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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入旧年 (震早见·小D)


  
  只见那柳公子意思性的抬起茶碗喝了口,开门见山:“张老板,前几天定的药,做好了吗?”
  
  “做好了做好了!”张老板一叠声应道。
  
  “那便去看看。”柳公子急于看药,起身就要往后门走去。
  
  “您别!后院杂乱,莫劳累您。”张老板一脸诚惶诚恐,一边弯腰请柳公子回座,一边转头往门帘后喊:“快快快,到药房去把柳公子要的东西拿来!”
  
  小七觉得老板是在看着他说,可明明门帘挡了不可能看得到。
  
  他左右看看,都没人动,不由得疑惑问道:“叫我?”
  
  “当然是你!”老板的声音带了点凶气扔过来。
  
  小七一个激灵,拔腿就往药房跑去。
  
  这种小铺子,也不远,几十步就到了。可到是到了,小七根本就不知道那柳公子要的是什么药!
  
  小七推开药房门,只有一个人在里头,赵亓。
  
  不知道为什么,见了他小七的舌头就不灵活,说话也畏畏缩缩的:“赵大哥,你知道柳公子要的是什么药么?”
  
  “哼,”赵亓冷笑:“你说我知不知道?”
  
  那是种怪异的笑法,让小七头皮发麻。
  
  “您…知道,就拿给我吧,老板催得急。”
  
  赵亓也不置可否,依旧怪异的冷笑,意味深长了看了小七一眼,开了个高层药柜,拿出一个白瓷瓶来,慢吞吞的递过来。
  
  小七伸手像抢似的拿了瓶子,说了声多谢就跑了出去。背上已是一层冷汗。
  
  到了铺面的门帘,小七又不敢进去了。
  
  正踌躇中,门帘突然被掀开了,一个白衣人从他手里拿了药瓶,道:“多谢小哥。”便转身回了堂上。那人一走开,小七就看到张老板跟在后面,一张脸笑得和善可亲得比见了他老婆还亲,正奇怪呢,那张脸就变脸似的翻了个儿,小七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一缩。
  
  待那人回了座,将药瓶拔了塞,把药丸倒在手心仔细察看,小七才反应过来,刚才从他手上拿药的便是老板的贵客柳公子!这可把小七给吓住了,赶紧偷偷往张老板那边看,果然,老板凶巴巴的剐了他一眼。
  
  原来门帘开了缝,堂上把这边看得是清清楚楚,只有小七以为是看不到的。
  
  不过老板并没凶狠多久,他面前还坐着一个柳公子呢。
  
  只见柳公子抬头起来,老板的脸就恢复了原样,柳公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就更是在满脸的花上又开上一朵。
  
  “柳公子还满意?”
  
  “自然,张老板这里的药一向是好的。”
  
  “您高誉了,高誉了!”
  
  “张老板,如此便告辞了。”柳公子无意与他多纠缠,直接了当的唤过身边的小厮:“小保,披风。”
  
  “您稍等!”张老板诚惶诚恐起身,道:“小山!”
  
  赵小山立马把托盘递到张老板和柳公子之间。张老板双手捧起锦盒,微微弯了腰,在柳公子面前打开:“这是价值千两的长白山千年人参,才到的好货。柳公子对小店照顾有加,还望笑纳。”
  
  小七的角度很好,他看到柳公子眼里眉间闪过一丝厌恶,瞬间又消失了。就这一点说,他跟寒江公子是很像,可柳公子的地位,不喜欢的事情,他能拒绝,而寒江公子不能。
  
  “如此重礼在下怎敢?相国大人治家甚严,还请张老板不要为难在下。”
  
  说罢也不等回答,带了小厮径直走了。
  
  张老板脸上挂不住,手里捧着个大开的盒子,关也不是,不关也不是。最终恨气往桌子上一扔,往后门走去,途中又担心的张望了一眼,怕伤了参。
  
  小七不灵活,被张老板撞了一下,不算疼。
  
  张老板嘴里絮絮叨叨,声音倒也不小:“不过一个娈童,恰好攀上了相国府,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了不成?!”
  
