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锁府门任何人不得出入,召集府中所有侍卫。”
渊澄对一旁连齐吩咐下。
不一会儿,空地聚集侍卫。
渊澄粗略扫视一圈,夜色肃杀,听他厉声下令,“立刻找出谁不在列。”
侍卫们左右互看,有人出声,“王爷,柳晖不在。”
连齐低声解释,“柳晖负责把守厨房。”
倏然云开,月下渊澄眸光骤狠。
这厢狼狈而回的主仆,武曲似乎还未从大火中缓过神,文曲也不埋汰主子了,三人默默走着。
武曲忽然顿住,眼中流火呼之欲出,冲文无隅恨恨比划。
“你记起什么了?”文曲发问。
文无隅嘴角微微扯,步子迈得更快了,“不用多言,我都已经知道,咱们还在王府,还得做该做的。”
“你们在说什么呢?”文曲不明就里。
一直回到厢房文曲也没得到半个字眼回答。
文无隅刚取出干净衣袍,便听见院门开合声,一个侍卫打扮之人急急忙慌得闯进他房里,将门栓死。
“你…”文无隅不禁讶异出声。
那侍卫抬手往脸上摸一下,撕下一张面皮,脸色苍白额上跑汗,“那地方只有一个少年,没有你说的老夫妇,而且机关重重,我差点出不来。”
文无隅不可置信得喃喃,“没有,怎么会没有?”
来人连灌两杯茶,急喘吁吁,“我不知道你要找谁,这半年我潜在王府,够尽心了,绝对值你十万两,但是现在,王府已经戒备,我怕是出不去。”
文无隅看他一眼,“那你怎么办?”
来人笑得恶狠狠,不知打哪摸出一柄短刀,“本来你出钱我做事,咱们互不相欠,可没想到这么快被发现,只有借你的命用一用,你若死不成钱我照拿,若死了,我就拿一半吧。”
说罢刀刃比上文无隅的脖颈。
此时院外阵阵足音,文无隅感到挫败,无心旁顾,由得赫平章挟持,这也是唯一的办法,此人若被抓到,他也将前功尽弃。
“文公子,我等奉王爷之命搜拿刺客。”侍卫连连叩门。
突然一把红木椅破门而出,门板顷刻间四分五裂,侍卫散开两边,横刀对峙。
“都让开,否则伤了文公子,可不好向你们王爷交代。”
说着刀刃往文无隅脖颈贴近,划出一道血印。
侍卫们既不敢上前也不敢让路,见刺客真的下手,只能往后退开。
文曲干在旁边急躁跺脚嚷嚷,“主子,主子,你你是谁啊,我主子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干嘛抓他!要抓你抓我!”
那刺客步步警惕,闻言斜一眼文曲,刀刃往上顶了下,文无隅被迫后仰起脑袋,文曲只好闭嘴不敢嚷了。
出了厢房,刺客抓住文无隅手腕往王府侧门跑。
半道又遇侍卫,前后左右将二人重重围住。
渊澄现身,冷冷看着刺客,连齐附耳过去,“是赫平章。”
渊澄攒眉,呆了一瞬无声发笑,万万没想到,通缉大半年的赫平章,居然就藏在自己府里。
好本事!
文无隅猛眨眼皮,做不出惊恐失状的模样,只是小心翼翼得狂吞咽口水。肌肤擦刀刃,又划出细细的血痕。
赫平章有人质在手无惊无畏,“谁敢轻举妄动,我倒不介意拉个垫背的。”
王爷不开口,没人敢松懈,刀柄紧握。
时间流走,月半圆,乍隐乍现。
渊澄面无表情,直直盯着二人,他在权衡这位文公子,足不足以让他铤而走险,放走窥探绝密之人。
赫平章似乎也明白,他一只手抓文无隅肩头一转一提,生生将他手臂震断。
文无隅痛哼几声便咬牙忍住,额头鬓角拼命出汗。
侍卫们依然不为所动,等待王爷令下。
文曲却是忍不下,望着王爷祈求他大发慈悲救救主子,可王爷俨然未收到他的祈求,目光定定波澜不惊。
求人不如求己,文曲失望至极,一狠心一咬牙,“我跟你拼了!”
