到他面前,他的眼眶红红的,像是蕴着眼泪,他望着颜远书一脸希冀:“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颜远书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丫头,怎么连你也信了!怎么会有这么便宜的事!”李家胖婶这时从旁拉了他一把。
“丫头”?颜远书的眼睛迅速眨了两下,他先是震惊,后来竟有种“果然如此”的想法——想不到自己当时天马行空的猜测都是真的,难怪了,童哥当晚还特意提到了“镇上的约定”……
所谓“约定”,无非就是守着各自的秘密,不宣之于口;为什么要遵守,无非就是捍卫那薄的跟窗户纸似的尊严——为了掩盖那些不堪、无奈,那些过不去的心坎,为了保护他们不知道还回不回得去的过往,这些人是如此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可这又关他什么事?
他漠然的想道:他既没有过去值得留念,也没有家人用来想念,唯独空荡荡的一个破屋子,有了更好,没了也行,他又没有什么可以失去……
见他不答,小个子的眼泪喷薄而出,像暴雨瀑布,颜远书从未见过这么多的眼泪,像是要一次将身体里的水都流干,她泪眼蒙蒙的说道:“你告诉我,我是不是能回去了,我是不是可以回去见我奶奶了,她一个在家,哪怕是死,也是孤孤单单一个人,我想回去,我想回去,回去看看她,哪怕,哪怕只有一眼……”
这一瞬间,颜远书有些怀疑自己的心是铁打的。
第30章 第三十章
冯远的哭声彻底将人们防备的心打开,他明明是个男人,可哭起来就是个姑娘样子,细细碎碎的抽气声落在人心声,像冬夜时分的雨,湿气蔓延无声,透过他人们仿佛看到自己……
“说起来,我家还有两小家伙呢,一猫一狗,来这里的前一天,是周一,工作日,我记得那天天气很热,早晨出门前我还折回去拿了把太阳伞,当时开门,它俩以为我回家了,高兴的只摇尾巴,我家那几百年不撒一次娇的肥猫还在我小腿上蹭了一圈,我当时心软的不得了,被迫害妄想症似的,生怕有人将我这俩宝贝给偷了,我还特意将门锁了两圈,其实我平时不怎么锁的,带上就行,哪知道出了这么个事……也不知道它们现在还活着不……”
“哎嘿,养猫和养孩子一样,”一个模样憨厚的青年摸着后颈笑了笑,“我那快五十的妈从前天天都要骂我十遍,可自从有了胖墩,她就再也不骂我了,天天逮着我家猫骂,说那猫掉毛——那长毛猫能不掉毛吗?我还成天脱发呢,更扯的是她喝醉酒了还非要和它说话,偏生我家猫天生不爱叫,可把她逼的呦……现在我不在了,我觉得她应该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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