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未眠,相容苦思无果,白清瑾看到他熬得有了血丝的双眼,笑出了泪:“其实什么都不用的,都已经足够了。”
这一天终于来了,佟管家想过这一天是什么样子,相容娶妻,生子,生活,将之前错误的人生回归正途。
大红的绸带,大红的灯笼,处处张贴着喜字,鞭炮,唢呐,到处都是喜庆之音,扫雪迎客,整个淮王府的人都在为这一天忙碌着。
早起,佟管家捧着喜服敲开了相容的门,相容已经醒了,外面开始热闹起来,鼎沸人声,鞭炮声响,今日要做新郎官儿的相容却格外镇静安静,听见他开门才慢慢抬头。
“殿下昨天没睡好?”
“哪有这样的新郎官儿呢,带着一双血红的眼去见她的新娘子。”相容一夜未眠,佟管家试了一试,大冬天的手心全是汗。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呢!”
他站好,伸手展臂,房中炭火正旺,脱下单衣后相容还是哆嗦了一下,因为自小体弱的原因少有在外面奔跑玩耍,相容的皮肤也比别人白许多,这让这些原本丑陋的伤口更加地突兀,宁族大火,他将自己的亲人杀的一个不留,刀剑大火之中也伤了自己。
“管家。”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可以穿衣了吗?好冷。”
广衣,中衣,大袖,最后大红色喜庆的喜服穿到相容的身上,不晓得心理作用还是怎么样,看上去相容的脸也红润了一些。佟管家说:“先皇与皇贵妃泉下有知,必定欣慰。。”
最后将冠戴于发中,用玉簪束稳,精精神神的相容,俊郎清逸的新郎官儿。
“殿下,该去了。” 外面贵客将至,在催了。
相容离开后,佟管家还在房间里,奴仆们忙碌起来,器具一一端进来,被锦换成大红色的喜被,桂圆红枣撒在床榻上,早生贵子,吉祥的寓意……
相容的心思他最了解不过,他娶白清瑾也只是不想眼睁睁看着白清瑾远嫁罢了,他总会还白清瑾自由的,到了江南,谁也不认识他们,谁也不知道谁是谁,直到白清瑾有了自己的归宿,他就能真正的无牵无挂了。
“管家,客人们都来了,花轿也要来了。”奴仆人一一退出,有人提醒催了一句。
“好。”
淮王府外。
花轿落地,鞭炮声音响。喜结连理的一对新人,相容将清瑾牵出来的那一刻,有人说着:“瞧,多相配的一对。”
白清瑾蒙着盖头,穿着大红如火榴的裙,在这萧索的冬日,惊艳万人眼,走出花轿后她扶着相容像他伸过来来的手,盖头下轻柔带着笑:“王爷的手在抖。”
相容保持着温柔笑脸:“我没当过新郎官儿,不晓得今天该如何是好。”
若放在寻常人那里,这句话不晓得会引来多少人捧腹大笑,可是这是相容,是从来没有想过嫁娶的相容,这三十年看着周边人娶妻生子却晓得自己永远不会有这一天,因为男人和男人是成不了亲的。
果然白清瑾听到了后忍不住噗嗤一笑。
相容小心翼翼牵着蒙着盖头的白清瑾进了喜堂,墙上贴着醒目的大喜字,相容看了觉得有些刺目。
外面鞭炮声响,府门口还有特意跑过来看的小孩子,手舞足蹈:“成亲喽,成亲喽,”
里面客人们也在起哄,到处都起欢声笑语。
高唱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应当是三拜夫妻交拜,蒙着盖头的新娘子已经拜下去了。
“夫妻……”
只见淮王殿下直愣愣地望着她的新娘子,有人小声提醒,他却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一样。
“殿下!”
忽然惊醒,相容突然匆匆忙忙望向门外,好似时间拉长一般,下一秒声音响起。
“陛下驾到!”
