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没人理他。
双城大着胆子要扯叶祯的衣角,却被他淡淡的一记眼神,吓的立马收回手去。
“哥。”
双城眼里起了雾气,眼眶渐渐红了,低着头咬着下唇,使劲的拽了拽衣角。
叶祯见状,暗暗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双城的脑袋,道,“算了,病了一场,也罚了一场,以后记得教训就成,做事不要总是毛毛躁躁,能不能长点心?”
双城听了,立马喜笑颜开,连连点头,“我最能记住教训了!”
离的近了,双城才瞧清叶祯眼底的乌青,一时间又暗暗惭愧,觉得自己太孩子气,也太小题大做了些。若是叶祯当真不把他当亲弟弟,早该丢回滨州不管不顾才是,哪里还千里迢迢接来京城。
这真是一场小心眼儿引起的风波。
双城嘴角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收回,就“啪嗒”一下,凝固在脸上。
叶祯道:“从今天起搬出东院,禁足十日,再抄《戒子书》五遍,你记住了么?”
“哥!”
“嗯?”
双城见叶祯脸上一派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一时间咬了咬唇,因不能同叶祯讨价还价,只好点头,极为规矩的应了声,“是。”
如此,老管家便带着府里的一众下人,浩浩荡荡的给双城挪了窝。
若是换了从前,双城真是巴不得搬出东院,离叶祯越远越好,如今却多了几分难明的心绪。
因着是叶祯亲自吩咐下来的,府里头没一个人敢不尽心,双城背着双手,站在院门口,见许多下人来来往往,却仍是有条不紊的将屋里头一一收拾整洁。
老管家站在门口指挥了一会儿,又转身上前对双城道,“二爷,已经收拾妥当了。”
双城点头,余光忽又瞟见院墙边上,几株高立的白玉兰——这是叶祯吩咐下人移植过来的,也是府里头长势最好的几株。他一时看的入了神,就听老管家接着道,“二爷,那若是没有别的事,奴才们便下去了。”
双城“嗯”了一声,见老管家对着院里的几个下人们摆了摆手,随后就一齐出了院子,只听“啪嗒”一声,从外头落了锁。
想必又是叶祯吩咐的,双城心想。
秋茗凑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提醒道,“二爷,大人吩咐了,要抄那什么书的。”
如此,双城这才抬腿进了屋子,见里头器具一应俱全,干净整洁之余,又有淡淡冷香。一张镂空花纹香案,放置高大的山水屏风之后,上面摊放了一本书卷,正是那本《戒子书》,而书边是笔墨纸砚,又有一盏香炉。再往边上看,就是一排柜子,整整齐齐的又摆放了许多书卷。
双城觉得很熟悉,一时间揉着额头想了会儿,这才想起叶祯的书房差不多也是这般模样,只是这里缺了几抹淡淡墨香。
一连十日的禁足让双城叫苦不迭,如今院门都落了锁,他又没胆子顶风作案,只好老老实实的窝在房间里头抄、书!
好在叶祯并不是毫无人性,还留下了秋茗陪着双城。
心烦意乱之际,双城好歹有了个伴。甩了甩狼毫毛笔,双城有话要说,“我哥也太小气了些,我不过是说了几句他的不好,他就这样罚我。还是朝廷大官呢,就他这样??”
他心里又暗暗腹诽,觉得叶祯这人就像是有两副面孔。人前一丝不苟,中规中矩的,可哪知人后就对弟弟百般苛待、刁难。简直就是阎罗王!
秋茗本站在桌案前帮着研磨,此时一听,立马接口道,“那也不怪大人啊,换了谁,谁也忍不得。二爷您可不光是数落了几句大人的不是,那当时里里外外那么多下人看着,二爷您喝的醉醺醺的,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的都说了。难怪大人会动气,理所应当啊。”
双城不乐意了,险些将手里毛笔脱手,道,“那你的意思是说,我活该?小秋茗啊,如今你胆子大了啊,信不信我把你卖到黑山,给老妖怪当童养媳啊?”
秋茗撇嘴,抬眼忽见毛笔一端的墨汁将落未落,他连连指着道,“二爷,二爷!笔尖,笔尖啊!”
“啊?”
双城下意识的提了提笔,可笔尖上头的墨汁好巧不巧的正落了下来,将桌案上摊着的宣纸层层浸润,原先几行小字也模糊不清了。
“我的字啊!”双城惨叫一声,这些可是他这几日好容易才抄出来的,如今却毁了。
秋茗苦着脸道:“二爷,怎么办啊?”
双城一把将毛笔掷了,气的捶胸顿足,好半天才扬天一指,愤愤道,“怎么办?我不抄了!”
