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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正武帝野史 (郑西州)


  匈楚吓了一跳,“怎么了?!”
  姬麒咬牙摇头,额上浮出细密汗珠,匈楚道,“那杯酒!”
  姬麒不做声,忍不住靠近他,鼻翼相抵,温柔地摩挲着,呼吸纠缠,不住地磨蹭,情‖欲如绵绵的流水,如深夜里温暖的篝火,如春天里开放无数花朵的枯枝。
  匈楚侧脸亲了亲他额头,一手顺着衣服,摸索下去,少年忍不住发抖,仿佛极其畏惧而厌恶这样的事情,然而匈楚粗糙的,温柔的手渐渐将他那些不安的情绪安抚下来。
  身体被别人碰触的那一刹那,许多可怕的记忆从深处滋生出来,然而这个人是匈楚。
  少年闷闷地哼出声,慢慢放松身体。
  那感觉奇妙的很,他从没想过这件事本身竟然会有这样舒服的滋味,少年埋在匈楚怀中,不敢再看他。
  最后那一刻,高‖潮落下的时候,那些算计,不甘,屈辱再次如鲠在喉,少年伏在他胸前,不住喘息。
  “没事的,没事的,你长大了。”匈楚抚他后背,忍不住抱紧了他,彼此心里都有说不出的感觉,仿佛劫后余生,回首望去,能共苦者不过一人。
  热度依旧不减,化开的药力借由情‖事渗入肌理,身体自行修复,有种难以言喻的舒服,便昏昏沉沉地在匈楚怀中睡了过去。
  睡过去时,满眼噩梦。
  在斗兽场上长出的利爪和獠牙,他连匈楚都没敢告知,无数光怪陆离地画面走马观花地闪过,少女在花海中回眸一笑,白衣男子蓦然心动——
  “赐你重生之力——”一个声音自天际而来,如滚滚惊雷,帝流浆如满天星辰,落在身上,残缺的手脚缓慢长开。
  落在窗外的青鸟,口中衔着一颗血淋淋的眼珠。
  直入云霄的优昙婆罗花树,春风过后,花苞落了一地,清秀少年缓缓起身,一双眼清澈如水,向他甜甜一笑。
  幼龙生出龙角,在十万天劫雷火中化为飞灰。
  香云叆叇,正法庄严的天界,轩辕帝俯身,向他伸出手。
  打神鞭自九天呼啸而下,避无可避地落在身上。
  踏着遍地尸骨,千山独行的背影。
  古战场上,蚩尤骑着貔貅神兽,所过之处沦为死地。
  混乱的,匪夷所思的噩梦。
  无数幻境轮番而过——
  最终,化为少年匈楚在荒原上奔跑,狩猎的矫健身影。
  千羲宫。
  青鸟无声地落在窗外斜伸出来的枯枝上,凤启歌正在窗边看书,闻声头也不抬,“如何?”
  “药已服下,”青鸟道,“姬殿下宫中有近七只鵸鵌鸟,尚且不知是哪里派来的。”
  “哼,”凤启歌冷笑一声,“盘王那里是有一只的,我曾听过,她对鸾鸾说写轮眼处有金光划过天际。”
  “鸾鸾去写轮眼前曾杀了一只鵸鵌鸟,后来怎样了?”
  “姬殿下身边那侍卫以为是普通宫女,好生安葬了。”青鸟道。
  “妇人之仁。”凤启歌将手中的书翻过一页,那页画着一只三足六尾的怪鸟,旁边以小字写着:翼望之山,有鸟焉,名曰鵸鵌,其状如乌,三首六尾而善笑,可惑人心智,喜听人言,常为密信之用。
  “鵸鵌,鵸鵌,放眼魔界,何人如此多疑,又善用飞禽呢……”
  凤启歌只觉好笑,又道,“盘王所说的金光是何物,可查清楚了?”
  “没有,不过,昨夜狴犴司据说进了一个陌生狱吏,搜查之后又不见了。”
  凤启歌点头,“我知道父王曾下密令,令狴犴司用刑暗杀那侍卫,看来是这人从中捣乱,不过看样子,他好像是鸾鸾那一边的。”
  一切蛛丝马迹细细思索,想来想去,凤启歌忽地十分恼怒,“这愚蠢至极的昏君!我的江山迟早毁在他手里!”
  “他活的够久了……”凤启歌道,“今年该有八百七十六岁……”


第9章 人间至味
  羝羊触藩,不能退,不能遂,无攸利,艰则吉,利贞。——雷天大壮卦。
  黑夜之中,李恺于上将军府的书房内,借着一星烛火,全神贯注地雕刻一枚木头小人,木屑纷纷落下,在桌上细细密密地铺了一层,李恺吹了口气,仿佛是被木屑迷了眼睛,眼底通红地看着木偶小人的眉眼。
  他想起从前的许多事,与妻子月下追逐的嬉戏,两只小狼在他身上爬来爬去的天伦之乐——
  所有思绪,被门轴吱呀一声,断了个干净。
  “谁!”李恺喝道。
  少年身着黑袍,眉目遮在宽大的兜帽下,只露出更深露重,冻得有些苍白的侧脸轮廓。
  “姬王?”
