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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美人膝 (夜罹沉迷)


  长寻:“不是少掌门。”
  凤广盈皱眉:“那是谁?”
  长寻浅浅一笑,答非所问:“小伤罢了,不必挂心。”
  他半侧着身子,俯身点了两盏明灯,又走到窗口,将半敞开的窗户关上。
  凤广盈忽觉有些气闷,遂道,“得了,你这闷葫芦不说,我也不勉强,若真有人敢欺负你,一定要告诉师兄,师兄给你揍他……”
  长寻淡笑,“师兄今日去过的地方,有些多。”
  被戳破了行踪,凤广盈便心虚起来,嘴里含糊说了几句是人都听不懂的话,嘿嘿笑了几声,便离开了。
  凤广盈与长寻住的院落因经过柳圣羽特意嘱咐,少有人走动,半醉的凤广盈一路飞奔出院落,刚出了中庭圆拱门,就撞了人。凤广盈酒意顿时醒了一半,连忙扶住柳圣鸢,“失礼失礼……”
  柳圣鸢余惊未消,好一会儿才缓下一口气,“凤先生如此匆忙,是要往哪儿去?”
  凤广盈笑了笑,“今日犯浑下山喝了些酒,去后山醒酒去。”
  柳圣鸢闻言掩面轻笑,“凤先生性子无羁,与长寻公子倒是不同。”
  凤广盈嘿嘿一笑,“怎管他叫公子,管我叫先生呢?我啥都不通,也就仗着这师弟狐假虎威了,以后姑娘也唤我一声公子,”顿了顿,又从怀里掏出一小袋酸梅递给柳圣鸢,“山下买的,你们姑娘家应该爱吃。”
  “多谢……凤公子。”
  “哈哈,不客气。”凤广盈轻轻咳了一声,“那个,我先走啦。”
  “公子慢走。”
  凤广盈点点头,头也不回离去。
  

