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骨》作者:谢榭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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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强势阴鸷帝王攻×温润病弱王爷受,古早风,破镜重圆
当年狠心远下江南,避世四年的相容,
当着天子的面咬牙发誓永生不回头的相容,
还是没能挡过那位赫赫天子的那些下作手段,
被逼的最终踏回旧土。
【卷一】
整个江南苏城都晓得,城中的最南头住了一位贵人。
他住在最静的巷子里,又居在巷子里的最深头,姑娘们常绕着路从那儿路过,总想邂逅那位玉面的贵人。
他在末冬接春的时候搬来,马夫将马鞭抽得飞快,飞驰马车压过青砖小路,抵达新府,大半奴仆马不停蹄地将整个苏城的名医找来。
当时这位贵人似是病得极重的样子,大夫们跨出府门时长松一口气出来:“死里逃生啊!”
接下来的好几天都没动静,只有仆人出府时说可算是醒了。那时候所有人都好奇着这户新搬来的人家,特别是爱说家长里短的妇人,装作路过的样子偷听墙角,小孩子则探头在墙头上偷看。
“公子,我们不能再南下了,您的身体撑不下去的。”管家哽咽,随从跪地阻挡,婴儿啼哭,乱成一片。
病弱的公子整个人摇摇欲坠,喃喃自语:“再远点……还要再走远一点!”
“远得在我死后,连一把灰都扬不到京都去!”公子出声用尽气息,险险提不上一口气。
“公子。”所有的人都跪地挡在他的面前,佟管家担忧至极,见公子这个样子,泣下沾襟,“都会过去的,都会好的。”
一个月后,听说他的病好了大半,佟管家同街坊们说起时比从前多了几分舒心与欣慰。后来终于有人看见了这位从不出门的贵人。
那是深巷里梨花绽开的时候,他在树下,拢冠的发带长长垂落,正衬着他竹青的衣,簌簌梨花被风吹落,落在他的肩头,活像淡墨古画里走出来的公子。
怎么又皱眉了,为什么总要将双眉沉下来呢,这样温雅的相貌与沉郁寡欢的样子多不相配。
街坊们都想啊,这必定是心里藏了沉重过往。因为他总是远远地凝视着北面,那儿有什么呢?家人还是意中人?
没有人知道他姓名,只晓得他名字里有个容字,所以见面都称呼一声容公子。容公子的确是位贵人啊,来苏城的第二个月,他的故友来拜访,容公子送他出门时,说:“你定不要负了苏城百姓的期许。”
这位友人郑重回道:“我若负你的期许,便将剑送到你手里,让你亲手为民除害。”
第二日,苏城新任官员抵达,一看,可不就是昨日那位容公子的老友,容公子在人群中,说:“他会是一位好官。”
两年后,苏城已是富裕景象,夸赞这位父母官时,大人总说:“若无当今天子,哪有这天下太平,欣欣向荣的盛景。”
的确,当今天子是位明君。
有人当着容公子的面说起当今天子的丰功伟绩,他总是静静地听着却什么都不说,他又望着北方出神呢,旁边的提醒一句时,他愣了一下,然后再默默地收回视线。
一年,两年,三年,容公子精神面貌与当年来时已经截然不同了,都看得出他出身书香门第。他爱与学家论文章,行文言语已再不曾有伤春悲秋,他变得心境开阔起来,能将生活过得惬意清闲。
别人问起他从哪里来,他会笑弯着眼睛,提起清朗声音回答:“不会回去了,就留在这里了,以后都不会回去了。”
可第四年,容公子的府邸半夜遭窃,这之后听说容公子也病了,还很严重的样子,街坊们极是担心他。
一病两三个月,在宅子里煮药的大婶,啧啧摇着扇子同人家说:“这些年,我熬的都是些什么药,多是静心安神的,容公子其实精神最是不好,听说每日都是被噩梦魇醒的。”
邻居再见他时,是北方盛京长陵城派人过来,带着明晃晃的书帛敲开他家的大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容公子家府邸里所有的人,都跪在念书文的人面前。外头的百姓们都不晓得怎么回事,直到人群里的秀才汗涔涔地哆嗦着双腿跪下,所有人才晓得这是圣旨。
“……召回长陵城。”
容公子接过圣旨,转头交给佟管家后,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再和天子派来宣旨的人好好客套几句,却没想一向待人温和的容公子,却快手擒过去,紧紧掐着他的脖子,眼里是瘆人的寒意:“你回去告诉他,我相容若回去必定袖藏刺刀,你问他他还敢不敢要!”
