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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裘 (千世千景)


李全见了他二人,连忙起身让座,而盈珠等人也早已盛装候在一旁。那李管家使了个眼色让人奉茶,又说:
“王东家,这是先前吩咐下的丫头小厮,您与玉山公子先挑,拣剩下了,再让各家挑去。”
王进闻言点头,端着茶说自己万般随意,全凭玉山做主。而那琵琶伎又是个心思太过的,素日里便不近生人,又忖着琳琅阁人手已足,到底不想再纳,于是道:
“我本也不缺人侍奉的,只是近来一时兴起,想教两手琵琶。你们之中若又愿意的,便将手摊开来,与我看看。”
那廊下众人本已料定一生在锦园为奴为仆,此时听玉山说话,恍惚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于是忙不迭纷纷卷起袖子,弯下腰来,将手掌摊平了举过头顶。那琵琶伎见状,略一点头,揣着手炉子,慢悠悠踱了一圈。
半晌,在一个小姑娘面前站定,道:
“抬起头来。”
那小姑娘听得一把温温柔柔的嗓音响起在头顶,心中又惊又喜,慌忙间抬头看去。只见面前那人二十开外年纪,身上松松拢着件紫貂裘,那蓬松油亮的皮毛下露出一段闪闪烁烁的茜色衣领。那人此时正淡淡的笑着,笑容好像三月风,又好像嫩绿枝头初绽的芳华。
玉山也将那姑娘,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因见她体量未足,眉眼怯懦,通身却自有一股凛凛然清冽意象,觉得很好,便问她年岁。
那姑娘顺下眼,呐呐道:
“十三岁了。”
玉山听罢,点了点头,又问她:
“我看你这手,是学过琴的?”
“学过一些。”
“那可有读过书?”
“读过两三天。”
玉山闻言,暗忖这样一个孩子,若非出身荣华富贵,若非举家掌上明珠,定然不会供她学琴读书。但眼下,谁承想流落烟花,白璧蒙尘,被卖作丫头奴婢,一辈子供人差遣使役。玉山念及此处,顿时生出几分世态炎凉的惺惺相惜。他执起那丫头的手,眼中怜意更甚,遂温声道:
“你叫什么名字,同我学琵琶可好?”
那丫头听了,心底一热,眼中扑簌簌滚下泪来,一叠声道谢,说:
“我叫环儿,从此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也报不尽公子的恩情!”
“我不过闲来无事,这又算得了甚么恩情?”玉山拿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泪,又转身对众人说:“这孩子像我,我愿意教她,从今往后你们可要多照拂着些。但她若有不是处,尽管向我来说,也是要拿她的。”
言罢,便打发环儿向众人行礼,领她见了锦园内几位名家。又扬手唤来小雀,仔细嘱咐了几句,只让环儿做琳琅阁内的手工针线,却不准她碰粗活重活。小雀是个没计较的,平日里总嫌一人在琳琅阁闷得慌,如今有了伴,高兴得无可不可,拉了环儿的手,吵着嚷着要与她裁新衣。
放下这些不提,盈珠为着房内诸事庞杂,便也拣了一个清秀的,名叫秋萱的丫头回去。其余众人也挑了三两个补缺,剩下的那些,便悉数交由李全安排了。
如此,又分了住所,论清了月钱,便到了掌灯时分。
玉山先前同王大公子许诺下的,要与他去灯市看灯,遂也不回琳琅阁中,索性牵着手便出了锦园。王进横竖担心天寒,要去雇一辆马车,却被玉山截住,只好作罢。而二人出了安邑坊一路向南,走了约小半个时辰,便到了升平坊地界,就见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远处金风玉露,华灯宝影,一点点繁星漫天,一段段锦云铺地。珠玉绮罗,妖童媛女;流光溢彩,晚霞横披。耳边是,长萧短笛吹彻夜,琅玕仙曲入凡音。眼前却,琉璃破碎银河坠,天地倒转南斗倾。人来人往,皆为看灯赏月故,欢声笑语,都入良辰好景中。
那王大公子轻轻携着玉山的手,不断为他分开人流,唯恐他受了一点磕碰。后来愈到灯市中央,往来愈疾,他便只好揽了那琵琶伎的肩膀,将人严严实实,小心翼翼护在怀中。那琵琶伎见他瑟瑟然如临大敌,便抬眼笑他:
“我这么大个人,你还怕丢了不成?”
王进低头却说:
“我倒是真怕。你若丢了,我究竟到何处再寻这么个俊眼修眉的小郎君?”
玉山听了直捶他,啐他一口:
“我难道只有俊眼修眉这一点好?”
