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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美人膝 (夜罹沉迷)


  苏泛哈哈一笑,打趣道:“还早着呢,你看着也就才二十岁出头,未经□□,风华正茂,做我女婿正好。”
  “乱了辈分。”元羽舟撂下眼皮,将披风取下系在苏泛身上,淡淡道:“看着还是你比较需要它,苏庄主,保重。”
  苏泛看着元羽舟远去的身影,没好气道:“好歹我过的桥也比你走得路多,不识好歹,不识好歹!”
  元羽舟连头也不回。
  次日,初冬新雨落了下来,烨城的风由萧瑟急转严寒,昶眉山被罩在一片迷蒙的水汽中,不会搭巢筑窝的山鸟哀声阵阵,在秃枝间乱飞躲雨,马车行进在冷雨浸湿的宽道中,尤显突兀。
  “该死的傻鸟。”白祈被马车颠簸得难受,便将气出在了鸟身上。
  即便是这样的坏天气,也要离京办事,真是活受罪。
  白祈心中正抱怨之际,马车忽然停了。
  “怎么回事?”白祈问道。
  “大人,有人挡路。”
  皇城郊外,有谁敢这么大胆?白祈纳闷之际,掀开一角帘子,却见元羽舟撑着一把天青色油纸伞,立于车马前,“车内可是郎中令?我与你同路,可否一同前往?”
  白祈喜出望外,“原来是状元郎,快快上轿!”
  待元羽舟收了伞,白祈问:“你这样出来,陛下知道吗?”
  “自然是不知,”元羽舟笑道,“他不会干涉于我。”
  白祈顿时有些无语,“你要去北境为何不与我商量一下?就这么出来了?你叫满朝文武如何想?陛下如何想?”
  元羽舟:“我也好奇他究竟如何想,居然指使自己的臣子煽风另一位臣子去谋朝篡位。”
  白祈:“你……你都知道了?”
  元羽舟:“早知道了。”
  白祈颇为尴尬地笑了笑,好声好气道:“你知道还不早说,整得我里外不是人,回家还要被我爹摆眼色,这陛下也是,你也是……”
  元羽舟眼尾微挑:“我这不是来赎罪了么?白兄难道就不好奇为何调查北境税务一事会由太子负责?”
  话题一转到这里,白祈压低声音问:“这圣旨下来的时候我也纳闷着呢,太子属地出了岔子,出于公正严明,陛下也该让御史台全权负责此事,为何要让太子插手,说有包庇之嫌,可陛下偏偏对太子宠爱甚少,实在是想不通。难道真被他的眼泪打动了?”
  “东邪教的老巢釉堤山在北境。纳兰将军不日也将带领五千禁卫军从凌烟道迂回抵达釉堤山后背协助昆山派对釉堤山进行围剿,路程偏长,亦不经北境三州,烨城与北境距离釉堤山最近的梧州的距离,相去也有三百里,按理说也当直接从梧州拨兵围剿,为何陛下要如此大费周章,你可有想过?”
  “你是说……陛下其实别有所图?”
  “这出‘苛政猛于虎’的戏,怕也是出自太子手笔。”元羽舟唇角微勾,“你只要好好配合着太子演好这出戏便行了,此番权当游山玩水。”
  “这太子荒淫无度可是满朝皆知,有这么大本事。”
  元羽舟:“你可知道太子身边有个模样俊美的內侍?”
  一说起这个,白祈觉着鸡皮疙瘩起来了,“自然是知道,那人起先还是三皇子的人呢,后来也不知如何地就去了太子那边。”
  “三皇子可有分桃之癖?”
  “未曾听过,那內侍身份很是可怜,说来也是为他那父亲所累,三皇子出于惜才之心,才设法将他命给保了下来,只不过青年才俊突然沦为一介宦官……唉,也是可惜。”
  元羽舟:“那清河县县令乃是醉酒后与人发生口舌之争,拉扯间不慎将外袍扯烂,而后露出了后背的刺青图腾,隶属鬼方族。极少人知,鬼方族刺青以圣鸟之血溶于‘剔骨’雕制而成,遇酒后刺青方能显形。”
  白祈目瞪口呆:“还有这回事?你继续说。”
  元羽舟淡然一笑:“放眼整个江湖,能够天衣无缝伪造成他人模样的也只有秀峨派的‘移容’之术,早在二十五年前,秀峨派掌门人万狐秋为东邪教玉无忧所杀,‘移容’传入东邪教。”
  白祈:“如此说来,那夜入侵川渊阁之人不是秀峨派的人,便是东邪教之人,前段时间国师被掳,乃东邪教所为,能伪造成太子之人,想必是对太子有一定了解且能够自由进出入东宫,莫非那景程是东邪教人?东邪教中为何会有鬼方族之人?”
  元羽舟笑道,“东邪教里藏了鬼方族的人,太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不论东邪教是否为北朝余孽的据点,纳兰将军都会以此作为围剿理由,这事若是成了,不但肃清了北境,而且还可趁势倒三皇子一身脏水,毕竟这景程,当初可是他救的。”
  东邪教势头也盛,上两个月新任教主玉乾坤名讳一出,短短两月内,便聚集了上千教徒,多半是北境贫寒子民,因生活所迫,入山为寇。
  “况且东邪教入教之初便要吃下绝命散,入山后每隔一月服一次解药,此生若非死亡,再也无法脱身。”
  白祈听得后怕,“这么重要的事,你可告知陛下?”
  元羽舟笑道:“不曾,太子另有计划,告诉陛下难免被掣肘。”
  一提起太子,白祈瞬间回了神,不满道:“他嫌天气不好,打算等雨停再启程呢,避免那个草包误事,我还是先行一步。”
  元羽舟依旧带着笑意:“你可以拭目以待。”
  雨倒是不出三日便停了,接下来几日,队伍一直北行。
  愈往北愈发寒气逼人,所幸每隔三十里都设有驿站。
  这日,队伍与一干私家押镖队伍起了争执,本来也不是稀奇事,一路上押镖的私家队伍都不少见,只因那押镖队伍一只马儿莫名其妙惊了,踢伤了白祈这边一位士兵,那押镖领头人一见是官家,十分和气地道歉。
  白祈倒是不甚介意,正欲摆手敷衍过去,元羽舟却掀帘下车,“敢问这位大哥要往何地?”
  中年男人长年累月奔波于风吹雨淋日晒中,皮肤黝黑而粗糙,见官家公子斯斯文文,秀气温和,爽朗一笑:“衡州押了些货,往京都送去。”
  元羽舟往男人身后望了一眼,“路长难行,实不相瞒,我们后方还有一队兵马,乃是北巡的太子,大哥管好马,莫要再冲撞了。”
  中年男人闻言,面色微微动容:“多谢这位官家公子。”
  元羽舟微微一笑:“不足挂齿。”
  白祈不解元羽舟为何要骗那伙押镖之人,及押镖人马渐行渐远,元羽舟才道:“方才那伙人是梧州人。”
  白祈:“你如何得知?”
  “梧州口音。”元羽舟低声道,“初食绝命散之人通常耳根处会有发黑症状。”
  白祈好奇道:“我这两日一直好奇,你如何知道这么多?”
  元羽舟却答非所问:“距离此处约三十里外有一岔道,迂回行进可直达梧州,可避开两道关卡盘查,路窄,不平,有山寇流匪,因此少有人行,他们马上构架与其他押镖队伍不同,极有可能用来加固货物,他们要转道去梧州。”
  白祈:“这还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怕不要命的。”
  元羽舟从怀里掏出一块佩玉,递给白祈,“衡州州官多半有问题,这个你拿着,遇到危险时候,将它拿出来,记住,设宴饮酒时,若是那个景程也在场,酒过二巡,你便离开。”
  白祈不拿:“你要去哪里?你……”
  元羽舟不答,轻轻笑一声,白祈尚未将话说出来,便晕倒了。
  

