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人呢?瘦猴,你去前面看看。”
“找我?”
声音传自背后,不带一丝温度,洪六头皮发麻,想跑却又不能,作为老大怎么能当着小弟的面不战而退,只得转身虎着脸叱道:“今儿个爷高兴,就放你一马,留下东西走人。”
自打背篓被撞翻,叶辰心中就不快,苦于无处发泄,这帮不开眼的地痞流氓正巧赶在这个当口撞上门来,还公然扬言抢劫,也只能怪他们倒霉。
叶辰懒得跟他们废话,抄起棍子就上,出手比这帮混子还狠,简直就是一言不合即开打的典范。
洪六能在这一带平安混到今天,自有他安生立命之道。起先他是被叶辰神出鬼没的身手震住,一时起了怯意,等看到他眼中的肥羊竟敢奋起反抗,还偷袭了他一棍,当即怒了,招呼手下一哄而上。
叶辰神情有些亢奋,刀头舐血的日子过久了,一下子想要回归安宁哪那么容易,之前没有这个条件,现在撞上,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帜,他半点没有留力,只避开要害,哪肉多就往哪揍。
一时间小巷里鬼哭狼嚎。
几人围殴居然没能成,反被叶辰各个击破,明明几下就能解决,他偏吊着,迟迟不肯结束,瘦猴等人算是知道了何为慢刀子割肉。
洪六还有几分血性,哪怕被揍得鼻青脸肿,也没有哭爹喊娘:“要打要杀悉听尊便,这么折腾人算什么好汉。”
“谁跟你说我是好汉?”叶辰嗤笑不已,他没想到这两字会从洪六一个地痞口中蹦出来,实在有够讽刺。
叶辰并未因此就收手,直到将心中郁闷全发泄出去,这才神清气爽踢了洪六一脚:“别装死,起来,带我去认门,下回要是再让我听到你们强抢,我见一次揍一次。”
几人被打怕了,洪六还能咬牙忍着,其余人可没这么好的定力,早在不敌时就开口求饶,只是这回他们碰上硬茬子,丝毫不为所动,直到叶辰打够打爽了,才放过他们。
几人不敢再招惹他,听叶辰提出条件,连滚带爬跑到洪六跟前,你一言我一语劝洪六照做。
洪六其实也被打得心肝颤,叶辰手中不知哪来的黑漆漆的棍子稍有异动,他身体就跟着一抖,一切都只靠作为老大的自尊硬撑,见手下递来梯子,立刻就坡下驴,装作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带着叶辰去认门。
离开前,叶辰朝身后瞥了一眼,小巷空空荡荡,一目了然,什么都没有,给他的感觉却并非如此。
叶辰目光四扫,最终落在巷尾枝桠探出墙头那棵大树上,一杏色一月白两道身影一晃而过,仔细看,视线所及之处,却是空无一物,他若有所思。
时间不早,叶辰不想节外生枝,见对方并无恶意,转身就走。
巷尾小院墙内。
“子清,这人感官好敏锐,差点就被他看到。”燕恒虚抹了一把额头,一脸心有余悸。那人手黑得很,他可不想被惦记上。
“恐怕已经发现了。”
“你别吓我。”
肖子清没理他,拍去衣衫上沾染的枝叶,抬脚就走,边走边思索这人是何来历。看其穿着打扮,应是农人无疑,看他那高强身手以及身上散发的冷冽气势却又不像,莫非他如此年轻就上过战场?
这样一切就解释得通。
“哎,子清哥,等等我。”一不注意,人就快跟丢,燕恒忙跟上。他能在这里待多久全看表哥,可不能得罪了。
蛇有蛇道,鼠有鼠路,叶辰主动招惹洪六还真不是吃饱了没事干闲得慌,除却宣泄情绪外,他看重的是他们的门路。
别小看这些人,地头蛇说的就是他们。
威逼利诱下,叶辰很快通过洪六未挨打的手下跟许府石管事搭上线,火狐顺利售出的同时,价格还不低,至少凭叶辰自己未必卖得上这个价。
见事已办完,二子就想开溜,洪哥都被这人揍成个熊样,他一个小喽啰可不敢往上凑。
“等等。”
二子心肝一颤,难道这位爷还没玩够?他艰难地转过身,点头哈腰奉承着,只希望叶辰能放他一马,他这小身板可经不起折腾。
“这些你拿去给洪六分给兄弟们。”叶辰从背篓中拿出几串钱吩咐道,随后又摸出十几个散的,“这些归你。”
二子揉了揉眼睛,一脸不敢置信,说话都带结巴:“辰、辰爷,真的给我?”