那王大公子听罢,见他瞪着一双桃花眼的样子,只闷闷的笑。暗忖这人的好,如若真说起来,只怕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玉山却不知他这些心思,只隔着人群,看那巨大的,三丈来高的灯树。灯火映在他眼中,像一对当空圆月,如两片洒金碎银,灿烂辉煌,不可言说。
玉山看着看着,竟忽然有些落寞。他是荣华富贵里出身,却从未享过一天的安生日子。从小只是一味小心谨慎,生怕行动间有丝毫逾矩,要招来一顿冷眼毒打。他记得儿时,上元节这天,家中老小皆盛装出游,却唯独抛下他一个冷冷清清,独坐在庭中赏月。而他自来到锦园,纵然有小雀盈珠等人,却到底不是知心知情,不能诉几句肺腑之苦。
王进见他默然不语,顿时有些不安,生怕何处不经意得罪了他。本想开口询问两句,却不料话到嘴边,却猛的恍然大悟。他暗忖这琵琶伎素来是个计较太多,心眼太甚的,遂宽慰道:
“我在三白院许诺过,从今往后,事事都陪着你,再不撂开手去。你又何苦想那些不可追寻,倒丛生烦恼呢?”
玉山听闻此言,心中刹那间轰雷掣电,暗忖这一字一句,竟恰好落在心坎里,严丝合缝,仿佛天生如此。他顿了顿,眼眶一红。骤然扑进那王大公子的怀里,紧紧搂着,暗忖这是积攒了几世的福分,方能有如此一个灵犀通透之人。
王进见他这般光景,心知先前所料不差,又禁不住暗自一叹,哄他说:
“好了好了,你莫要哭了,我偿你一个兔子灯可好?”
“瞎贫!”
玉山听他打趣,不禁啐他一口。说完却又觉得,这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着实不妥,顿时脸颊一片火烧火燎。他讪讪的松开手,着急忙慌拉着王进往南边去了,一面走,一面心中怪道:
“这正是莫名其妙,从前没有他这个人,倒不觉有甚么苦痛;如今有了他这个人,竟娇贵起来,动不动就要为一点小事感怀伤心。”
这厢里,那琵琶伎还未想出个结果,便见人群已稀稀落落,正要回转,却听一声银铃般的娇笑,
“王大公子,吃碗糖圆再走么?”
王进一听这声音,再抬头一看,果然是到了众芳楼门前。而那吴二娘正穿着件海蓝绫面麻叶皮里的袄子倚在门边,一双凤眼颠来倒去的,看玉山正牵着王进的那只手。玉山被她看得心中一跳,慌忙甩开手去,理了理袖子,装作云淡风轻。
那王大公子便上去接话,道:
“你这众芳楼里还卖糖圆不曾?”
“王大公子说笑,我这众芳楼里甚么没有?”吴二娘摸着赤金耳环,又道:“不过……就是没有‘京中魁首’。”
玉山闻言,干咳一声,心说原来他与王进的这点破事已闹得妇孺皆知。如此一想,脸皮竟反而莫名厚了几分,于是凑过去,挽着王进的胳膊,小声道:“那便吃碗糖圆可好?”
王进看他挽着自己那胳膊,忽觉这糖圆是已吃到了嘴里,且是多放了一两白糖的那种。吴二娘见他二人眉目传情,心道罢了罢了,以后可不能再打趣那王大公子是个没人要的滥情种子了。
如此,各有各的计较,却皆大欢喜。
那吴二娘见王进点头,连忙喊过一个穿红罗裙的丫头来,命她将二人带到了二楼雅间。玉山见那雅间陈设华丽,上首一张黑漆描金短榻,四面挂着水绿丝绒,博古架上摆了玉器瓷瓶,笑说:
“伯飞,你这碗糖圆吃得倒是豪奢。”
王进却故做无谓,大剌剌往那短榻上一坐,摆手道:
“这众芳楼的常客,唯有雅间可坐,便是你要去堂中,她也不让的。”
“你又诓我了……”
那琵琶伎闻言瞥他一眼,伸手解了貂裘,施施然坐在那王大公子身边,又问王进要吃甚么馅。那王大公子自然随他,但却不知玉山是从儿时以来再未吃过糖圆的,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就听那众芳楼丫头展颜道:
“我们这里有一样叫做八宝馅的,芝麻,豆沙,枣泥,莲蓉,奶酥,核桃,芋泥,糖冬瓜,样样都有一个。”
那丫头一口气报了八样馅料,嗓子脆生生的,听得二人直笑。王进一面搂着那已笑成一团的玉山,一面与她说:
“怕了你了,便就这样吧。”
那丫头闻言应声,极利落的掩门出去了。不一会儿,便端着一个漆盘进来,漆盘上一个錾银葵花碗,碗边一把亮银汤匙。王进打眼一看,知道是那吴二娘有心作怪,也不揭破。只把银碗端过来,仔细吹凉了,捞了一个便作势要喂。
“浑鬼,怎这样没脸没皮了?”
玉山看他手里的汤匙,耳尖都是红的,却听那王大公子道:
“你晌午时说过,看了花灯便随我高兴的。”
那琵琶伎听罢,很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却又生不起气来,只好慢慢凑过去,就着王进的手,小心吃了一口——
但到底只顾着心跳,没察觉出那糖圆究竟是什么馅。

作者有话要说:
恋爱的酸腐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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