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暄正跪在地上,接受慧心的加冠。
象征着美好祝福的词语被不断吟诵,他的头上已经加了方巾,一旁的丫鬟已经端着即将要用到的深衣站在了一旁。宝儿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目光紧紧的落在面如冠玉的大哥身上,唇都微微张了开来,丝毫听不见身旁的嘈杂。祁裴轻轻的戳了他一下,他也没有动,而是继续瞧着不远处的沈暄。
认真的仿佛行冠的是自己一样。
虽早就知道宝儿最在乎的是他大哥,但祁裴还是暗暗的吃起了味,格外无奈的摇了摇头。口中的美食也顿时没了滋味,他放下了筷子,倒一起坐直了陪宝儿看起冠礼来。
三加三拜后,礼成。
一切都顺顺利利的,都是在吉时里完成的,一点差错都没有发生。宝儿当即便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浑身都松了一口气。他很想跑上去抱住大哥,欢呼雀跃的跳一跳;但沈暄却已经被几位宾客围住,轮不到他上前,因而只能放弃了这个想法,低头用起午膳来。
先前吃的点心占了不少肚子,他此时倒不怎么饿,只吃了几口饭就饱了,坐不住的想去院子里玩玩。祁裴也觉得里头无聊,听宝儿说要带自己逛逛沈府,便欣然同意,一起离了席位,偷偷溜到外头去了。
一同前来的夫人小姐,都是在后面的厅堂里用的饭。
许是那边结束的早些,此时花苑里已经有了不少人在闲逛,看见宝儿和祁裴,便要拉着他们说说话,问问府上的事情。两人其实都是听话的孩子,但也架不住一群女人的围攻,找了个借口便溜了,专门寻些少人的地方逛。但此时沈家上下最不缺的就是人,就连后头的小池塘便都有姑娘在一起玩着。
没有办法,宝儿只得带着祁裴偷偷窜进了他和沈暄的卧房。
沈暄晚上大多要在卧房里陪宝儿,因此许多公文书信都放在了卧房里头,一看就不是宝儿平日里看的东西。祁裴瞧了瞧那放满了书本的架子,又瞧了瞧墙上挂着的书画,怔怔的眨了眨眼睛,再猛的扭头看向房中那唯一一张床榻。
“宝儿……你别告诉我,你大哥也睡在这里?!”
宝儿到了自己的地方,本放松了不少,习惯性的就爬上了床榻准备歇歇,听到祁裴喊自己,还傻乎乎的转过了头,结果就煞白了一张小脸,仿佛什么惊天大秘密被发现了一样。
“不!没有,宝儿才没有和大哥一起睡呢……”心虚的他声音都弱的不行。
祁裴满脸都是不信。
他将手负在了背后,一边啧啧啧一边踱步到了缩成一团的宝儿身边,唇角一扬便要笑话他。宝儿用力的扁着嘴,拿起一旁的枕头作势就要打他。二人闹成一团,最终竟是双双滚到了榻上,衣衫都打闹的一团乱。
宝儿被挠了痒痒肉,窝在被子里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却还拼命的捂着嘴憋笑,不想让祁裴看了笑话。祁裴隔着衣服捏了他半天,也不想再欺负他了,便拿开了为非作歹的双手,开始拍拍自己身上黏的到处都是的鹅毛。
就当他想要拉宝儿坐起来时,耳朵却忽然动了动,似乎听到了什么声响。宝儿的脑袋还埋在被子里,他有些嫌热的蹭了蹭,却见祁裴的神色一凛,嘴唇则迅速的被一只手指给抵住。
“嘘——有人。”
“???”宝儿乖乖的没出声,但眼睛却瞪的滚圆,一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努力的学着祁裴一同去听,果然听到了些隐约的声音。
不是沈暄,而是几个女人。
那几个女人大概是在随意的散步,越走越近,最后竟停了下来,围站在一起闲谈。住着主人家的院子里不好随意乱进,这是宾客都会遵守的规矩,因而此时倒也没有其他人,只有这几个正在说话的女人。
宝儿无声的坐了起来,将耳朵贴在了床榻里面的墙壁上。
祁裴许是方才已经听到了些什么,面色不怎么好看,也学着他将耳朵贴了上去。二人果然没有引起屋外人的注意,那群女人凑在一起笑了几声,才继续起方才的话题。
“这沈家大少年方二十,长得这般俊俏,人又高又大,上头无父无母,无能管他的长辈,真真是再好不过的良婿了。我看今日不少人家都带了姑娘一同来,等到马上接见的时候……”
