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又转了话风,“哥,我已经将《戒子书》抄完了,你看能不能解了我的禁足?”
叶祯想今日已经是第十日,可却还未过,既然是罚禁足,自然不能轻易饶过,于是便道,“明日许你出府转一转。”
“真的啊?谢谢哥哥!”
双城一蹦多高,险些撞到叶祯的下巴,他又揣揣,舔着脸笑了笑,心里却想,明日去哪里玩才好。
又过了一会儿,叶祯便让人传饭。
双城心里快活,脸上也笑意盈盈,见桌上都是自己爱吃的菜,又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叶祯见了,也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忽又想起绯色所说,一时又思虑良多。以双城的性子,着实不太适合当皇子们的伴读,况且宫墙深厚,人多口杂,叶祯也不便随意在宫中走动,只怕不能时时看顾。
可双城却不知叶祯心里所想,自顾自的往嘴里扒米饭,又极为讨巧的给叶祯盛了碗汤,笑嘻嘻道,“哥哥喝汤。”
如此,叶祯回了神,见双城脸颊两处俏皮的额发,眼里又藏着星星,忍不住又轻笑两声,一时间气氛到也和乐。
☆、作死的节奏
第二日,双城站在府门口亲送了叶祯出门,见轿子尾巴都消失在街角,这才欢欢喜喜,大摇大摆的出了府。这次他连秋茗也没带。
双城好些时候不曾出府闲逛,一时只觉得处处新鲜,他见小商贩卖的糖人不错,就买了糖人。又见草把子上插着的糖葫芦不错,遂又掏了银子买糖葫芦。他一路吃着,逛着,路遇青楼时,驻足片刻,想了又想,脚尖伸了又伸,到底还是换了个方向去了。
在某些方面,双城是挺识时务的。比如:顺着叶祯。
其实双城私下里经常腹诽,觉得叶祯这个人有时候很不讲道理。譬如前段时间去青楼,叶祯自己能去得,双城去不得,非但如此去了还挨揍。
再譬如,叶祯自己喜欢看书便罢了,还时常督促着双城看书,这就让人头疼了,他向来讨厌读书的。
双城一路腹诽,脚一抬就进了一家酒楼,随意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了,立马就有店小二上来招呼,“公子,喝点什么?”
双城想了想,觉得叶祯好容易放他出来了,不能再喝酒惹他生气,于是随意点了些小菜,便坐着等了。
店小二笑应了,很快又转身回来,将菜一一摆上桌后,道,“客官请慢用。”
这时楼上不知发生了何事,吵吵嚷嚷,楼下好些人都停了筷子,好奇的往前头看,店小二也一头雾水,踮起脚尖往楼上看。
有许多人下来了,脚步声凌乱,双城正往嘴里丢一颗花生米,余光扫见,楼梯处是几个黑衣服的男人,为首的是个年方二十有余的男子,穿着一身艳丽的红色,面容也是极其俊俏的。他掐着兰花指,尖着嗓音,忽然指着楼下一个女子道,“来人啊,掌这贱丫头的嘴,我看她还敢不敢笑了。”
原来这男的是个伶人,方才在楼上吃酒时,耳尖听见楼下那女子指指点点。那伶人脾气甚大,当下就吩咐手下过去抓人,当下就有几个男子抓了那女子,抡圆了胳膊打。
那女子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哭哭啼啼的挣扎着喊救命,可周围一圈的人,没一个敢上去的。
店小二摇了摇头,叹道,“作孽啊,惹着谁不好,偏偏惹上了不该招惹的人,唉!”
双城一听,便皱了眉,又见那女子两侧脸颊皆红肿起来,嘴边也都是淋漓的鲜血,就连哭声都小了起来,可那伶人只是冷眼旁观,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他想了想,觉得有必要去路见不平一声吼,刚起了身,这时就听见那伶人的手下道,“公子,打几下就算了吧,别将事情闹大了。”
那伶人听了,眉一横,冷哼道,“呵,怕什么,只管打,出什么事有我背着!”
众人眼见着那女子像个沙包一般,被甩在地上,连踢带踹,着实可怜。
双城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将手中杯子猛的往那方向一砸,那伶人惊叫一声,冷眼扫来,立马带着人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店小二见他们来势汹汹,抱着托盘直往后缩,连连对着双城小声提醒道,“客官,快,快,赶紧跑吧,人过来了!”
那伶人见双城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年,竟一时冷笑两声,“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敢学旁人英雄救美?快跪下喊几句爷爷,今日兴许能饶了你!”
