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曲得意的表情僵住,“你夸我还是骂我呐!”
渊澄被这一嗓子吼得耳鸣不止,躲身拿手赶他,“站门口去。”
文曲偷偷翻白眼悻悻领命。
常言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渊澄揉揉眉心,问,“说吧,无利不起早的文公子这次又想要多少?”
文无隅没个羞臊样,爽快道,“吾不要打赏,只院里的这两个,整日清闲,吾想不如王爷把他们二人收去王府后厨,一来他们菜做得好,二来,也能领份工钱。”
渊澄眉梢上挑,盯文无隅虚怀若谷又不失诚挚的表情,
话语耐人寻味,“我总觉得文公子身残志坚,独有一种四两拨千斤之气韵。”
门口文曲好学,新得了个词条,重复嘟囔,“四两拨千斤…”
文无隅坦定,先看了眼文曲,为他作解释,“与这意思差不远的还有句叫,扮猪吃老虎。”
继而道,“王爷太过抬举了。四两拨千斤,千斤力在后,吾没那个能耐。吾入世这些年,多的不敢狂语,秉持道之本,吾深谙一理,做人要居于深谷,方能仰望山巅,知天地之阔。故此王爷的一点点恩泽,对吾等那也是天恩浩荡。”
马屁拍得啪啪响,渊澄支额淡笑,不怎么领情,“道德经有句极为在理,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举之。”
文无隅轻叹道,“王爷又曲解在下。后一句,将欲取之,必固与之。吾身无长物,只有向王爷求赏的份。”
这时文曲插了句嘴,“叨叨叨的,你们在说啥?”
渊澄侧目,笑着,“你主子在教我们如何做人,你听懂了吗?”
文曲想了想,说道,“我就听懂啥站在谷底才能看到山顶,猪吃老虎…照这个意思,是不是挖个坑进去,才知道地有多厚?你不怕把自己给埋咯。”
渊澄被逗笑,“哎,要不赏你家文曲一把古琴,让他闲暇时去对青牛弹,修心养性。”
文无隅颔首,“好极,那琴弦必须是金的。”
文曲保持最后一点倔强不屑地哼气,“对牛弹琴?我疯了不成。不过要是赏把纯金的琴给我,我勉强接受。”
渊澄闷声笑,捏起空碗敲了敲桌子,“表现得好,可以考虑。”
这般明显的暗示,文曲再看不懂就是真傻了,只见他喜笑颜开,颠着碎步跑去盛饭。
等王爷酒足饭饱,要离席而去时,文无隅有恃无恐,追问道,
“方才说的,王爷准么?”
渊澄很是满意这场素食宴,大手一挥应下,“准了,明儿开始,你进阁伺候,连齐会传你。”
王爷第二次发话,可就不是说说而已。
翌日。
果然见连齐来传话。
斜阳夕照,暖光游弋。
香炉照旧袅袅升烟。
文无隅刚一踏入门槛,身后的门便呼地一声关牢,他原本不作多想,因阁内突然暗下,不由得心里一紧。
此阁内他亲眼见证过人头是如何落地的。
环顾左右不见皮鞭之类的玩物,只有落地烛台上红烛青烟冉冉。
“王爷?”文无隅弱声弱气地轻唤。
“进来。”
屏风后传出慵懒的声音。文无隅绕过,隔着一层薄纱帐,一个人影仰卧软榻,探身进去,就见王爷身着宽大的缎袍,闭着眼手臂盖在额上。
隔了一会没见动静,渊澄睁开了眼,“等什么,开始吧?”
文无隅茫然道,“就这样做?”
“你想怎样?”
“没有道具。”
渊澄气笑,撑软榻坐起,“今天没心思打你,改日把大理寺天牢里七十二般刑具搬回府,随便怎么玩都成。”
言罢他后仰躺下,墨瞳一紧缩,不容置否道,“现在,用嘴。”
文无隅尴尬了,开口气虚,“吾不会。”
渊澄一愣,“你说什么?”