天子驾临,所有的人都噗通跪了下来,大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来了,他还是来了,所有人都跪在地上朝拜敬仰他们的天子,唯有相容还是站着的,在无数人的敬仰与畏惧中与天子对视,深深凝望,眼神纠缠在他身上。
最后,红色的衣摆及地,相容叩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欢庆的喜堂因为天子的驾临突然变得安静严肃起来。这时候,无人话语,无人嘘声,相容清楚的听到他走过来的脚步声,靴子停在他的面前。
“淮王大好的日子,莫拘这些礼节。”他只是靠近相容,在相容面前沉默了一会却什么都没有做。
天子驾临做主上宾,况且天子与淮王殿下手足情深,为尊为兄坐的自然是高堂之位,这个位置相钰坐的稳稳当当,看着这对新人,春风含笑:“夫妻对拜?看来朕是来的正好呐!”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十三弟期许多年,终于真正地等来了今日。”坐上天子一张笑脸,最后一句格外扬起。
吉时到了。
喜堂高唱:“夫妻对拜。”
相钰坐于高堂上,面不改色看着相容与他的新娘子鞠下那躬。
新娘被送入洞房以后,新郎陪着宴席,酒过三巡,醉倒了不少的客人,有的已经开始说醉话了,所有人到吃了一惊,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淮王殿下怎么的这样大的酒量,望着过去相容也只是走路走着不稳而已。
喝红了脸,相容下意识的望到相钰那边去望过去,阮安已经为天子好了斟酒,恰巧相钰也正抬眸来将目光放到他的身上。
慌张无措避开天子的目光:“是醉了。”
的确是醉了,这个喝醉酒的人好大的力气,紧紧抓住佟管家的手腕,离去时更像是落荒而逃。
新房,喜烛快燃尽了,白清瑾等着等着,忐忑无比,紧张地手指甲都要将锦被刮烂了。
“吱呀!”
佟管家将相容扶了进来,相容走进来,房间全是喜庆的红色,红色的喜烛,红色的帷幔,红衣的新娘安安静静的坐在床边等着他的到来,相容摇摇晃晃的走进来,行为狼狈过门槛时差点被绊地跌倒在地,佟管家扶住了他,将他扶到凳子上。
相容头疼的按着额头的穴道:“管家,你在做什么?”
佟管家不露一丝异常:“按规矩,新婚之夜的烛火是不能灭的,这样才能长长久久。”
看着佟管家取出另外一根喜烛点上,还小心翼翼地用手护住火苗,相容不禁低低笑起来:“长长久久。”
“老奴退下了。”等到灯芯完完全全点着,佟管家才退了出去,门外守着的奴仆们也被佟管家带走了,醉酒的人最容易胡思乱想,相容不懂,这个晚上这么重要,管家就只是将烛火点燃了走了?
相容走近,他听见白清瑾怯怯地唤了他一声王爷,相容这才勉强站起来,他走到他的新娘面前,看着了她许久,然后才慢慢伸手挑开他的帕子。
她哭了,白清瑾看见他,两行清泪就这么跌落下来。
相容伸手,温柔地替她拭去泪水。
白清瑾用力的摇摇头。
良辰吉日到了,外面更声一响,相容却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白清瑾端来合卺酒,接过合卺酒,抬头看着白清瑾,不晓得为什么,相容看着白清瑾脸红的不对劲,她的呼吸比之前重了一点,相容心里越来越开始闷的慌,对着白清瑾还有这满堂喜色,这样的冬天心中燥热,额头上居然生了汗。
白清瑾抓紧酒杯,脸浮着薄红:“我一直在等你,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想过真的会有这样一天,你会成为我的丈夫。”
丈夫?相容看着白清瑾的脸,举着酒杯却迟迟不敢喝下去,心在拉扯着纠结着,手在颤抖,酒水撒了出来。
“王爷?”
喜烛的芯爆了一声,“哐当”一声酒杯坠地,喜房里,烛火微微颤抖还在继续燃烧着,相容却已经破门而出,拖着沉重不稳的步伐临阵脱逃,脑子几乎要炸裂,心一直快速跳动无比恐惧着下一秒就要停止。
相容慌慌忙忙,脚步不止,狂疾到后门,当他看见正给后门落锁的佟管家后,相容立马冲过去一下抓住佟管家的衣袖:“我要见相钰!相钰在哪里?”
看到是他,佟管家惊恐万状:“殿下!”
顾不得什么,相容死死抓住佟管家的袖子,双目通红:“相钰他在哪里?管家告诉我,他在哪里,回宫了吗?”
“殿下,您清醒一点!”佟管家转而怜悯,“殿下不是将一切都想好了吗,今时今日,已经再无回头的可能,殿下,王妃现在还在喜房里等你……”
“我都清楚都明白,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天,真的要我挥刀斩断……,道理我都明白,”可是抬头,一张悲痛爬满双脸,双目沉痛,“可是我不是圣人,做不到那样宽广胸怀,我是血肉之躯也会怨天尤人,我心有不甘,所以心生怨怪!!”
“殿下,回去吧!尘埃落定再不可能了,王妃还在房里等您!”
回去?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阴差阳错就是这样,例如逃出喜房的相容,又例如这错过的一刻钟,喝的烂醉的相钰乘着酒意冲到喜房里准备带着相容离开的相钰。
红色的帷幔,幽幽的烛火燃着迷仙散。
醉酒的相钰摇摇晃晃,一个不稳却被一双柔软无骨的双手扶住,相钰对上一双迷离含水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