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已结,阿缪莎是误中了自制的情蛊蛊毒而毒发身亡,非他人加害。具体情况,我已向容府和醉鸢楼交代清楚,你们回去了再询问即可。”
一夜雨声凉到梦,万荷叶上送秋来。
炎夏已逝,秋凉将至。暑气微消,秋意见增。爽身清凉的感觉,令人惬意称心。对于沈安淮,却是喜忧参半。
自从回到容府,沈安淮感觉自己仿佛被永远隔离在外了。再也不用去做下人做的粗活,天天高枕无忧,虽无锦衣玉食,却也吃穿不愁,甚至在容珣房边的侧室有了自己的居所,每日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不随意走动即可。
药材事件后,容琋经常找个借口,就把沈安淮叫出去一同吃喝玩乐。两人不打不相识,沈安淮知道许多锦囊妙计般的药理常识,神乎其神的坊间传闻,加之又天生一张讨喜的口舌,这些都令容琋感到饶有趣味。而通过容琋,沈安淮也总能得到额外的休假,外出探亲的机会。
而现在,容琋也无法随便将沈安淮带走,只能偶尔来看望他。
如软禁一般。
沈安淮坐在别院的回廊里,望着满池荷香日渐淡去,不禁苦笑。如今的日子,是好,是坏?
一个急匆匆的脚步传来。沈安淮抬眸,见到来者是一脸苦相的云深,正要以此打趣,却被云深的话堵了回去。
“沈公子,请移步大堂,老爷和夫人有请。”
“诶哟,哈哈,沈公子?诶诶诶,云深,你再喊一遍我听听?”
“请即刻移步大堂。”
云深本就莫名对沈安淮看不顺眼,现如今更是能少说一句话,就不多吐一个字。沈安淮本想逗逗他,可今天的云深神情异常严肃,口气也庄重了不少,沈安淮只得悻悻地嘟了嘟嘴,去往大堂。
刚到门口,沈安淮已经感受前面的气氛简直严肃之极。一众家丁颔首肃立两侧,容老爷正襟危坐,神情凝重地用茶盖拨了拨杯中浮起的茶叶。一侧的容夫人见有人过来,连忙攥紧了手里的真丝绢帕,极快地拭去眼角的泪痕,目光坚定地看向前方。
而容珣端端地跪在两位长辈面前,脊梁挺直,巍然不动。
这次,不等提醒,沈安淮便乖乖地跪在容珣身后,恭敬地叩首请安。半晌不言,沈安淮心惊胆战地悄悄抬起一点点头,向前方瞥去。只见容老爷一抬手,两侧的家丁都识相地退了下去,关上了大堂的门。
“到珣儿旁边。”
容老爷沧桑地声音传来,不怒自威,沈安淮麻溜地挪动膝盖跪在容珣旁边。悄悄望了眼旁边这位二少爷,从衙门大牢回来后,容珣便闭门静养到现在,汤汤水水也灌了不少,看来是好多了。
“此事事关重大,官府那边我已派人打点,断不会泄露半句。在容家,除了我们三个长辈,也只有和珣儿知道。现在,我们也不打算瞒你了。你给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听好了。”
“是。”
自知事态严重,沈安淮也不敢怠慢,沉沉地低着头,手指紧张地扣在冰凉的地面上。接着,容老爷像是在说一件荒谬而难以启齿的怪诞传闻一般,将衙门调查的事件真相告诉了沈安淮,包括阿缪莎的真正死因,以为现在阴差阳错维系在沈安淮与容珣二人之间的情蛊。
“事已至此,我决定只要我尚在人世一日,便会保你周全一日。他日我若西去,珣儿也自会礼待你。可你若是打什么歪主意,想以此来要挟我们容家,我们也自有对策。那种野女人做出来的东西,想破解,也不是毫无办法。希望你往后都能以珣儿为主,最好,不要娶亲。”
“是。如是这般,沈某人……也不会有半分邪念。”
“但愿如此。”
容家是否真的有办法解了阿缪莎做的蛊,沈安淮不知道。但他可以确定,现在的境地,老老实实待在容府是最好的选择。至少吃穿不愁,一世无忧,比在西坊贫民街混日子,或者在容府做一辈子工,都要好得多。
一夜雨声凉到梦,万荷叶上送秋来。
炎夏已逝,秋凉将至。暑气微消,秋意渐浓。本是令人惬意称心的清凉夜,沈安淮却总感觉别是一番滋味。
一入容府大院,便是曲折回廊。碎石小路旁是一方莲池,碧盘滚珠,清香袭人。池畔有八角重檐凉亭,青瓦立柱。
沈安淮经常在无眠的深夜,提一壶浓茶,来此对月而饮。现在没有锦衣玉食,也是有酒有肉,却总觉得再无当年的自在得意,即便有时容琋会来探望解闷,带些稀什物件来观赏把玩,问起缘由,沈安淮依旧守口如瓶。
比起不能说,更多的是此番心绪,不知从何说起。
低眉抬手,一盏佳茗尚未入口,却被人从身后拦了下来。沈安淮惊愕地回眸看去,竟是容珣立于身后。泼墨般的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一双好看的眼眸弯成月牙,依旧像素日里那般笑着。他仅着一件墨色缎袍,袍内影影绰绰地露出白色绣竹叶纹亵衣,看似轻佻,却宛如月下仙子,如令人不敢亵渎。
容珣似乎很满意沈安淮地反应,笑意又多了几分,提起袖边,轻巧夺过刚盛满的那盏茶,毫不犹豫地呡了一大口。
“哎!我说二少爷,这虽然不是光天化日之下,你这样恐怕也不太合适吧?”
