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桓对他虽然算是纵容,但多数时候依旧是蛮横霸道的,譬如那日的两个吻。
宋芷有些唾弃地拍拍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忘掉这些,可越是想忘掉,记忆里灼热的气息与触感却越发鲜明起来。
孟桓的书房是紧闭的,任何人不得随意踏入。因此宋芷只能远远看上一眼,无法进去。
除了孟府,教坊司那头和张惠府上,宋芷都有关注。
张惠被御史台请去喝茶后,日子逐渐变得不好过了起来,连带着张遵诲都被革了职,赋闲家中,随时被查,但罢免张惠的旨意却还没下来。
教坊司那里,宋芷把秀娘的意思传递给了齐履谦与何御史,两人都同意这个理,却都不知道有何办法能让这些女子不顾声名,站出来指控教坊司。
宋芷为了拿到更有力的直接的证据,日夜去教坊司打探,却都没能抓住他们的小辫子,很是泄气。
四月转瞬即逝,五月初一,陛下的旨意从上都传到了大都:黜省、部官党附阿合马者七百一十四人,并遣治阿合马罪,戮其尸于通元门外。
经过和礼霍孙并中书省、御史台、枢密院、翰林院等官一月周密详尽的查探,陛下终于意识到阿合马是个弄权的佞臣,然则阿合马已死,陛下便下令将其满门抄斩,查没阿合马全部身家,并戮其尸于通元门外。但阿合马的子侄们有许多尚不在京,潜逃在外,要想抓住还得过一阵子。
阿合马已死,其党羽却还在朝堂上兴风作浪,早知阿合马权势滔天,结党营私,然而宋芷听得七百一十四这个数字,还是惊了一惊。
旨意下来之后,宋芷再次往张惠府上跑了一次。张遵诲赋闲家中,将儿子张承懿也禁足在家,怕这不孝子在这风起云涌的当儿跑出去惹祸。这两人都不在,便没人再拦着宋芷了。
张惠于三月十九日夜受的伤早已大好了,但整个人气色却大不如前,萎靡不振。
“来了这儿不必拘谨,还像从前一样,坐吧。”张惠摆手示意。
宋芷依言坐了。
张惠在写字,也不知在写些什么,非常专注。
宋芷等了半晌,张惠也没有开口,忍不住问:“老师,陛下……”
张惠抬起左手打断他:“不必问了,陛下的意思,我也不清楚。”
张惠是世祖潜邸旧臣,比起其他大臣,世祖对这些人向来多一份宽容,可宽容也不是绝对的,还得看有没有触及到他的底线。
宋芷担忧地看着张惠:“那老师……”
“放心,”张惠说,“陛下既然没有把我同那些党羽一并处死,就说明我暂时还安全。”
心事重重地从张惠书房出来,宋芷低着头走路,一个没注意,撞到了人,倒把自己撞了一个趔趄,那人一伸手把他捞住,没让宋芷一屁股跌到地上。
“宋先生?”来人略带犹疑的声音响起。
宋芷讶然抬起头,却见面前的人竟是和礼霍孙右丞相府上的大管事。
作者有话要说:
注:《君子于役》节选自《诗经?王风?君子于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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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卷耳二
“果真是宋先生。”管家看到宋芷的脸,微微一笑。
“管事。”宋芷冲他拱了拱手,“来这儿是……?”
“我家老爷命我来的,有些公务要与张大人谈谈。”管家说,“宋先生又是为何而来?”
“我来看看老师,”宋芷面色有些为难,顿了顿问,“管事,小生有一事相询,不知道……”
“宋先生想问张大人的事么?”
“是,不知道管事能否透露一二?”
