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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如何养成摄政王 (昼眠夕寐)



亓御一笑而过:“半个王家,我看不上。整个王家,勉为其难,可堪入眼。”

王渊澄阴鸷着双目直视亓御,想来那页从扶家撕下的祭魂之法也是亓御有意为之,只是让他自乱阵脚的诱惑。

亓御早就觉察了他对昳王的不同。

“呵——”王渊澄随手扔开屠刀,抬眼望了望柳暗花明的如洗碧空,“我也给少将军准备了厚礼,”他在赌一件事,“扶昃以为我要用摄政王做祭品,现下他应当与摄政王一处。”

高胜寒肃然,慌忙看向少将军。亓御低低一笑,悍然不促。只是闲情逸致的看向王渊澄,风轻云淡一句:“那又如何?”

王渊澄本就心中无底的赌注,加之亓御的表现彻底圮坍。

“本以为摄政王还能钳制你一二,看来今日只能血战到底了!”言罢,王渊澄重拾屠刀。

亓御无声退出战斗,手里却将利器握的紧之又紧。破开房门,便听见有人在言语道断:“殿下焉知亓御不会对你痛下杀……”

扑哧三两声,血线三四段,未语五六言,心有七八憾事,命却不至九十之时。

扶昃知道心窝里的剑刃是何人的,却仍旧愣愣的凝视谢陵,眼前万千红尘过眼云烟,都不及那个倔强至深的小少年来的印象深刻。

犹如断线珠帘,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声悲响错落心上。他攥住穿身而过的剑刃,血流如注,整个人仿若百尺楼坠下酒盅,用生命发出了绝响:“不要害怕…过去的都过去了…魑鬼…护…你…亓御…杀…不了…”

剑刃回鞘,人声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要说:
舞象之年(男子15~20岁)





第46章 有悖人伦
“谢陵,”亓御手间的剑刃猩红,粘稠液体点滴不止,“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亲口告诉你。无需假借他人之口。”

扶昃轰然倒地,徒留一声余响。三尺寒锋入木三分,堪堪挡住意欲发动的魑鬼。

魑鬼收住架势,乌黑的瞳珠透过剑锋深视主人。

亓御松开剑柄,任由长剑楔入实木,悬在半空中。他艰难转身背离沉默不语的谢陵,驻足片刻。

为什么要杀扶昃?

不仅是因为扶昃把持北军意欲勾结异族意图谋反,哄诱扶氏插手高明王府势力均分,毒害天子谢阳,谋刺昔日谢陵,更是因为他太怕扶昃说出压抑与内心深渊的恶意。

以前生一目至深之念与今世相伴守护之情,压抑他内心深处的凶兽,可每每念起那些亡灵故人,他还是抑制不住的滋生对这腐朽无用朝廷的恨意。

倘若当年天子谢阳不为权臣所制,抑或谢阳是个强势君主,他的父亲就能早早前来支援,也不至于贻误战机,累的前神机营全军覆没。

自然,他更有错,错在轻狂,错在年少。

三千性命,无尽情缘,似海温情,依稀间全部湮灭纷飞。他沦落为敌国阶下囚,凭借罗织苟活的辛苦。

谢陵目光紧紧跟随转身离去的亓御,于背后发言:“昔日,查子吉拿来的册子,是诱骗王渊澄,还是借刀杀我?”

亓御顿步,一步已经迈出门槛,索性整个人都站在了门外。转过身坦然对上谢陵的目光,不言不语。

诱敌之计不假,杀意波动亦是真。

“倘若……倘若你真的百般挣扎苦痛,杀了我也…无妨…”
亓御的目光清明时,才最令他揪心难言。
“你是谁?”亓御问的突兀且令人迷惑,“回答我,你是谁?!”
谢陵被他沉重肃然的目光包围,带着不解略做思量道:“我…我是谢陵。”
亓御却摇头:“错了,你是摄政王。江山动荡,四海难安,你只能是摄政王。乱世识枭雄,盛世见能臣的摄政王。”
你何人何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站稳于世道,永葆于人心。
谢陵恍然领悟,枭雄也罢,能臣也好,他们纵是名扬四海,仍旧越不过他之摄政王。
亓御纵有百般计算,也仍旧以他中心编织天罗地网。
无情诛杀,无义算计,皆是为了一人。最是冷情,也最为深情。
“你…会像傅长书一般,留在我身边吗?”
谢陵心知肚明,他做不回漠北需要亓御寸步不离之护的谢陵,也做不回需要借助亓御辅助才能诛灭扶府的锦王,更做不回居州、书院需要亓御相助的锦王。
他只能做大晋摄政王。
亓御背对艳阳天光,流光裹身,恍若隔世之人一般。冷光熠熠的薄唇轻言细语:“恕臣难以从命。”
谢陵揉搓酸涩眼眶,这个人分明说过不时常握剑,能将剑束之以阁将就自己的讲究的。
真是,翻脸无情。
“本王,明白了。”谢陵终了此言,颇显大义炳然。
“臣告退。”亓御端恭有礼。