沈安淮愣愣地望着他,半晌才尴尬地脸一红,夺回茶盏。目光却不敢对上笑意盈眸的那人,只得提起青瓷茶壶,再次满上。
“有何不可。”
容珣笑着,索性坐在了对面的石凳上,单手托腮,玩味地望着避开自己目光的沈安淮。
“好好好,不过我这茶,可够不上二少爷的档次,你若不嫌弃,尽管喝去。”
沈安淮挥了挥手,将茶盏轻推了过去。
“你为何只饮茶,不喝酒呢?”
“喝不惯,沈某人向来滴酒不沾。”
“沈公子,你可曾觉得,与我性命相关,是个负担?”
不知容珣为何会突然提及此事。这段时间以来,虽然沈安淮还是与容琋相处的时间更多,容珣也开始有意无意地接近了,却从未正面提过。
“当然啦。哎,这辈子算是交代给你们容家了。”
沈安淮佯怒地拧了拧眉头,试探性地开了个玩笑。没想到容珣倒也真的没有生气,依旧托腮而笑,将刚才沈安淮推来的茶再次轻呷。
“可有心仪之人?”
“啊?没有。”
“或者,已经和哪家姑娘有婚约?”
“二少爷真会说笑,哪有姑娘看得上我这种一穷二白,孑然一身的?要说的话,我记得小时候,我们西坊好像有那么个小孩来着,名字不记得,好像还是个男孩。哎,反正就是哭啼啼地说要和我成亲,哈哈。这个算不算?”
听到这里,容珣忽然愣了一下,托腮的手缓缓放下,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沈安淮的话掷地有声,仿佛在他心口一击,敲醒了记忆里的过往。
真好。至少,他还有模糊的印象。
“算。”
容珣轻笑一声,玩味地看着努力开着玩笑,试着活跃气氛的沈安淮。他真是,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变,真好。
“像你们这种世家公子,可真是命好。就算不能自己做主,但好歹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们。”
沈安淮说罢,见容珣倒也没什么少爷架子,就放松地转身倚在凉亭的柱子,将手伸向繁星皓月的夜空。像是在舒展腰身,又像是要抓住什么。
“我自会和我倾慕之人在一起。”
“李家小姐?”
“不是她。”
“哇,有故事?谁呀谁呀,你看咱俩现在都这关系了,能透露一下吗? ”
“不久你就会知道了。”
“嘁,还卖关子,茶不给你了。”
“给你尝尝更好的茶。下次晚上不要一个人来这里了,带上我。”
“真的?说话算数啊。”
“当然。”
“哎你说,如果我是女子,老爷和夫人会不会让我给你当个小妾啊?”
“我可能想纳你为正妻。”
“哈哈,你也会开玩笑!诶,我说你这人,不是挺有意思的吗?”
沈安淮终于咧开嘴笑了,像坐不住的小孩子一样又蹦了起来,开心地将茶壶提起,倒了一盏新茶递给了容珣。既然已经现在的境地,不如和容珣搞好关系。无法娶亲也罢,至少不能活得太闷,像被囚禁的罪人。
而容珣也自然地接过了沈安淮递来的茶,笑着抬手致谢后,将那盏对他来说并不上乘可口的茶满饮一口。
有多少真心话,是用玩笑的形式说出来的。也罢,来日方长,这份心意,便一点点再次传达吧。
时有微风拂过,菡萏轻摇,似含羞少女拈罗裙而舞蹁跹。莲池微澜,容珣望着眼前人,笑意盈满了如弯月般的眸。
☆、第六章 梦境
当眼前的迷蒙逐渐清朗起来,容珣意识到,小小的自己正哭着在雨中奔跑。周边是残破的街道,四下无人。稚嫩的脸颊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已经嘶哑的童声还在呼喊着娘亲。身上的绫罗绸缎也因在雨中奔跑而弄得满是泥点,早已毫无华丽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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