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云面色一变,闪身躲避。
宁舒恰在枯云后方藏身,于千钧一发之际听风辨意,猛地偏开头去。只听一声细小蜂鸣自耳畔划过,回头一瞧,见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正插在树干上。他顿时冷汗涔涔,那竟是唐门的暴雨梨花针。
那边厢枯云与徐紫雾已经动起手来。青城剑法古拙大气而不失精妙幽微,由枯云这等绝顶高手使来,自然招招严密,毫无破绽。反倒是徐紫雾一味使巧劲躲避,一时显得落了下风。
宁舒只瞧了片刻,便明白过来。若论功夫,大家都是绝顶高手,招式上的高下并没什么可论的。比武的输赢,若不论其他,拼到最后最要紧的是内力。偏偏除了方才那一下掷针,徐紫雾并未再动半分内力,甚至也不曾用蛊虫。想来是他如今内息已经十分不稳,故而不敢妄动。
但这样以静制动,枯云早晚会被拖到内息不济。到时候只要觑准机会,稍稍使力,便可以一击而中。
宁舒能瞧出这个道理,枯云道人如何瞧不出。又过三招,当即招式一变,是往速战速决的方向去了。
那边高手对决,这边也正打着。正道到底人多势众,局势一时间渐渐逆转。宁舒本伏在树上,未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一个崆峒高手与人动手,使的是混元棍。那棍精钢所制,既沉且硬,一棍横扫,飞沙走石。宁舒藏身的那棵树本不甚粗壮,恰被一棍带过,几乎拦腰截断。他别无选择,只得从树上跃下,恰巧落在酣斗的人群之间。
那崆峒弟子杀红了眼,一棍向宁舒扫来。宁舒的功夫自来是走轻灵一道,见状自然运气轻功闪避。只是处处混乱,一时竟找不见可藏身和落脚的地方。正焦头烂额间,忽听妙色尖声叫到:“原来你在这里!”
宁舒扭头一看,苦节正被合欢教一个长老缠住,分身乏术。妙色得了空档,立刻向自己扑来。
宁舒同韩旷双修,功夫也大有进境。如今面对妙色,也能稳稳接住她的招式。妙色与他拆了十余招,神色越发狰狞。
若是换做往常,宁舒定要气她一气。可是眼下不比寻常,他一心二用,始终留意着徐紫雾那边的动静,手上的招式虽然精妙,可到底不似妙色那般狠绝。所以堪堪只能应付个大概。
正分神间,猛然觉得身后不对,便旋身飞踢。哪想到天魔琴音与合欢铃同时作响,这下内息受冲,周身经脉顿时为之一僵。
只这刹那间,妙色一膝恰踢在宁舒腿后。宁舒膝盖一软,顿时扑倒在地。
再回过神来,发现妙色已点了自己周身穴道,身上虚软无力,半点功夫也使不出来了。抬眼去看徐紫雾那边,枯云道人已经不见了。
宁舒心中一片冰冷,虽早知会有今日,但仍然不免露出绝望之色。
身后刀兵一片,他却只能看见徐紫雾不疾不徐地走到自己身前,像打量一件物事一般钳住自己的下巴,上下看着自己。
宁舒对上他的目光,本能地发起抖来。
良久,徐紫雾露出一个没有感情的笑容:“全须全尾,很好。”说着眉头微微一紧,抬起手来。宁舒眼看他指尖抽搐,仿佛有什么尖锐之物要破皮而出。
徐紫雾瞧见他眼神,语声转淡:“本教主不想再四处捉你。羊刃虽毒,但你我同修一体,无妨。”
宁舒颤声道:“若有一日你用不上我了呢?”
