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醒了,嗓子一阵难受,爆出了一连串的咳嗽。那丫鬟从桌子趴着,听到后立刻惊醒,立刻窜到了晏瑕的身旁,将他扶起来一阵安慰。
晏瑕低着头,眼睛似乎残留着红光,他此刻心有戚戚,他想找到梦里的那个人,那个人他不想放手。
当他抬起头眼中的红光已经消失了,晏瑕仰头,有些天真的感觉,道:“请问姐姐叫什么啊。”
丫鬟连忙摇头,道:“不用叫我姐姐了,我叫云绡。”
云绡身着一袭浅绿轻衫,发上插一根银簪,十四五岁的年纪,肤色白皙,眼睛睁着有一点大,颇为水灵,似乎会说话,但大部分时候是垂着眼睛的,似乎有几分藏锋的味道,而脸上明显是趴着睡久了,印着衣袖的波纹,配着她的容貌,倒有几分可爱。
云绡问晏瑕:“二少爷,天黑了,我去给你端饭。”
晏瑕看着泛黑的天,想着原来自己又睡了一天,道:“去吧。”
看着云绡离开,晏瑕取下了脖子的一块玉佩,这是他百日宴抓阄抓到了,之后就一直待在身上,他对其他的事物没有一丝兴趣,偏偏对这玉佩一刻也放不开手,说来奇怪,竟没人知道是谁把这玉佩放上的,但毕竟无害,也就一直带在身上了,晏瑕感觉他晕倒的时候似乎这块玉在发烫,仿佛是为了回映他的执着,玉佩忽然发了光,散出了烟雾,烟雾幻化成一只鬼,晏瑕漠然不语,然后盯着面前的这个生物,嘴唇抿成一线。
但其实晏瑕远没有表现的这么平静,心中似乎有些感觉,那种感觉是大地回暖,万物迎春,冰河解冻,仿佛缺失了十三年的东西一瞬间回到了身上,晏瑕有种想哭的感觉,想要声嘶力竭,想要向面前的人诉说自己的思恋,但他忍住了,他也有种诡异的直觉,相对于感情回到身上,他更怕这人离开,即使只是幽魂一缕也不行。
晏瑕打探着面前的幽魂,面前的这只鬼想来生前生在了富贵的人家,似乎是已死的缘故,脸上泛着白光,因着眉目疏朗,在他身上反而有一种奇异的美感,想必生前也是翩翩君子,一身玄衣,衣上绣着银螭龙纹,一静一动间栩栩如生,腰间配一玉佩,状似蝙蝠,似乎和晏瑕的玉佩有些相像。
那鬼刚出来时打探周围,后见晏瑕一直盯着他,道:“你能别一直看我么。”
晏瑕根本根本不理会这话,直勾勾盯着那鬼,鬼终于不自然说道:“那个,我在玉佩里睡了很久,是你把我放出来的,按照传说,我是不是应该报恩啊。”
晏瑕心里似乎淌下了滚烫的热水,烧的他一片沸腾,他只想这只鬼陪他一辈子,但他不能说出这话,感觉说完这话这只鬼就会立刻消失不见,于是他说:“可我现在没什么想要的。”
那鬼盯着他一会,不禁嘟囔道:“好麻烦啊。”这话似乎散在了风里,晏瑕并没有听清,但直觉不是什么愿意听的话,那鬼又说:“那我只能等你想要提出愿望了。”
那鬼问晏瑕:“你叫什么,多大了。”
晏瑕回道:“晏瑕,他们叫我晏瑕,我今年十三岁。”
那鬼看着他,并没有觉得年龄与体格不符的吃惊,道:“我死之前的名字忘了,现在我叫沈喻,你这么叫我就好了。”
晏瑕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原来这才是他承认的名字么,他声音有些干巴巴的:“沈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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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二生
沈喻似乎很适应和晏瑕的生活,又或者说晏瑕很适合与沈喻一起生活,虽然沈喻身为一只鬼,似乎只会飘浮,但完全没有浪费别人看不到的技能,天天在灵坊阁飘来飘去,有时也会感慨虽然过了几百年,但似乎有些固守的东西没变,晏瑕看着沈喻飘到树上,太阳的烈光似乎穿透了叶子的缝隙,衬着沈喻斑驳陆离,晏瑕仰着头望向他,阳光太过强烈,照的晏瑕眼睛发疼,但他看到沈喻含笑的嘴角以及似有悲凉的目光。
晏瑕倚着树:“不是说你们这些鬼啊怪啊最是惧怕阳光,志怪小说中不都说幽鬼爱人,最后却亡于光下么,你为何不怕?”