双城眯着眼睛笑,环抱着胳膊,“天下脚下,一个伶人在此处作威作福,你还挺得意的。就你长的寒碜样,你倒过来喊我爷爷,我还不乐意呢。”
伶人眼里一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双城仰头喝尽了杯中的茶,忽而站起身来,走至那伶人面前,二话不说,抬腿踹了一脚。那伶人没防备,一脚被踹在了地上,疼的直抽气,连五官都变形了,指着双城就骂,“哪里来的杂碎东西,来人!给我打!”
“今个就让你太爷爷好好教训你!”
双城冷呵一声,随手提了个长凳,同那几个人打了起来。
因双城好歹也是常打群架的,一时也没吃什么亏,摸到伶人跟前的时候,照着他脸又踩了几脚,这方动静便闹的大了,酒楼里的客人连连往后退,对着场上混战的几人指指点点。
…………………………
叶府书房内,檀香袅袅,双城又一次垂着脑袋站在书房中央:听训。
而叶祯此刻正背着手,立在书案前静静看他。
事情是这样的:
今个叶祯才下早朝,正同几个朝臣寒暄,人还未出大殿,就听宫里传来消息,说是长公主身边最为得宠的一个伶人王得意,今个在酒楼被人打了,如今长公主正大发雷霆,四下抓拿打人者。
其实说起这个伶人王得意,又很有些来头。王得意年纪轻轻,又很是伶俐,唱着一口秦腔。自从长公主府的驸马爷逝世后,圣上一时也选不定人选,长公主终日在公主府上穷极无聊,见王得意模样好,又机灵乖巧,不由的宠了几分。
反正王得意是个伶人,长公主也只当他是个玩物,平日里圣上对这个长姐还是有几分敬重,便时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横竖不是什么过分之事。
从前叶祯见王得意得宠后,行为放荡,举止轻浮,也曾出面教训过几回。因此王得意虽得长公主庇佑,可仍是畏惧叶祯。要知道叶祯可是堂堂内阁首辅,就连长公主都得敬重三分。
叶祯原先也没多想,哪知回府后,就见府门口围了好些长公主府上的人,他不由皱眉。
这时老管家就凑过来,小声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如此叶祯这才知道,原来今日打了王得意的人,居然是双城。
公主府的人许是不知道双城的身份,只是见他跑进了叶府,这才追了过来。如今见到叶祯,为首的男人便走上前来,很是和气的道,“叶大人,属下奉了长公主之命,前来捉拿犯人。”
叶祯背着手,神色淡淡道,“什么犯人?”
那男子道,“大人有所不知,今日在酒楼,有个少年无缘无故殴打了公主府的人,因有人瞧见那少年跑进了叶府,所以……还请首辅大人不要为难在下,属下们也奉命行事。”
如此,叶祯轻颌首,那男子以为他这是同意将人交出来,立马大松口气,抱拳就要道谢,哪知就听叶祯道,“既然是来府上抓人,那可有京兆尹府的搜查令?”
那男子冷汗潸潸,“这……这……长公主有命……”
叶祯道,“那就是没有了。”
“首辅大人……”
“还不走么?”
叶祯静静的看了那男子两眼,那男子迫于威压,深知这位首辅大人的厉害,立马低下头去,好半晌儿才抱拳道,“多有得罪,还望首辅大人莫怪。走!”
如此,叶祯见长公主府的人走后,抬腿进了府,吩咐下人将门栓插紧,随后便气势汹汹的命人提了双城过来。
双城两手紧张的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不知是怕的,还是紧张的,额间冒一层层细密的汗,蛰的脸上的伤口疼,他也不敢动手擦,只能咬牙忍着。
这时叶祯坐在书案后,提笔不知写了什么,随后又唤来了绯色,又过了一会儿起了身,看都不看双城一眼,便抬腿出了书房门。
双城不知道叶祯干什么去,可眼下也不敢随意开口,只规规矩矩的站在书房里头反省。
这一反省,就反省了一下午,双城站的腿脚发麻,肚子又饿,头脑昏昏沉沉,眼冒金星,恨不得立马一头栽在地上。这时叶祯方好从外头进来,见双城站的歪歪斜斜,心头的火轰的一下升了上来。
“叶双城,你还有没有点规矩?!”
双城没想到叶祯这时过来,一下子就提了神经,唬的恨不得将头埋在胸口。
叶祯面上似笑非笑,围着双城打量几遭,见他嘴角,脸侧皆有不少的淤青,便知双城打这一架,也没讨的了好。
因叶祯抬腿上书柜前翻找,双城少不得偷觑,见叶祯手里又摸出了戒尺,他一吓,眼眶渐渐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