徐紫雾淡淡道:“你未必能活到那时,何苦多虑。”
说着指尖微动,向宁舒额心探来。
还未碰到,便听一声利刃破空之风。徐紫雾眉头一皱,不得已后退了数步。妙音哑声道:“是你!”尚未张弦,只听啪嚓一声,他怀中那具魔琴再度断做两截。
宁舒呆了呆,望着那个拦在自己身前的影子,喃喃道:“你怎么来了……”
韩旷并不做声,手起刀落,先是一刀刺中妙色肩胛,然后抬脚将妙音踹出了七八丈远。最后将刀平平横在身前,不动如山,挡在宁舒与徐紫雾中间。
徐紫雾看着韩旷,眼神渐渐变得怪异。他摇了摇头,露出一抹诡秘的笑:“可惜了。”说着并不理会韩旷,而是突然间身形疾动,向宁舒抓来。
韩旷毫不犹豫,扬刀便刺。只是徐紫雾身法委实快得诡异,韩旷出刀迅捷,仍然始终差着寸许。
只瞬息间,徐紫雾脚尖扫过韩旷大腿,将人踹向一旁。手指并不稍停,直奔宁舒。宁舒骇然,本能地伸手格挡,眼前却忽然落下一片阴影。
韩旷闷哼一声。向后跌进了他怀里。
刹那间,世上一切仿佛远去。宁舒眼睁睁看着韩旷手腕瞬间成了一片黑红。
徐紫雾站在不远处,声音平淡:“我知道你为何在此,跟我走吧。”
宁舒抱紧韩旷,慢慢摇了摇头,他闭上眼睛,就势向道边一滚。
鹰嘴崖下江水滚涌,顷刻间将他二人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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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上
宁舒再睁开眼时,只见天空一片酡色。他艰难地眨了眨眼,呕出几大口水,才意识到那是一片晚霞。愣怔片刻,宁舒猛地一骨碌爬起来。洞庭湖的波浪涌上石滩,韩旷半身浸在水中,手中仍然紧紧握着虞渊。
宁舒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将他翻了过来,只见羊刃的黑红色蛊气已经弥漫到了肩颈处。韩旷的脸上死气沉沉,惊蛰的青黑色蛛网状纹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面颊上。他抱起韩旷,茫然四顾。八百里洞庭湖,他们此刻也不知身处哪个岛上。抬头是红霞漫天,低头是烟波浩渺。天地之大,似乎唯剩他们二人而已。
宁舒心中绝望,仍然不死心地去截韩旷肩膀上的穴位。只是羊刃何其之毒,他所能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罢了。他抓着韩旷的手腕,一口咬了下去,可只吮了几口,便哇地吐出一汪鲜血来。
他全身无力,只能将韩旷抱在胸前,喃喃道:”我劝你的话,为何你从没有一句听进心里……”
神思恍惚之中,只听当啷一声。紧接着,一只粗糙冰冷的大手轻轻抚上了自己的脸。韩旷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气若游丝道:“别……别哭了……”
宁舒抬头,才发现自己眼前已经一片模糊。他狠狠地抬臂擦了一下眼睛,看着韩旷在满面死气中静静地望着自己。宁舒想冲他笑一笑,可是更多的眼泪淌了下来。韩旷侧过头,呕出一口湖水,虚弱道:“没……没什么好哭的。你没事,就好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物,正是宁舒先前留下的那只玉盒。
宁舒接过来,毫不在意地丢在一旁,哑声道:“羊刃之毒无物可解,便是虹霓……也对它毫无办法……”他哭道:“你做什么傻乎乎地冲上来……徐紫雾根本不会杀我,可你却要死了……”
韩旷没说话,只是目光转向夕阳之下水面,半晌才道:“那时候……是想不到那么多的。我只知道,只要能替你挡一挡,便是要我死了,也没什么好可惜……”
宁舒哭道:“孟连山呢,你的仇呢?”
韩旷苦笑:“忘了……”
宁舒拼命忍了泪,低声道:“可我还是要死的。先前不过是早一日晚一日的事,可现在……”他在泪水中翘了翘嘴角:“我吃了羊刃的毒,很快就要去陪你了……”
韩旷一惊,随即就是一痛:“你……你何苦?”
宁舒望见他神色,反而笑出来:“你说呢?”
韩旷闭了闭眼,终于只是一声叹息:“罢了,你我一起……也许,也许下辈子……”
宁舒见他仍是如此不开窍,不禁怒从心头起:“你为了我明明连命都可以不要。此刻你我还没咽气,凭什么要等下辈子!”
韩旷愣了片刻,忽然笑起来:“对啊。”他本来神情总带着几分凶狠阴沉,此刻这样一笑,却露出原本英俊爽朗的底色来。宁舒看着他艰难地撑起身子,轻轻捧住了自己的脸。
两人对视片刻,韩旷侧过头,吻了上来。
宁舒与他唇齿纠缠,只尝到了满口的血腥与苦味,仍然贪婪地吮吸着每一处柔软。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淫靡之意慢慢从经脉深处涌了出来。
宁舒浑身燥热,四肢绵软,只觉自己隐秘之处春潮翻涌,渐渐难以自持。韩旷的气息已经很弱,声音却仍然温柔关切:”怎么了?”
宁舒苦笑:“我的身子……是了,蜂本是种在炉鼎身上的淫蛊,它遇上羊刃的毒,便以为那是种蛊之人,自然……自然要发作一番的……”
韩旷无力地抱住他:“疼么?”
宁舒呼吸渐渐乱了:“不……不疼。就是太痒了……”
韩旷顿了顿,忽然道:“来……来双修吧。”
宁舒失笑摇头,泪水又落下来:“可你……你眼下…”
韩旷松松将他的手拉过。宁舒碰到那处,一时不知该哭该笑:“我都忘了……徐紫雾练那功夫,他养的蛊,本来都是带着几分助阳之效的……”当下不再犹豫,抱住了韩旷。
两人命在旦夕,哪里还做得成什么。不过是紧紧相连,不肯分离。宁舒破涕为笑:“若是之后有人寻到我们,定然要辱骂嘲笑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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