“吾不会用嘴。”
做娼的不会吹箫,好新鲜。渊澄竟一时无语。
“不要紧,上下之用异曲同工,文公子聪慧过人,一点就通,跪这儿。”最后渊澄一把扯开袍子,将他按倒榻前的软垫。
文无隅自知逃不了,心一横动手解系带,有备无患地说了句,“要是弄疼王爷,王爷千万别恼。”
渊澄一脸厉害色,不言而喻。
“吾明白了,王爷怕是嫌脏。”
说罢张嘴啃过去。
渊澄猝不及防,倒嘶冷气,弹坐起抓住他的头发使劲后扯,一手捏他下颚迫使他张大口,“再敢咬到磕到,小心你一口牙齿,我保证你,下辈子只能吃豆腐过活。”
文无隅乖乖点头,尽量控制上下齿的张合,尽量模仿到位。
小半个时辰过后,在王爷逼不得已亲自操控他的脑袋下,终于伴随一股腥味盈溢圆满成功。
渊澄当时就捂住他的嘴往他胸口捶了一拳,逼他咽下去。
最后很是贴心得抹去他脸上的一道白,没见他表现反常,比如呕吐这种情况,颇觉意外,于是赞道,
“不错。明早下朝之后你就过来。”
文无隅抿着嘴奉上绝美的笑容,点点头。
“可以走了。”渊澄低笑着整束衣袍。
文无隅无视那张恶意得逞的脸,憋着满腹汹涌,从容离去。
第13章
这天下朝出宫路上,渊澄被徐靖云叫住。
说抓到个疑似赫平章的嫌犯,请他过去大理寺看看。
此事要大理寺少卿亲自出马,原因很简单。京兆府治理整个京城,是皇城不大不小的门面,皇帝过问了几句,于是抓捕行动便提升到一个重要层面。
但只是个疑似嫌犯而已,完全无需大理寺卿去亲审。
徐靖云这么做,无他,为圆清明前夕偶遇的谎。
通缉犯半年无踪无迹,却在短短几天内忽然落网,想想都令人发笑,渊澄不忍戳破他,吩咐轿辇往大理寺去。
刑房昏暗阴晦,随处可见形形色色的刑具,散发着腐朽的气味。
隔间里还未用刑的嫌犯毫发无损地被铁链锁在十字架上。
炭炉里一把烙铁烧了很久,半截手柄和烙铁头埋在通红的炭堆中,仿佛融化了一般。
“王爷请看。”徐靖云递去一张面皮。
渊澄只瞧着用手摸一下,做工粗糙手感像树脂,虽润滑但会拉手,这种皮贴脸上不仅不透气,还得再修饰,是最低等的易容术。
“在哪抓到他的?”渊澄走近了打量那人,衣裳破旧,脸上肤色与脖颈及手部相近,偏古铜色,一看便知不是经常带那种面具。
“回王爷,就在京兆府附近。”
“喂,你们抓错人了,我不是赫平章。”嫌犯见二人走来忙焦急道。
“你说你只是路过,据我所知你在京兆府周围游荡了不止两天。”
嫌犯反而笑起来,“就凭这个,即便我有意学赫平章盗官银,不是还没下手吗?这也算犯罪啊?那世上有杀人打劫念头的都该抓。大人难道没有过一点点恶念?也趁早把自己抓起来吧。”
“狡辩!你最好老实交代,别逼我们动刑。”徐靖云厉声道。
渊澄心中生疑,看样子这嫌犯非是徐靖云随便抓来糊弄他的,遂问道,“你为何要效仿赫平章?”
嫌犯嬉笑道,“这位大人没听清吗?我说的是即便,没说要效仿啊。我们江湖中人最忌讳和官府打交道,小到县衙大到刑部,更别说大理寺,我们躲都来不及。”
渊澄审视着他,倏地灵光一现,忧心道,“既然你已经进到大理寺,不说出点什么,恐怕这天牢你再出不去了。”
嫌犯却觉得此人说笑,“大人,我一身清白,不至于下半辈子坐穿牢底吧?你们办案的,不讲证据吗?”
“说不说吧?”渊澄声色平静得挑了挑烙铁。
炭堆冒出一团火星子,热气蒸腾扑面。
嫌犯立马心虚了,连忙道,“我说我说,有人出钱让我戴那张恶心的面具在京兆府门前晃悠,一天一百两。”
“是谁?”徐靖云追问道。
嫌犯脑门开始冒汗,气焰一泄千丈,“这个真不知道,有一天晚上,我正睡着,屋顶砸下个包裹,我打开一瞧,里头一张纸一张面具和三百两银子。”
“字条呢?”渊澄问。
“在我裤裆里……”
一名侍卫径直走过去,咻一下干脆利落得扒下他的裤子,一个纸团掉了出来。嫌犯惊恐之余连忙夹紧光溜溜的腿。
侍卫将纸摊开,向二人展示。
渊澄看罢,嘴畔闪过一丝诡笑,转脸对徐靖云道,“看来他说的有七分真,人就不必留在大理寺,徐少卿辛苦一趟,提交刑部请曲大人帮忙查实幕后之人。”
嫌犯苦着脸看着走远的大人,怨忿道,“我已经交代了,为什么要换去刑部,不是应该放了我吗!”
徐靖云提脚踹去,“方才我问你为何不说?”
嫌犯支吾道,“我、我怕那位大人动真格,他看上去比大人你凶狠得多…”
徐靖云一听,脚抬起又放下,不管怎样,这个嫌犯也算帮到他一点小忙。可王爷发话,赫平章盗窃官银一案只能继续追查。
这边渊澄回到王府,下人禀告文公子在香阁门口待了有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