  ☆、溃堤

  郎中令白祈觉得自己中套了。
  醒来后第一件事便差遣两位随从去寻元羽舟,在驿站发了一封加急奏疏急呈烨城。
  两日后随从无功而返,他此番去北境圣上另有吩咐,也不得耽误。
  太子生性娇贵,喜挑剔,又好玩乐,吃不得苦,令白祈吃惊的是,这草包的队伍居然在元羽舟离开的第三日便追了上来,排场也大得很,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太子一般。衡州那边,估计也早就派人大肆渲染了,保不准现在城门口已经围满了要诉苦喊冤的州官。
  查查查,还查个鸟。
  衡州将近,白祈不敢在太子前面入城,便让了路,让太子的队伍行在前方。眼看着日渐西下,路探来报距离衡州还有十五里,白祈正欲开口加快进程,赶在天黑时刻进城,太子华轿帘子忽然被掀开,一身勾金丝玄色衮服的景熹剑眉微挑,不满道:“还有十五里,途径驿站时如何不早说,天黑前如何能到?”
  白祈恭声道:“太子殿下,此处道路畅通,只要加快马程,不出一个时辰,必能道梧州。”
  “呵呵,加快马程,白巡抚说得倒是轻巧,本宫乏了,怕是赶不了路了。”景熹将轿帘一放,冷冷道:“往回走,今日住驿馆。”
  白祈坚持道:“太子,此处距离驿馆也有五里,如何还要往回走,岂不费神?”
  “不往回走,难不成你是要本宫今晚歇在路上?谁给你指示?父皇吗?”
  白祈:“……臣不敢。”长吸一口气,高声道:“往回走。”
  马车内宽敞舒适,景熹得意看了一眼景程,懒懒道,“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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