  赵亓站在远远的地方,本来一直冷笑着看着小七,突然目瞪口呆的不能动弹。几个看热闹的药童,有的惊讶有的“嘻嘻”的偷笑赵亓。
  
  这些小七都没有看到,他的心一下就凉了下去。
  
  18
  
  第二天一早,张老板叫了小七过去大堂。
  
  “收拾包袱走人。”
  
  只这么一句话。
  
  小七自然明白原因。赵亓正站在一旁,阴阴的笑。
  
  昨夜里,小七辗转难眠。
  
  原以为脱了乐籍,便与那地方无关了,可如今……
  
  柳公子这般的身份地位,背后尚且如此遭人唾骂,若是自己哪天被人知道了,还不知是什么下场。
  
  人说想什么来什么。
  
  门帘外面,还是凑着那几个药童,眼神厌恶的小声嘀嘀咕咕。再远一点的地方,站着小山和谭阿良,两个人袖口下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若不小七是知道了他们的关系,怕是看不出来。
  
  小山的脚往前踏了一步,又停住。
  
  果然,从这个角度,门帘外的真的看得清清楚楚呢。
  
  小七没有辩解,像平常那般给张老板弯了腰行了礼,便径直往后院住的地方收拾东西去了。
  
  赵亓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大堂里出来的,此刻正堵在路上,依旧那般阴阴的笑:“我早看你像个兔子!”
  
  小七低了头,嘴唇紧紧咬着,从他身边快步绕了过去。
  
  回到屋里,张小山和谭阿良都不在,桌子上放着一两碎银和一张黄纸,那纸上清清秀秀两个字:见谅。不像张小山的笔迹。
  
  小七原本不多的行李很快就收拾好了,他打好结,突然想起什么,又拿出一件衣服,最不起眼的一件长袍,好好折了放在炕头。
  
  如今他又到了那小面摊上,吃一碗阳春面。
  
  两个多月前也是在这里,才短短两个多月。
  
  刚才从当铺出来,包袱扁了许多。
  
  小七将所有的长衫夹袍都变卖掉,又在成衣店买了套小山他们那样的短打。翻春了,天气逐渐会热。
  
  大娘没过问什么,也许,她根本不认得小七了。
  
  老人家记性差,是这样的。小七在心里对自己说。
  
  小七算了算自己的银子,还有一两五钱三分,外加9文钱。不算多,寒江公子是见不了的。
  
  搁下碗,换条街,再找个活干。小七心是冷着,还没死。
  
  这次他学乖了,知道离花街柳巷远些。
  
  又一个第二天,夜深了,小七从城北的云来客栈出来,后门,提了两桶潲水。半桶的,满了他提不动。
  
  门外收潲水的老大爷拉着喀喀作响的骡车,车身上拖着个三人合抱的大桶子。小七忍着翻涌起来的阵阵恶臭,把潲水往里倒去。
  
  大爷栓好骡子抢着提了满桶,这才快了些。
  
  来来回回好几趟,才把客栈里一日里剩下的潲水倒完。
  
  这是家挺大的客栈,位于京城城北,南来北往的旅人多在这一带落脚。
  
  老板生得慈眉善目,门口招呼客人的小二一个,牵马喂骡子的杂役一个,跑堂引客的小二都有三四个。老板不常在店里,常在店里的是掌柜,老板的侄子。掌柜的虽还未蓄须,却把客栈打理得着实不赖,该有的手段不缺,难得的又通情达理,众人都心甘情愿的服服帖帖。
  
  小七没多花心思去记这些。之前记得清清楚楚的,说没还不就没了。
  
  小七做的是厨房的杂工,之前那个杂工好像是赚够了老婆本回乡去了。
  
  以前小七虽未及弱冠,却早习惯了在头上挽个髻,插根银钗,剩下的都披着,好看是好看,可在厨房干活,总得防着火星子。如今把那头比多数男子长的头发都紧紧的裹进头巾里,连朴素的木钗子也不再用,倒更像个杂工了。
  
  至少再不会被人看出出身来。
  
  这活说难也不难,厨房里就一个厨娘一个小丫头,春晴平日里给厨娘劈柴、烧火、挑水,忙起来与小丫头一道打个下手切点菜洗洗碗。客栈的饭菜不如酒楼,没那么多忙的时候。
  
  客栈的饭菜不如酒楼,没那么多忙的时候。
  
  再有就是晚上倒潲水。实则这本不是小七的活,他只需等着拉潲水的老大爷来,给他开门便是,可小七看那大爷一大把年纪,怎么也放不下脸站着看。
  
  这些都难不倒小七,唯一麻烦的是,早上天还没亮,他就得起来打满厨房的两个大水缸,一客栈的人一天的吃喝用水都在那缸里了,足足到胸口高。小七力气不大,每天早上更得起得早早的,半桶半桶的提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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