管家笑了笑:“先生这却是难为我了,莫说我不知道,便是知道,此等朝廷机密,也是不能乱说的。”
瞧见宋芷忧虑重重,管家补了一句:“不过宋先生也不必太担心,张大人若是行得正坐的直,自然无事,再不济,便是真犯了些小差错,惩戒一番也就罢了。先生且放宽心。”
管家的话让宋芷分不清是安慰之词,还是上面真透露过这样的意思,只好谢过管家,出了张府,掉头打算去教坊司,然而没走两步,宋芷又想,既然和礼霍孙正在查贪官污吏,不知有没有兴趣查一查教坊司?想来想去,宋芷还是断了去求和礼霍孙的念头。
教坊司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人警示过,近日行事十分低调。宋芷守了多日,也没看出任何可疑之处,没想到今日被他发现了异常。
宋芷只做是在附近摆摊儿卖字画儿的,眼睛却时不时瞟着教坊司的大门。
教坊司,也叫提点教坊司,隶属于宣徽院,其属有三,分别为兴和署、祥和署及广乐库,白满儿原属祥和署管辖,宋芷便着重盯着祥和署。
这时只见一辆被青布幔子掩着的马车,一路飞驰,向着祥和署冲过来,直停在其门口。
宋芷由于角度问题,看不甚清,只约莫瞧见马车上有人走下来,进了祥和署。没多时,有几人说着话从祥和署里出来,其中有个颇为耳熟的女声,没等宋芷想清楚是谁,马车便调转头,打算离开。
仲夏天气炎热,马车里的人耐不住热,掀开帘子的一角透气,露出一张娇美的女子侧脸,那脸上还带着浓墨重彩的戏妆。
宋芷心中一惊,是被哪个大员强行带走的伶人么?
“站住!”宋芷忍不住喝了一声。
赶马的车夫抬头向宋芷这边看了一眼,没打算停,却听到马车里一个女声道:“谁在喧哗?”
车夫道:“一个卖字画儿的书生。”
“书生?”那声音继续说,“这年头的书生都如此不知礼数了么?”
“停下。”里头另一个有些熟悉的男声道,“我怎么觉着这书生的声音颇为耳熟?”
车夫依言拽住缰绳。
一只修长的手掀开青布幔子,随后一个年轻男人走出来,他抬起头,露出狭长的眉眼,却是许久不见的廉慎。
“刚刚说话的是谁?”廉慎问车夫。
车夫指了指宋芷:“就是那人。”
“宋子兰?”廉慎挑眉。
宋子兰愣在原地,没想到这车拦得这么巧,竟拦到了廉慎,真是冤家路窄。
“见了本公子,也不行礼?”廉慎居高临下地看着宋芷,淡淡道。
宋芷才不吃他那一套,冷笑道:“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酒囊饭袋,成日里游手好闲,欺压民女,不值得我行礼。”
“酒囊饭袋我认了,”廉慎唇角带着玩味的笑,“不过这欺压民女,从何说起?本公子是个有品味的人,粗枝大叶的民女,不符合本公子的口味。”
“你!”宋芷气急,“无耻之极!那你说,你马车里带的是什么人?”
廉慎瞥了宋芷一眼:“打扰了本公子的兴致,本不该轻易放过,不过我记得你是哈济尔的人,哈济尔似乎很宠你,本公子看在他的面子上,不同你计较,滚吧。”
“等等,”马车里突然传出另一个声音,“是宋子兰?”
接着廉慎身后钻出一个脑袋,清脆的珠玉撞击声十分悦耳,如同少女清脆的嗓音:“你怎么在这儿,宋子兰?”
马车里另一个人竟是绰漫。
宋芷微愣,马车里的人是绰漫,不对……刚才那人分明脸上带妆,还有一个人。
“绰漫小姐,你怎么在马车里?”
绰漫嘻嘻笑道:“我近日觉着教坊司的戏好听,便常来这儿叫人唱戏给我听,今儿是来接一个伶人回府的。”
绰漫年纪小,身份又尊贵,同这些伶人相处全凭心意,高兴了能亲亲热热地手拉着手,口称姐妹,不高兴了,对方就是下贱的戏子。这几日同祥和署一个伶人相处得好,今日突然想听她的戏,便直接驱车过来接她。
“原来是这样。”宋芷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还以为又是哪个狗官来这儿强带伶人走呢。
绰漫向宋芷招招手:“你过来,同我说说话。”
宋芷是孟桓极亲近的人,见到宋芷,就让绰漫不由得想到孟桓,因此心情不错。
“这……”宋芷为难地回头看了自己的小摊儿一眼,“小人还有字画儿没卖呢。”
绰漫皱眉:“你在这儿卖什么字画,该去钟楼市去卖。”
绰漫问得无心,听者却有心,廉慎当即看了宋芷一眼,琢磨着宋芷的来意,宋芷则低下头:“小人、小人……”
“罢了,”绰漫说,“你这些字画儿,本小姐全要了,多少银子?”
“二十两。”宋芷说。
绰漫从荷包里拿了两锭银子一拋:“喏,接着。”
“哎,小姐!”
“别废话,上车!”
从教坊司沿着门前的路走了不多时,有一个长庆楼,乃是这一带最大的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