  ☆、状元

  元羽舟歇了三日,才恢复精神,眼见着殿试的在即,面见圣上总归不能穿得太寒酸,前些日他在西市上和街一家布庄预了一身新衣,正准备今日去取。
  然而,他尚未出门,便被不速之客给截住了。
  一顶华云轿子停在万书坊门口,也不知候了多久。
  在元羽舟打开院门那一刻,白府二千金,白芊婓,秀气小巧的手挑开轿帘,“元公子,还请琴馆一叙。”
  元羽舟笑道:“若知今日佳人有约,我就该早些天去将衣裳取来。”于是唤来阿东,交代了几句,便跟随白芊婓去了琴馆。
  琴馆,也就是听曲儿的地方,琴师精通各种乐曲,馆子也会供应酒水清茶,是文人雅客们都喜来的闲趣之地。
  白芊婓盯着元羽舟打量好半刻,才道,“不知白老三(白祈)可与公子讲过,元公子模样与一位丽人十分相似。”
  元羽舟:“羽舟一介布衣,与郎中令交识仅因兴味相投,绝非姑娘口中所说的‘丽人’缘故。”
  白芊婓:“元公子这么一说,倒显得我唐突了,敢问公子贵庚?”
  “二十有四。”
  “那公子祖籍何处?”
  “广陵元氏。”
  “家中有几人,家母可否健在?”
  元羽舟双目微敛,浅饮一口,“姑娘再问下去,我怕是要成为相府的倒插门女婿了。”
  白芊婓语带歉意,“是小女子冒昧。我这弟弟实在是令人不省心,为了公子着想……也担心此事若有差池,会招致杀身之祸。”
  “身正不怕影子斜,读书人考取功名无非为了光耀门楣,”元羽舟对上白芊婓的目光,“小生确有几分志气,却没姑娘想得那般野心。”
  白芊婓略松一口气,“还望公子记住今日的话。”
  元羽舟勾唇一笑,“自然。”
  “不知公子可会抚琴?”白芊婓又问道。
  看来她还是没有死心,元羽舟自顾自为自己斟了半杯酒,悠悠道,“略通琴艺,不过依着祖训,只能为未来的元夫人先抚琴……”
  “这……”
  “姑娘别误会,你想听,我也是不同意的……”
  “……”
  “茶也喝了,酒也品了,姑娘若是没别的事,”元羽舟自怀中掏出几块碎银子,轻轻搁在桌上,“羽舟就先告辞了。”
  元羽舟颇为轻快出了琴馆,余光似乎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便去街边买了些松果和蜜饯,正要付钱,有人抢先一步。
  “大哥,糕点也各来一份,包好些。”
  街上人流如梭,占了便宜的元羽舟心满意足抱着一大袋糕点和小食与白祈并肩走着,眉眼都是笑意。
  白祈的脸色却不太好。因着当今上圣体欠安,殿试被取消了。谕旨也已经下达礼部,由礼部尚书根据考子的文章来评定名次。倒不是说白祈对元羽舟没信心,而是因为礼部尚书与当朝丞相,也就是白祈他爹是故交。
  皇储一事,丞相向来都是站在太子那边。
  其实这也不算宫闱秘事,今上对亡妃“丽妃”的宠爱,当年可谓羡煞六宫,若是当年七皇子没有被神秘人掳走,而今在太子之位上的人,必然是七皇子。
  子凭母贵,向来是也。
  元羽舟倒没有因这个消息影响心情,吹了吹袋子里还冒着热气的炒松子,“不知那位‘丽妃’哪方人士?”
  “宫里的名册记的是广陵裴氏,我私下查过,她姓柳,名圣鸢,是昆仑派掌门的妹妹。”
  “如此一来,朝廷出兵助昆山派一事,感情还有裙带关系。”元羽舟笑道,“她居然也是广陵人,搞不好还真是我娘。”
  白祈心里捏了把汗,苦笑道,“元公子,血浓于水。”
  元羽舟闻言,依旧一如既往点点头,既不在意也不敷衍,“她的广陵裴氏是假,我的广陵元氏可是货真价实。”
  白祈还想说些什么,元羽舟又笑道,“郎中令不必说服我,我们要说服的,只有一个陛下。”
  白祈闻言,忙不迭应声道,“对,元公子言之有理。”
  一转眼过了八日。
  其间凤广盈时不时来串门,起初元羽舟还与他客气一番,随着这人来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元羽舟便私下吩咐阿东阿南拒客不接,或是以各种理由推脱与凤广盈见面,气得凤广盈梗着脖子直骂。
  这日,元羽舟正兴致勃勃浏览一本奇闻异志录,藏书阁的门突然被人撞开,一大早就着急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不敢去看放榜名单的阿南和阿东脸上皆是止不住的笑意,一把夺过元羽舟手上的书卷一扔,将他往大门口推。
  “状元郎出来啦!”
  “哟!这么俊!”
  ……
  ……
  元羽舟一愣,却见大门外挤满了人,他眼神不佳,只见虚影攒动,闻得炮声响震,人马喧哗。
  有人小跑上前,喜道:“恭喜状元郎!贺喜状元郎!报喜的差役很快就到了,丞相也来!方才在前街!不出一刻钟,就要过来啦!”那言语,比自己中状元还惬意激动。
  丞相迎状元郎这样的事,放在往年,也是不曾发生的。
  “公子!公子!”阿南伸手在元羽舟面前晃了晃,“高兴傻啦?”
  元羽舟犹未曾回过神,修目微敛,双唇微动,似在自言自语。
  阿南阿东忙着高兴,也没听清他道了什么,人群深处,却有人在他说完这句话时,微微一怔,目光温柔而炽烈,越过人群,定在那张笑意清浅的脸上,随即,唇角也绽开了笑容。
  不到一刻钟,果见朝丞相白薛晟领着大队人马进来。近了才发现,随同丞相来的还有白祈,脸上笑容意味深长。
  元羽舟目光飞掠而过,而后朝丞相作一揖,“小生见过丞相……”
  这位久经朝政的丞相上了些年纪,双鬓已添银丝,神态也不善和蔼,见元羽舟要行礼,居然略有慌乱地伸手去扶,而后盯着元羽舟仔仔细细审视了一番,直到白祈小声在一旁喊他,才微微显了笑意,连道三声好,“果然人中龙凤,好,好,后生可畏……”
  差役将大红状元服、纱帽、皂色勾金丝登云靴等齐齐送上前,元羽舟只拿过那双登云靴,三两下将金丝抽掉,背过身,迅速换上,而后穿过人群,便一跃上马。
  人群里“嚯”地一阵惊叹,显然是被状元郎的行为惊到了。
  马上人俊美神雅,黑亮的眸子笑意清浅,“我这人散漫惯了,不喜繁文缛节,今日喜托龙门,也愿恪守心之所向,绝不醉意潦倒此生。”
  言罢,流转垂眸间,眼里便只剩下了温柔,倏然与人群中玉乾坤目光四目相对,倏地一瞬,玉乾坤也不知怎地,骤然想起了《九歌》那句“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
  片刻后对方若无其事地移开,却教自个儿心湖搅了个水花乱溅,尚未从方才那一瞥中回神,又见元羽舟于人群中渐渐走远,只觉宛若惊鸿一现之幽昙,可遇而不可求。
  玉乾坤将玉佩收入怀中,心道,“下次吧。”
  因着圣体欠安,面圣之日定在翌日,然恩赐却是丝毫未曾懈怠。
  圣上钦定状元、榜眼、探花,大赐圣恩,并赠骏骑,宣跨马游街,万民齐颂;又令赏状元黄金万两,布帛千匹,免吏考,授翰林院修撰兼“御前”中书舍人。
  一时间,满朝轰动,万书坊门庭若市。
  是夜,已过子时,万书坊藏书阁依旧灯火通明,阿东心道今日大好日子,自家公子定是欣喜之余,深夜难眠,便端了点心,往藏书阁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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