☆、嗷呜
书房内,叶祯坐于书案之后,手里执了封信,随意看了几眼,便放在了一旁。提起毛笔在砚台边舔过,挽起衣袖在白纸上落下几笔。
这是要写给卓青裁的回信。
原来那日卓青裁未来得及告别,就匆匆离去,是有缘由的。这缘由归根溯源,还同卓青裁的父亲,一剑山庄的庄主卓斐然有关。
卓斐然是个妥妥的浪子,年轻时生的俊俏,又十分多情。本是一剑山庄的门生,因骨骼惊奇,天赋异禀,练的一身武艺,深得老庄主器重。那老庄主膝下无子,独有一个女儿名唤梁吟,如珠如宝的疼宠着。后来梁吟一见卓斐然动了春心,后便嫁给了卓斐然。
郎才女貌,天造地设,这本是一番良缘,可坏就坏在,卓斐然这个人啊,花心!老庄主在世时,卓斐然纵是有心出点幺蛾子,他也没那个胆。后来老庄主逝世后,一剑山庄也从姓梁,便成了姓卓。
这些通通不重要,关键是前几日卓庄主不知打哪儿带回来一个少年,说是自己的私生子。这事落谁身上,谁能乐意。梁吟便在山庄大吵大闹,寻死觅活。于是卓青裁得了消息之后,立马快马加鞭回了一剑山庄。是不是劝合的,这叶祯不甚清楚,总之该是处理卓庄主那个私生子。
叶祯落下最后一笔,正巧绯色抱着一摞公文从外头进来,他便放下毛笔,将白纸折了两折放入信封中,这才淡淡吩咐,“找人快马加鞭送到一剑山庄。”
绯色将怀里的公文仔细摆放好,接过信件,应了声“是”,忽又想起什么似的,对着叶祯小声道,“大人,从宫里传来消息,近几日圣上抽空去了趟弘文殿,似乎是见少了许多陪读的世家公子,一问才知都是推辞身体抱恙,一时便说不必那些世家公子再作陪读,让下面的人另外选了入宫。”顿了顿,抬眼看了两眼叶祯的脸色,见他神色淡淡,这才接着道,“属下方才听说,聂尚书似乎向圣上举荐了二爷。”
如此叶祯微皱了皱眉,手轻搭在桌案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绯色少不得又屏息凝气,微垂着头静静等候。
好半晌儿才听一声,“无事,你先下去吧。”
绯色应“是”,躬身下去了,临走时暗暗含惑,可却琢磨不同透叶祯在想些什么。
还未到午时,老管家来报,说是双城有话要同叶祯讲。
叶祯听了,沉吟片刻,想到这些时日以来,双城禁足到也挺乖觉,这几日横竖没去探望,估计双城心里又该窝了委屈。
思及此处,叶祯起了身,从书案处走过来时,老管家微躬着腰,一面赔笑,一面道,“大人,二爷这几日很是老实,下面的人也都说二爷日日坐在屏风后头抄书习字,十分勤勉,就连到了晚上,那屋里头的灯还亮到半夜。”
叶祯心知老管家这是在替双城说好话,一时间只往前走,并未说什么,一直听到管家说双城夜夜学到半夜,眉头才微微皱起。以叶祯对双城的了解来看,他未必真的就是在看书。
城如叶祯所料,双城当真不是在刻苦读书,只是那《戒子书》抄了好些时候都没抄完,他素来懒散,抄着抄着便容易走神,眼瞧着十日期限快到,他少不得连天加夜的狂补,可每每才抄了一会儿功夫,就又歪头睡在一旁。日日如此,秋茗心疼他劳累,可无可奈何。
待叶祯走至院门时,受在外头的两个小厮连忙见礼,见叶祯点头,遂又摸出钥匙,将院门打开。
屋内,双城盘腿坐在软垫子上,两只胳膊垂在身侧,侧脸贴在桌面,正瞪着眼睛出神,忽听见外头有脚步声传来,他眨了眨眼,闻脚步声凌乱,他才一抬眼,就见叶祯如玉树般站至了门槛处。
“哥!”
双城一喜,连忙起了身,小跑至叶祯身前,一把拥住他的腰,欢欢喜喜道,“这么久了,你怎么才来看我?难道禁足了就不许哥想念我了?”
叶祯被双城撞的身子微微一震,很快又稳稳的立住,因他比双城高上许多,稍一低头就能瞧清双城柔顺的墨发。
听着双城似乎撒娇般的控诉,叶祯竟一时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拿手轻拍了双城的肩膀,道,“怎么,不过几日功夫,双城到改了脾性?”
双城脸一红,连忙从叶祯怀里爬出来,他到不是改了脾性,只是好几日未曾见到叶祯,心里想他了。
“哥,我都知道错了,你怎么就不能饶我一次?”
双城撇了撇嘴,小声嘟囔着。
叶祯挑眉,轻“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