“呔,都是些没规矩的,也不看看自家闺女都长成什么模样……不说别的,我看都没沈家二少长得秀气,连个男人都比不过,还想嫁到沈家,做个妾还勉强。”老妇人有些不屑,“先前不也有来说亲的?人都将媒婆给打发了,自然是瞧不上这些小门小户的。沈家这般家底殷实,自然要娶个门当户对又知书达理的进门。”
“也是……不过都到这个年纪,估计也就一两年的事情。血脉就这一只,虽养了个二少爷,但终究不是沈家的种——还是要早日开枝散叶的。只是到那个时候,估计这个二少爷就……”
“又不是亲弟弟,能领回来养着已经是心善了;若是被寻常人家捡了回去,还不知道在哪儿放牛呢。虽现在将那孩子当亲弟一样宠着,但等到娶了妻,生了子,定然是会生分的。人心尚且隔肚皮,何况这不知从哪捡来的野孩子?依我看啊,这大少爷是有心之人,你看那孩子,应当都快十岁了,还一口一个宝儿喊自己,倒和别人家五岁的孩子心智差不多。虽说当年周岁拿了只毛笔,但读书还不是笨的很,又没教一点做商的事情……这可不是往废里头养么。就这样宠着,长大了也不会同他争什么,还能落个兄慈弟孝的好名声。”
几个女人都笑了起来,丝毫没有掩饰笑中的讥讽,竟是无比刺耳。祁裴早已捏紧了双拳,咬牙切齿,恨不得马上就翻窗出去打死这群胡言乱语的女人。但宝儿却没有动,只是眨了眨眼睛,慢慢的伸手拽住了祁裴的衣袖。
然后摇了摇头。
“今日是大哥冠礼的日子,不能……”
“可是她们这样说你!”祁裴气愤的拳头都在发抖,但还是强行压低了嗓音,“那群臭女人……宝儿,一定得给她们点教训,否则以后岂不是更加嚣张?来吃沈家的饭,还这般污蔑你和你大哥——”
宝儿没有应声。
他慢慢的低下了头,睫毛都垂了下来,轻轻的颤动着,似乎是有眼泪在其中酝酿。但此时卧房里毕竟不止他一人,他赶忙吸了吸鼻子,压下了那股酸涩,冲着祁裴缓缓的摇了摇头。
“别——”
她们是污蔑了大哥,却没有污蔑他沈瑞卿。他就是这样蠢笨幼稚,他就是沈暄从外头捡来的野孩子。
“你真是……”祁裴拿他没有办法,咬着牙在空气中狠锤了两下。
第12章 第十二章
看着宝儿受了这样的委屈还得憋着,祁裴一直到离开时都板着一张脸,瞧见女人便要听听她们的声音,一双眸子像是鹰一样来回扫视,瞧的人浑身都一抖,不知这孩子吃错了什么药,表情竟这般骇人。宝儿却一直面带笑意,继续如上午那样站在沈暄身旁,一同送着各位宾客离去。
人终于陆陆续续的走了,热闹了一天的沈府也安静了下来。
沈暄一整天都打足了精神,此时终于不必再忙碌,便很快露了疲乏之色,只草草的用了几口白粥便回了卧房。宝儿已经先前同宾客们一起用过了,因此晚膳倒没有同他一起吃,而是提早去歇息了。
因而沈暄进门时,卧房里只留了一盏小小的灯,宝儿蜷缩在榻上,像个蚕蛹一样贴着墙壁。看见宝儿这般酣睡,沈暄不禁笑了笑,也没有打扰他,而是轻手轻脚的去了浴房。
夏日总是这样一身大汗,他又是成人,味道自然要比宝儿这个孩子浓重些。他总怕自己身上的汗味让宝儿嫌弃,因此每次沐浴都会用皂角仔细的清洗,待只剩下皂角淡淡的清香后才擦干水珠,披上轻薄的里衣出了浴房。
宝儿还是先前的姿势,像是一点不嫌热一样窝在床的最里面。
这孩子陪了自己一整天,虽也没干什么,但沈暄还是觉得心中熨帖,只想好好的抱抱自己亲手养大的宝儿。他又擦了擦自己的头发,确保不会有水珠滴落后才上了床,一同躺进了被子里面。
昏暗的烛火被轻轻吹灭,卧房里完全昏暗了下来。
他怕吵醒宝儿,因此动作都格外的放轻了,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平日里总是窝在他怀里的孩子今日隔得竟这般远,令沈暄难得的不习惯起来。他想就这样入睡,却始终都寻不到睡意,因此思索了片刻,还是轻轻的伸出了手,想要将宝儿揽进自己的怀里。
宝儿依旧窝在墙边,一点声音也无。
沈暄无声的扬了扬唇角,慢慢的将手放到了他的身上。他正打算再靠过去一些,入手却是一股冰凉。
这湿意——
眉头皱起,他迅速的将宝儿翻了过来,只见他双眸紧闭,脸颊上却全是泪水。黑暗之中看的不大清楚,但随便摸摸一旁的被子和枕头,全都已经被泪水沾湿。
“宝儿?!宝儿!”先前的一点倦意都消散了个干净,沈暄也顾不得点灯,赶忙唤了起来。宝儿这才睁开眼睛,却又一次淌下了大滴大滴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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