沈喻晃荡着两条腿:“我和他们种类不太一样,他们身上有怨气,自然惧怕烈日灼身,我呢,无忧无虑,自然什么也不会畏惧。”
晏瑕想了想道:“可我听说一般人死后一碗孟婆汤下肚,走过奈何桥,这辈子就算过去了,只有舍不得这世间的人,才会留下,一辈子躲躲藏藏,生怕被鬼差抓回。”
沈喻似乎不再晃荡他那两条腿,下树后惊奇的看着晏瑕,晏瑕被盯的有些不自然,道:“你干什么。”
沈喻说道:“我这几天在你家飘了七八遍,听到最多的传言就是你,说你活的最是随性。”
晏瑕瞥了他一眼:“你就直接说那些仆人说我傻呗,这么拐弯抹角,如果我真是个傻子岂不是听不出你真意了。”
沈喻低笑:“虽然意思没错,但言语之间的魅力不就在此么,而且我得重新打量你,你和那些人谈的不太一样。”
晏瑕说:“随你,不过你能陪我去采药么。”
沈喻看着面前瘦小的少年,想了想,想起了传言,以前晏瑕奶娘生病,他有空便去为她买药,有时也会上山采药交给药店识别,后来药铺见他身形灵敏,便拖他采药,药店收购,于是沈喻对他道:“那你吃顿饭吧,省的你半路饿了,不过你饭到底吃哪了,你的体型完全诠释不了你的饭量。”
晏瑕心道以前不知为何,似乎只要浑浑噩噩的活着就好,而一遇到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变了,仿佛要将以前缺失的全部补回来,不过这么一想确实有点饥饿,但他也不想在沈喻面前表现的太过,于是面上便回答我不饿,我确实在家呆闷了。
沈喻耸耸肩:“有那个叫云绡的小丫头,你竟然会闷。”
晏瑕:“她大部分时间都在迷糊,怎么可能陪我。”
沈喻挑眉,不置可否。
于是他们便一起出门,虽然晏瑕把从家到城门这条路走了已有上百遍,但因沈喻在身边,晏瑕心中似乎有小人在雀跃,走出了城门,沈喻好奇问他:“身为灵坊阁的公子,你到底是缺钱到了什么地步,要上山采药,露天煮面。”
晏瑕回答:“我以前不知该干什么,糊糊涂涂的混日子,怎么样都好,毕竟大哥一枝独秀,我怎样荒唐我父亲也不会管我,我也不喜欢看书,所以就干点事消磨时间。”
沈喻又道:“那个小丫头呢。”
晏瑕知道他说的是云绡,没有说话,停了许久,才道:“她是个好女孩,伤好前一直尽心照顾我。”
沈喻听后一乐,道:“那丫头是个练家子,师门和天资都不错,他们那一门练成不易,她晚上开始奋斗,白日累点也正常,不过那丫头有点天真,多亏遇到你这样的少爷,不过,也可以说她故意在你这样的人身边伺候,既不用费力也可以藏着。”
晏瑕:“那也是他们师门的事,与你我无关的。”
沈喻:“有的事,就算你不想管也已经牵连甚深了。”
晏瑕没说话。
沈喻接着说:“其实这个年纪能达到那个小姑娘的程度,实着不易。”
晏瑕:“那她图什么呢,我无权无势,说实话,做交易都没有资格。”
沈喻听完并没有说话,而是跟着他继续向前,来到一山底,沈喻所在为雁州,三面环山,一面通着外面,因地势雄奇,自古易守难攻,百姓亦能自给自足。
当年灵坊阁明主晏明州原本是归衍山弟子,后在江湖闯荡,竟混了一身名气,后来娶了发妻骆氏,骆氏为云州骆家偏房女,而云州骆家富可敌国,虽骆氏为偏房女,但嫁妆十分可观,而又因资助当年晏明州一笔,加上晏明州善于经营最终也赚的盆满钵盈。
后发妻早逝,退守雁州,并将曾经养于外室的小妾迎回府中,此举无疑是在打骆氏的脸,但似乎无巧不成书,骆氏陷于朝堂危机,反成了他的一根救命稻草,最后成立了灵坊阁,虽说也算江湖一富,但其行为无疑被大部分江湖人唾弃。
有人曾为江湖上同时期为人不耻者做一首打油诗,诗云白苍虞花荡,夜舟琼花漂,晖霞星子堕,冥霭山落行。
尾句便说的是晏明州,他退守雁州,此地偏远,远离朝堂江湖,晏明州这些年在此地经营,威逼利诱,勾结官员,也算是一方独霸,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虽说为江湖所不耻,但此前江湖中人元气大伤,却也没有意气者找他麻烦,于是晏明州就这么安然活到如今。
沈喻看着这片山谷,问道:“那你对武学可有兴趣。”
晏瑕道:“面馆老板并非非我不可,我确实采药也不是日日来,如果你要教我武学,确实很有兴趣。”
沈喻:“那我可要约法三章了。”
晏瑕:“自然,门有门规。”
沈喻:“第一,学德行,第二,学文。第三,学武。”
晏瑕:“既然这么多规矩,是不是我现在学有点晚。”
沈喻:“学无止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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