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爵抬手制住了婢女要起身招呼的动作,让她出了门,自己轻轻走过去。
这些日子未见,好似多年,她急着回来,所以衣衫脏了,靴子磨破了,马也换了好几匹。
微风划过吹动谢冰媛的衣衫,把她的身材勾勒地若隐若现,那么就能看清楚,这个人又瘦了一大圈,看地沈清爵又是一阵痛。
她本来是受伤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性子,这些时候却总是想流泪。
谢冰媛缓缓起身,身体摇摇欲坠,并无往昔半点风度。沈清爵赶紧上前一步扶住她。
谢冰媛嗅了嗅,像乖巧的小动物,然后她开始笑:“你回来啦。”
“嗯”沈清爵笑道,指尖却止不住地抖,“抱歉,是我那好弟弟干的。”
“你别说话,听我说完。”
谢冰媛乖巧点头,循着对方的手臂抱上对方的腰。
“哎,我身上脏。”
谢冰媛不语,只是把脸贴上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捏住沈清爵颤抖不止的手,整个人送进她的怀中。
“都处理完了,你过几天就能看到我了,我……”她有点语无伦次,谢冰媛脸动了动,在她脖子处轻轻蹭了蹭,“这个,是我家人送给我的,”她把大印给她摸摸,“说是以后我们养了孩子,再把这个传给孩子,我……”
“抱我去睡会儿。”
沈清爵放下大印,右手揽着她的后背,左手抱起她的腿走向床帐。
她轻轻拨开帘帐,慢吞吞把人放到床上,准备起身的时候却被勾住了脖子。
沈清爵现在半压在谢冰媛身上,两手撑在左右两边,生怕弄疼了她,“别闹。”
“我现在丑么?”
“有点。”
谢冰媛轻轻撅嘴:“那真好了,倘若真丑你是不会说的。”末了又有点失落的补充,“你去换衣休息吧。”
听着那人下床离开的声音,她瘪着嘴的幅度越来越大,但是心里却有点想笑,她居然落荒而逃。
“高兴什么呢?”
不一会儿,那人去而折返,应该是沐浴完毕,换上了干净的衣衫。
“何事回来?”
“不是让我休息么,我就在这里休息。”说罢就听到对方翻身上床的,又窸窸窣窣扯了被子盖的声音。
谢冰媛不用看也知道,两人是侧躺着,面对面的,而且她的目光一直粘黏在她身上。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沈清爵曾经说过不再让她受一丝伤害,却总是一次又一次发生意外,而这些意外,多半是为了自己。
“我比不上皇奶奶,永远不如她骄傲自负,所以永远不把你送出去,永远不与你分离,等你眼睛好了,我带你去见你没见过的。”
沈清爵喃喃轻语,每说一句话的间隔,就会轻轻用唇啄一下对方有点泛白的薄唇。
“放心,很快的。”
谢冰媛等了一会儿,发现这人没了动静,只有轻轻的呼吸声。
她听了一会儿,觉得呼吸声也很好听的,她的手从这人握着她的手里挣脱出来,就这一动却惊到了她,沈清爵下意识搂住她的腰,把她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谢冰媛在一片灰暗中,不住地用手抚摸她脸上每一处地方。
你怎么会没用,你是我兵荒马乱时候的大英雄。
而伴随着沈清爵的归来,离国上下也是一片欢腾,随着国门满武州被打破,魏军倾巢南下,一路烧杀抢掠,许是过于自负,在幽州城外的时候,魏军深夜发起偷袭,没想到被准备依旧的蒋将军诱敌深入包了饺子,四万魏军一夜之间被杀俘殆尽。
简直就是大快人心。
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朝野,这风甚至还刮到了江南道上。
“蒋将军真是厉害,行军打仗一点都不慌,紧要关头还是能扳回一局!”
“那可不,人家之前就是那位的副将,要没两把刷子,这副将也当不上。”
“说起来,那位要是在,那魏人啊,估计动都不敢动。”
“嘘,慎言慎言。”
他们并不知道,沈清爵在考虑到沈靖有叛变的可能性之后,早就和袁定坤拟订了对策,讲布防图上重要要塞都掉了个儿,这样,魏人拿到图时,相当于自己钻进了陷阱。
战事起后,沈清爵看似在温柔乡。
沈清爵一睡就到了天亮。
大夫已经做好了药,并拍胸脯保证,这次绝对万无一失。沈清爵接过药碗,小心翼翼朝谢冰媛走去。
门口站着的三人会心一笑。
依旧是红衣琥珀郎君,青衣袁定坤,黑衣沈若光。
苏兰若在昨日出发,戴了面皮北上,“故意”要被魏千羌识破身份。
扬州刺史舍不得,却只说女儿亦可悲壮,为国捐躯也不算白来这一遭。
喝下药后,谢冰媛说要睡一觉,沈清爵就坐在床头守着她。
摒退了众人之后,沈清爵趴在床边,看着她的睡颜。
她什么时候会醒?