四月之后。
谁织就铺天盖地的罗网,谁将万千势力绞扯不清,谁又将肆意汪洋回归平静,无人去细细探究追寻。
只因众人无力挣扎出罗网,无法扯清干系,更上不了岸。
傅长书将要裁撤的官署一一列举于名册,每一官署都有大量冗员面临裁员。不过这些人毕竟都是举无轻重之人,世家也好,勋贵也罢,朝廷终究将底线画在了其可承受边缘。
但傅长书统领下的新旧官员,心中却自有定论,或许不远的将来,这些核心位置就会新旧交替上另一群人。
至于这群人的选定,谢陵与傅长书等人洋洋洒洒和议多日。
初入官场的刑生等人自然高举寒门大旗,王渊澄等人自然据理力争的抗议。
勋贵侯爵与崔氏很是欣然接受朝廷‘征将’之策,由经多方选拔出可堪为将的人奔赴各地整合府兵,重新编排成正规军,而后开拔北方与西南。
西大营驻扎正西,内震慑荆南王府,外抵御西域异国。

太后身边的柳姑姑亲自抱着半岁大的婴孩至御书房,最熬人的酷夏已逝,半大的婴孩难得咿呀展颜一笑。
婴孩微弱却清脆的笑声落在谢陵耳中,他情不自禁莞尔一笑。
素白的指腹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婴儿柔嫩面颊,谢陵心中深感异样,又仿若心花怒放。
原来,婴孩才是这世界最纯洁最美的,也最令人心动。
柳氏暗暗诧异,摄政王一直疏离沉冷,哪怕太后只剩摄政王这一子,摄政王仍旧铁石心肠不曾踏足后宫半步。
如今竟是笑了。
恍若仙境的柳氏不知言何,只是随口:“亓少将军是春末下各州军府的,如今也该回来了吧?”
谢陵仿若失聪,对柳氏之言充耳不闻。竟要接过婴孩,柳氏回神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放进谢陵怀中。
孩童眸子透亮,清光暖人心扉。谢陵心田间缓缓流过一股暖流,婴孩晃悠悠的挥动两手,嘴角银丝如泉,边冲谢陵笑着边流着口水。
“这孩子什么时候能长大?”谢陵目光极尽温柔缱绻。
柳氏未经细思,脱口而出:“回摄政王,这养孩子可急不得。”
季掌印给太后送书信回程,刚巧听了这番话,边给谢陵行礼,边掐着指尖估算一言:“回摄政王,大晋最早加封储君的皇嗣也得七八岁呢。”
婴孩突然好动起来,谢陵怕自己拐着婴孩藕似的小胳膊小腿,便把孩子交还给了柳氏。
“信送给太后了?”谢陵轻微整理了衣袖。
“送到是送到了,”季掌印顿了顿,“途中遇见了南衙林参军,林大人偏生跟到太后宫里,亲眼看着太后拆信的。”
谢陵脸色陡然一转,一时情急呛道:“林硕怎么回来了?他得知信里内容了?”
季掌印低着头,略涩音:“回摄政王,林大人看了那信,是老奴失职。”
“孙思清,把林硕给本王带来!”谢陵大声冲着门外一呼。
应声而来的居然是远赴鲜卑归来的林硕,林硕身着武将官服信然拜见谢陵。
“臣参见摄政王,”林硕身子骨笔直,“信臣已经让伍子逢亲自送给亓少将军了。”
谢陵心下一凉,越过林硕叫来孙思清。两难的孙思清不敢轻举妄动,信传给他主子,摄政王却要他截下信,这如何是好?
“季掌印,吩咐谢缘截住伍子逢同信件。”谢陵冷冷瞧着林硕与孙思清。
林硕一愣,他怎么忘了漠北带回的那个女娃娃,心中喊糟,旁人未必能截下伍子逢,可这个阿缘与伍子逢有师徒情谊,还真能堵截住伍子逢。
林硕眉头一皱,这个谢陵果真不是当初的谢陵,如今是能拿捏住人心的摄政王。

高京青石长街,初秋小雨淅淅沥沥,屋檐水帘叮咚作响。闲斋外,两把油纸伞一一风中撑起。
傅长画锁眉,言语生涩:“得空回来一趟,真不见摄政王了?”
亓御移开目光,凝视手里握着的浅黄伞柄。
编造巫术引诱王渊澄为岁祭之法犯浑,却也欺骗了谢陵,正如扶昃所言,他暗中控制所有却不对任何人说清道明,活该他现下尴尬局面。
重中之重的是,他确曾对谢陵有过杀意,万幸的是自漠北起他便压制了这杀意,如今已然忘了,却又被扶昃重新提起。
难免心虚。
前世如何都是往事,今生,才是要用心经营的正事。
奈何,他心漂浮不定,矛盾良多。滋生的情愫他也不敢轻易明确,不如躲开清闲自在。
“我总觉得你怪异,从前你可是心无杂念,做什么都一是一二是二,不畏畏缩缩,如今虽说心思缜密深沉了,人也瞻前顾后的恼人。”傅长画直言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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