  “李将军,”姬麒自觉坐在供客人落座的雕花木椅上,将手中沉甸甸的包袱放下,“这是给李将军的安置费,共一千金。”
  嗬!李恺向后一靠,手中把玩着半成的木偶,“姬王真是一诺千金,不过现下这安置费,可不只是安置费了,你那侍卫呢?怎的就你一人来?他多大了?还需要一个黄口小儿来行事?”
  “他累极了。”
  姬麒突然意识到,这种事,匈楚亲自来才更显诚意,可是他在噩梦中醒来时,匈楚睡得正沉,不时因伤口疼痛呻‖吟出声——他怎么舍得再折腾他。
  又也许今夜过后,谁都不会再有机会,像今日这样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姬麒忍不住苦笑起来,一身黑袍让整个人显得像一块易碎的美玉,偏偏内里坚强的令人叹为观止。
  他道,“我身边有七只鵸鵌鸟,能出来已经很不容易,总需一人防着身后起火。”
  李恺眉心一动,忍不住将木偶握紧,用掌心来回摩挲,目色郑重地思考这事。
  姬麒却道,“匈楚雕刻木偶的功力一流,小时候许多玩具都是他亲手做的。”
  “今日在斗兽场上,多谢李将军救命之恩。”
  李恺突然道,“你这是在贿赂我,还是——要将此人托付与我?”
  姬麒笑了一下——那笑容有些凄凉,又很天真,仿佛遍观潮涨潮落,花谢花开之后的开悟,又仿佛只是觉得这话十分有趣。
  “有何不同呢,只是今日在祭魂大典上,有些事,自然而然就通透了。”
  说罢,少年起身,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地走出书房,桌上的烛火亦未晃动些许,门楣掩上时也诡异得安静。
  李恺将歪歪扭扭的木头小人扔到桌上,长叹一声。
  十日后,正是祭魂大典结束那天,这十日内不朝不典,两人受了重伤,也不再日日陪着凤帝看兽,倒落得清闲。
  天亮时,匈楚将他唤醒,两人穿着朴素衣服,一起去天桥下吃云吞面。
  砦河自天桥下潺潺而过,许多下层妖魔在这里聚集,划出地方卖艺做生意,天不亮,就有三三两两的妇人起身,门槛一声清响,那是一个信号——过不了片刻,天桥便苏醒过来,卖艺的,唱念得,卖各种人间美食的,纷纷倾巢出动。
  红日半遮半掩,刷的附上一层暖暖的金光,整个天桥都飘荡着早间做饭的柴火香味和滚烫白雾,人间烟火与喜怒哀乐五颜六色地混在一起,仿佛一个永远醒不过来的温柔梦境。
  姬麒像个普通人家的小公子,被大人领着,坐在油腻腻的小桌上,耐心地等第一碗云吞面出锅。
  匈楚拌着红彤彤的辣油,吃的浑身舒坦,出了一身大汗,却不许他吃辣,要了一碟小菜,又仔细地给他剥卤蛋的壳。
  “以后我不在,这些事你不要样样自己做,那些宫人有的还是信得过的,不要胡乱杀人——他们欺负你不算。”匈楚喂他吃了口鸡蛋,一时又不知道该嘱咐些什么,又每件事都想嘱咐到,便停下来,一边看他小口吃饭,一边四处乱看。
  不远处,骚乱顿起,一名白发老头被众人围在中间,拳脚纷纷落下。
  “这是在做什么。”
  面瘫老头道,“定是那个算命的,把这当人间了,咱们魔界谁信那东西,这算命的穷的叮当响,偶尔四处偷些吃的。”
  说罢一笑,“也是有骨气,知道老汉故意让着他偷,再也不肯来了。”
  匈楚道,“这些钱给你,去叫那老头来吃碗面。”
  面瘫老头接了钱,过去了。
  姬麒不解道,“为什么救他?”
  匈楚揉他脸颊,“阿妈教的,行善事,下辈子能生个好人家。”
  匈楚为人处世中,总带着些贫寒人家的,无法说清道明的善良愚昧,姬麒觉得这样很蠢,有些可笑,又觉得这样的匈楚有种无法言说的魅力。
  那老头很快被带过来,穿着脏兮兮的白麻衣,闻言也不道谢,坐下来呼哧呼哧吃了两大碗面,蓦地向少年一撇,眼神晦暗不明。
  然而他掩饰的很好,吃完便走,看不见人时,才掐指一算,点了点头。
  匈楚没有看到这一幕,只目送他走远,道,“吃完回去休息,伤还没好。”
  “你陪我吧,”姬麒小声嘟囔,“呆不了几天了。”
  匈楚不做声,牵着他的手,结了账,一起回去。
  没走几步,远处喜乐喧天,一队红衣艳艳的嫁娶队伍从闹市穿过,花轿晃得招摇,锣鼓震天的响,瞬间就让人开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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