她醒来看不见自己怎么办?
她会不会……醒不来?
沈清爵没了平日果断,像一个一般人一样胡思乱想,她有点害怕,只好一刻也不敢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谢冰媛床头有一沓纸,是这些天她写的,上面有有些歪的字,有的是一些伤情诗词,有的是一些心里话,沈清爵赶紧把这些纸放回原处,省的她醒来看到自己双眼通红。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冰媛轻轻动了动,慢慢地睁开她那双剪水双眸,眸里波光涌动,让沈清爵有片刻失神。
谢冰媛满意一笑,却开口逼问她:“你瘦了。”
“为夫错了。”
然后沈清爵一把将人从床上抱死,在屋子里抱着转圈圈。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章了。嘤嘤嘤。这辈子也不虐我的她们了。
第101章 战前秋雨萧瑟
屋内香烟缭绕,冷热刚好,沈清爵右手抵在桌子上,双指一下一下敲打桌面,眉头紧锁。
“您看......这少年怎么处置?”
她手里的,是一封池冬夏寄给她的密信。
自沈清爵送他入宫后,池冬夏便费尽心机想要找出十灵姐姐(魏国女帝细作,被沈清爵发现后假死脱身,沈清爵早已看破,但是依旧让其离去。)的死因,待到他在离央公主身旁得势以后,使了浑身解数终于查出十灵姐姐的死与沈清爵有关。
他恨极了沈清爵,于是这一路上便派人打探沈谢二人的行踪,伺机暗杀,奈何找不准机会,又没有连笑与沈靖二人的势力,只得作罢。
他本想着自己还年轻,又是得势宦官,迟早有一天能阴到沈清爵,她一天没有兵权,他就派人不断地暗杀,他还可以克扣她嫡系军队的粮草,反正只要活着,就不愁没法子膈应她。
直到几天前,有人给他送去一封信,交待了当年的事情之后,结尾处署名是“姐十灵”。池冬夏这时才知道当年真相,而且逃走的十灵也已经回到太京城中,他对于沈清爵又深感愧疚,这才写信过来表明心迹,愿一身做犬马之劳。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这点气量还是有的,留着他吧。”沈清爵长眉舒展开来,像是终于下了决定,“此外,你给京城里的人通信,叫一个好手偷偷护着沐有韵,我总觉得她和魏皇爷要出事。”
“是。”沈若光即刻退出房门,房里安静如初。
忽然听到什么动静,沈清爵弯眉笑,像终年积雪消融,转头看到谢冰媛款款走来,“说好的午休,怎么不见你在床上?”
“我刚醒,便下来走走,我又不像你个小病猫,要长睡睡,才能白白胖胖的。”沈清爵一边说一边看着女人胸口的白猫团子,圆鼓鼓缩在女人怀里,还不时动小脑袋蹭一下她胸前的柔软地方。
“你又笑我。”沈清爵也想伸手像白猫一样蹭蹭,却被谢冰媛一把把手打掉。
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沈清爵便要带着谢冰媛出去走走,因着已经到了秋时,沈清爵执意要给谢冰媛加一件狐裘,谢冰媛拗不过,只好抱着猫披着裘跟她出门了。
自眼睛恢复以来,谢冰媛便不再易容,这样跟沈清爵走在扬州城里自然分外引人注目,她心善,便是看到有人欺负阿猫阿狗都会出头,扬州城里蹲在路边无数要饭的都巴巴地盯着她看,她自然会慷慨解囊,一路发放银钱过去,沈清爵只是在她身后笑眯眯地掏银子,两人动作博得这些要饭的好感无数,他们一声声地叫着“活神仙”。
两人在城中漫无目的地走,往往不看方向,想去哪里坐着便去哪里坐着,偶尔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不同以往的是这回两人不像以往。
以往的时候,两人逛街,谢冰媛不必说自是一身冷清,沈清爵也常不怒自威惯了,所以她们走在一起的时候行人都要纷纷退避,用琥珀郎君的玩笑话来说,她们就是凶神恶煞两尊,不说话也足以把寻常人冷到噤声。
现在就不一样了,谢冰媛嘴角含笑,依旧优雅得体,反观我们的大将军,非但没有一点威严样子,还经常咧嘴笑,高兴的时候就露出白牙,替媳妇儿出银子的时候那更是笑地叫一个得意。
现在,神神秘秘甜甜蜜蜜的两人悄咪咪坐在一家茶肆里,相视着喝茶吃点心,谢冰媛逗猫沈清爵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