武曲只抓到个衣角,眼睁睁见文曲离弦之箭一般冲向赫平章。
“蠢货,别过来!”文无隅惊吼。
赫平章收钱办事,彼此没什么人情可谈,把他逼急了杀人根本不在话下。
岂知赫平章才是善心大发,只是一脚抬起将文曲踹飞,摔出丈远外。
而下刻,他手掌聚气,猝然打出,登时文无隅口中鲜血喷溅,这一掌将他后背三根肋骨折断。
此刻渊澄脸上有了一丝动容,眼神倏黯,“让他走。”
侍卫垂刀,小步退后开。架势却戒备,时刻准备一拥而上。
文无隅昏昏欲倒,神智渐渐涣散,脚步已是半拖状态,无力配合赫平章后撤。
如此下去反成累赘。
快至侧门时,赫平章在他耳边轻语一句,“得罪了。”
文无隅恍恍惚惚听不清,只觉得身子轻飘飘地似乎浮在空中。
上弦月格外灿亮,竟然慢慢地晕化成王爷的脸。
第27章
这回文公子可算真从生死关走了一趟,抢救三天三夜才捡回一条小命。
又过几日神智清醒,全身骨头散架似的疼,连呼吸也得悠着来。
床边坐着个武曲,见他醒来先是惊喜,迟疑一会儿就恢复的记忆又愁又恨得比划。
文无隅有气无力,抬不起手只能拿手指简单回应一句。
武曲无声叹了口气便不再多言。
门外文曲进来,端着大补汤,清昶的声音证明他挨那一脚啥事也没有,“武曲,大夫不是说这几天能醒吗,主子醒了没?”
走到床榻边,他立马喜上眉梢嗓音更脆,“呀,醒了,快吃点东西,刚炖的骨头汤!”
文无隅确实感觉饿得心慌,在两个小厮笨手笨脚地伺候下把一大碗骨头汤喝进肚里。
之后又昏昏沉沉得入了睡。
又过几日,文公子既不见好也不见坏,就是闭着眼直挺挺躺趴床上。
明明吃饭的时候精神头看着极好,文曲大嘴巴子闲得忍不住,站在床边念起经来,“主子,主子,主子……”
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嗯。”文无隅终于吭声。
他猜得不错,主子果然装睡,文曲蹲下下巴垫床榻,眨眼,“醒着干嘛不说话?”
文无隅睁开条眼缝扫看他又阖上。
“你是不是不高兴?不高兴王爷没来看看你?”
文曲自以为是地揣测主子心思,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猜对了,“王爷就是个喜新厌旧的负心汉小气鬼!主子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那种人没啥好的!”
他一开始就以为自家主子‘心仪’王爷已久,若不然为何在涟漪阁时向王府出来的小倌打听王爷的事。在他看来,主子忍辱负重终于得偿所愿,独承恩宠,却那王爷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想说什么?”文无隅依旧阖着眼。
文曲欲言又止,忖度片刻道,“没什么。”
静静半晌,主子竟然不追问,文曲不满,又着急念道,“主子,主子……”
文公子的好脾性许就是被此厮磨出来的,他抬了抬眼皮以示回应。
“你知道王爷为什么没来看你?”文曲满心怨忿地自问自答,“因为他看上别人了!你说气不气人,不就烧了个厨房吗,破砖烂瓦值几个钱,他居然把你打入冷宫!之前比这还大的事他都护着,一点小事而已,当你是那啥,怎么说来着,呼之、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主子,你得快点好起来,要不那小白脸该得意上天了!”
文无隅问道,“什么小白脸?”
文曲跳起来一蹦三尺高,脚底板跺地啪啪响,“你是没看见,那小白脸长得比女人还白,比你的袍子还白!”
文无隅自然得加问一句,“哪里来的?”
“你昏迷的那几天,听说野外捡的,说他恍若天人看杀卫玠,王爷一眼就对上了。我见过他一面,跟个鹌鹑似的,高傲得不行!”
文曲手舞足蹈叫嚣着愤慨和不屑,
“还以为王爷真的收心了!原来天底下的男人都一个样,喜新厌旧!”
文无隅微微抿嘴,“你不是男人?”
文曲稍一愣,“我是啊,可我不像他。”
文无隅脸上笑意明显,“若换你是他,指不定比他更风流荒唐。”
文曲看不明白,“主子,你不生气?”
“不生气,”转而文无隅问起别的,“这些日有给文雀喂食么?”
文曲怏怏点头,他还是心中不平,可头一回觉得对主子无计可施。
血诏背面是封遗书,当年钟氏咄咄相逼,宰相大人无奈之下自饮鸩毒而亡。
赫平章逃脱数日,京城上下却无半点王府走水之外的传言。
这让事情越发扑朔迷离。
渊澄原疑心文无隅,可他险些命丧赫平章之手,又将他排除了这份嫌疑。
批阅卷宗日复一日枯燥。
文官权力再大也是枉然,手上没有兵权,能动用的兵卒寥寥可数,掀不起大风大浪。这便是钟氏高明之处。
高座上渊澄蹙额,丢下毫笔离座。
虽然让齐明秀顺理成章进住王府的计划未如预期进行,但一场大火使计划提前,有惊无险,多少也得感谢文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