半个月后,快马加鞭的消息从长陵城抵达苏城,拆开书信,洒金纸上,天子笔势,豪纵苍劲。
要!
还是回来了
当年狠心远下江南,一去整整四年的相容,当着天子的面咬牙发誓永生不回头的相容,让天子魂牵梦绕的相容终于在这一天踏回了这片旧土。
相容回来的这一天也正好当今丞相虞衡辞官回乡的日子。
风雪交加,文武百官站立城门,京都百姓举家相送。
好大的风雪,天子威风,踏着狂风亲自御马而来,潇洒跃身下马的动作扫起一片雪,这位成就雄图霸业的天子,站在风雪里威严孤傲:“朕与老师终有一别。”
虞丞相毕生所愿便是得遇明君,为大越开创前所未有的盛世。苍天不负让他跟随了这位真正的明君天子。
大越终于在这位天子的治理下呈现了前所未有的兴盛欣荣的场面:歼灭乌奴平定四海,市坊相通海外商贸,州县繁荣富庶。昔日在他教席下读书学礼的少年,如今长成威仪尊贵的帝王,他们之间不只有君臣之情,更有师生之谊……
“江山代有贤才,老臣是应身退。”虞丞相道,“也如陛下所言,终有一别。”
天子道:“此一去,可还有归期?”
“……”
“老师康健后,朕等老师归来!”
虞相哽在喉咙的答复难以说出口。
见老师沉默,天子也一笑而已,亲自将汗血宝马牵来:“赠以良驹,望能护老师一路平安。”
无需太多的言语,一切了然于心。天子身旁贴身服侍的太监阮安终于忍不住过来为天子披上狐裘,道了一声:“陛下,风雪愈大,该回了。狂风骤雪,再一会儿下更大,雪路更难行了。”
寒风呼啸,风雪愈大冷得愈刺骨……
望着帝王离去的背影,虞丞相在后,于风雪中轰然一跪,膝盖没入冰冷的白雪中,凄怆高声:“此生得遇陛下,老臣纵死无憾!”
天子脚步顿滞,身似僵硬,稍一会儿又毫不犹豫地迈开步子。
虞丞相跪在风雪里久久不起,三叩伏地,直到天子行去。
“老爷,风雪伤身啊!”丞相夫人撑着伞,将他扶起来,“风雪大起来,行路就难了,该走了。”
望着相濡以沫患难与共,同自己风风雨雨度过几十年的妻子,虞丞相更酸了心,给天子这一跪除了感恩戴德,还有……满腔的愧疚。
他将大半辈子奉献给了大越,功成身退后还有老妻常伴,还有儿女小孙……
天子呢,天子还剩下什么?除了将来千古一帝的赞颂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为了做一位明君,为了繁荣昌盛的盛世,天子将所有都给了国家与子民。
风雪乱人眼,远处的天子忽然顿足,朝城楼上望了过去。他顺着天子的目光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
虞衡也顺着天子抬头的方向看过去,心跳骤然一猛。
城楼上的那个人,眉目透着淡敛模样,事隔经年,大雪纷飞洋洋洒洒下的狂傲,他于白雪白尘里,风华丝毫不改。
城楼上相容正巧将目光落在虞衡身上,然后对虞衡展露一笑。
回来了?
相容竟是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了?
虞衡有一瞬间的呆愣,正要伸手行礼却看见相容猛地佝偻着腰,咳了起来。
是不是病了,还没适应北方的寒冷染了风寒?
江南与长陵城南北相隔千万里,相容与他常有书信,夸赞江南人杰地灵,倒是也有说过自己病了一场,不过也只是寥寥一提,后来书信中也无异样,自己以为他是好了。
如今一看,是没好的,反而一副病透了的样子。
病得很重?
此时,连身旁的仆人都上前要扶稳他,他伸手阻止了仆人,稳住呼吸后又面向他……
他伸手,持平,送前,俯首,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一个学生礼。
同从前一样,从始至终干净淡泊,总是老师最爱的端方清逸样子,矜持恪礼,笑唤他一声:“老师。”
见此,那许多年的回忆涌上脑海,虞衡心中油然苦涩,还以为他不会再回到长陵城,但还是回来了……
可是,回来了又怎么样了,这个人明明晓得天子就在城楼之下却始终不置一眼……
而天子呢,在城楼下凝视了许久,最后收回留恋目光,胯马提缰,踏雪离去。
先帝十三子,大越的淮王,当年从毅然决然离开长陵城,隐在江南小城四年,到今日终于又回到了这盛京长陵城。
在城门送别虞衡后,相容一行人继续往城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