“给你你就拿着,废什么话。”
“哎,哎。”二子于神情恍惚中离开,一路几乎都是飘着走,直到进了洪六家门,才回过神,此时,哪还有叶辰踪影。
别过二子,叶辰怀揣三十两银子直奔仁和药铺。他从洪六等人口中得知,晋岷县平民药铺中就属这家名声最好。
交易非常顺利,就是可惜人参年份太浅,没卖上价,连十两都不到,还不如狐狸来得值钱。
不过事情不能这么算,叶辰遗憾过后立即奔赴布店。
人靠衣装马靠鞍,绫罗绸缎他们穿着暂时显得不伦不类,棉布没有这个顾虑。夏季用料少,叶辰挑着舒服的直接扯了两身,白氏享有同等待遇,其余人则是一人一身。
之后他又去粮油杂货店走了一圈,将油盐酱醋等家里缺的都采买齐全,又称了几包糕点买了些卤味,这才打道回府。
洪六家。
“洪哥,那人走了,要不要召集兄弟们……”
“二子,你跟他接触最多,你怎么看?”说话扯到嘴角,疼得洪六直咧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偏他带了脑子,硬忍住冲动,准备先了解叶辰底细再做决定。
“洪哥,那人从石管事那弄出来三十两银子。”二子人很机灵,没有添油加醋,一律照实说,但到底太过年轻,无法很好地掩饰神情,脸上带出一丝佩服之色,被几个心思较细的人看在眼中,洪六就是其中之一。
“就这,没别的?”
“洪哥,那人跟你们那一战我不在现场,但看他只少数地方擦破皮,连血都几乎没见着,那应该是个狠人才是,瘦猴也说那人打起架来如地狱使者,嗜血又无情,这一点想来不会有错。”
洪六没有否认,二子就当这是真的。
“但我见到的却跟你们描述的完全两样,这人看着有点冷,却不难相处,而且很会做人,说话办事很有一套,面对石管事时不贬低自己,一通话下来却说得他心花怒放。”
“该狠时不留情面,该软时又不让人看轻自己,这样的人不能往死里得罪。”
“那就这么算了?”
众人呼吸一滞。
说一千道一万,洪六等人挨揍的消息已然传遍附近,不找回场子,他们以后如何在此地立足?
如今摆在洪六一众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认叶辰为老大,在他手底下讨生活,要么将叶辰拉下来,彻底将这口气给出了。
问题在于他们并非亡命之徒,顶多收收保护费,欺负欺负普通人,对上硬茬子,他们还真没太好的办法。
打吧,没用,还得担心叶辰报复,除非将他打残。可这也得有机会才成,很大可能是把人打废,他们这边也将无人可用,到时候别说发展,不被其他人吞并就不错。
至于打死,他们可不敢,人命官司他们吃不消。
洪六心里那叫一个气,忘了浑身青紫,没有个全乎的地方,握拳砸在桌上,顿时一阵龇牙咧嘴,怒火一下就泄了。
谁挨打谁知道,痛而不伤根本,面子是丢干净了,人其实没什么大问题,顶多痛上几天。
洪六却不会天真地以为叶辰不会打架,一想起他打人过程中几欲噬人的目光,他就觉得瘆得慌,凉气从脚后跟猛往脑门蹿。
想及此,洪六心下有了决定:“派人轮流去城门守着,其他看情况再说。”
“是,洪哥。”
第7章
叶辰刚到村口,就被候在那的叶酉截住,看这方向是将他往村祠堂带。
村里气氛明显不对,一路上一个人都见不到。
“五哥,这是?”见叶酉行色匆匆,一脸严肃,半句话不多说,叶辰主动问起。
“五叔公家事做偏了,必须要给个说法,人已到齐,就差你一个。”
叶辰心下了然,也不再多言。
穗丰村一共三大姓,叶氏一族占比最高,也最有话语权,村祠堂外进不管哪姓人家都能入,内进则属于叶宋苏三族,各族一个院落祭拜祖先,其余姓氏祖辈都供奉在外进偏院。
这次开的是外祠堂,全村不管男女老少都到齐,男的按照辈分地位由高到低位列祠堂两侧,女的则排在祠堂外中庭。
所有人静立当场,没人敢在这种肃穆氛围中嬉笑怒骂。
“来了?”听到动静,叶氏一族族长叶威霆眼皮一撩,“宁仁,开始吧。”
“是。”叶宁仁一改平常和煦模样,整个人透着股威严气势,等叶辰叶酉就位,朗声道,“穗丰村叶氏一族第十九代孙叶宁信纵子以取回借账为名,实行强抢之事,触犯……族规……村规,念其事出有因,非诚心如此,罚减一等,叶宁信鞭笞三十,叶大旺叶二旺……各鞭笞二十……以儆效尤。”
“叶宁信,对此判罚可服?无异议就现在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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