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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知错 (谢朝夕)


  这日,薛措整理好折子,从红莲司出来已经月上中天。晏清交代了太多事情与他,过不久想来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他便分外思念起小王爷。
  他想要见到晏适容。
  而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晏适容搭在院里的云梯未被移走,薛措暗笑自己竟会像他一样爬树翻墙,又一旁酸着一颗心企盼若是小王爷翻墙的心境与自己的一般,那该有多好。
  薛措身手干净利落,自檐上跳下,脚步轻快,黑影如魅,穿庭过院,很快便走到了晏适容的屋门前。
  刚要推门进去,却好似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薛措止住脚步,暗想这个时辰了不该人音未绝。
  彼时晏适容恰在咯血,一声接着一声的咳嗽似是要将肺震裂,半晌才平息。
  他哑声叮嘱道:“不可告诉薛措。”
  而薛措便是在此时进来的。
  他走了进来,气息沉重,双瞳染红,可惜夜太深了,晏适容看不清他的表情。
  晏适容忽而有些庆幸,这夜太深,让他不必涂抹口脂,因为薛措也看不清他的脸色。
  两个人在彼此眼中,只得朦朦的一个影儿。
  良久,薛措走到晏适容床边,握紧他冰凉的手。
  晏适容胸腔一滞。
  薛措包住了晏适容的手,掌心炽热滚烫,可晏适容好似块捂不热的冰玉,两人无声呆了良久,他的手始终不见热起来。
  原来他已经这么虚弱了……薛措想。
  可自己不知道。
  ——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听手下报,他脸色一日比一日好,心中还不由得欢喜。
  若他今夜不来,晏适容还能瞒天过海多久?
  薛措气极,空着的那手攥成拳,狠狠地砸了一下床面,被褥重叠下,发出一声很沉重的闷响。
  像是打在了晏适容的心中。
  他笑笑:“薛措,我没事。”
  薛措将他的手握得死紧,目光阴寒,一言不发。
  “真的,我没事儿。”话音刚落,晏适容又咳了起来,手指不自觉抓住了薛措与他交握的那只手,似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薛措拍着他的背,心里被他咳得一揪一揪地疼。
  今夜是他看见了,他看不见的时候晏适容又在夜里咳了多久才能入眠?
  晏适容咳嗽的声音很小,像是极力压着似的,可渐渐地,他压也压不住了,这才不由得咳大了些声音,一声一声,涨得他双颊发烫。
  薛措的大手流连于他的背后,轻轻给他拍背,动作温柔,好似起到什么安抚的作用,晏适容鼻尖一热。
  待晏适容咳完了,薛措凉声开口:“这叫没事么?”
  他的声音比那腊月结了冰的梆子还要冷上许多,“晏适容,你休得诓我。”
  不是叫阿玉,不是叫小王爷。
  而是叫他,晏适容。
  他晓得,薛措这是动怒了。
  晏适容咬了咬唇:“我没有诓你,我是真的没——”
  话音未落,薛措突然倾身凑近,堵住了他的唇。
  晏适容睁大了眼睛,梅花清香便在他身边,可他别无他物,疑心嘴里还有血腥味,唯恐薛措会厌嫌。
  晏适容尖尖的虎牙刺了薛措一下,随即薛措便被他推开了。薛措这才不由得中断,却还有些意犹未尽,摸着嘴角的血迹,看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人久处暗处也渐渐能视物,虽屋子暗极,可薛措偏偏知道眼前这人脸是红的,唇也是红的。
  唇上还沾着水光,窗外月色融融,再没比此时更好的风景了。晏适容深深吸了两口气,胸腔咚咚直跳,他尚未开口言语,便被薛措捏着下巴又亲了起来。
  ……
  好半天他才平息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快速地缩进被子里,将头也埋了个严实,彻底不敢看薛措。
  薛措将他从被子里捞了出来,扯了块帕子,替他擦身体。
  晏适容不知为何薛措会对自己这样,好似今晚一切都乱了套。
  不,从那晚开始一切便已经乱了套。
  薛措这回温柔得不像话,照顾得也很妥帖,给他收拾整齐后,将他揽在了怀中。
  晏适容眼睛热了起来,微微侧身将头压在薛措怀里。
  薛措的声音从他上方传来:“以后有事不许瞒着我,嗯?”
  晏适容点头:“不瞒你。”
  薛措这才心满意足地将他放在床上,自个儿也合衣上了床,仍然是抱着他的。
  晏适容产生很踏实的念头,可想着想着,又将踏实想成了不踏实。
  明明做了许多年的准备,他告诉自己,说不准儿哪天自己便会毒发身亡,便是看哪天阎罗想起来了取他性命。
  可日子渐渐逼近,身子也一日复一日地沉重,他却觉得先前的准备都在薛措如炬的目光之中燃成了灰烬。
  薛措好似睡着了,借着天明的光亮,晏适容轻轻描绘他的五官轮廓,想再记熟些,死前走马灯里便都是他的脸。
  眉是浓密的,鼻是英挺的,嘴是薄削的。
  真好,这是他的藏玉。
  至少今夜是。
  薛措睡熟了仍将晏适容抱在怀中,脸对着脸,晏适容料想自己死后约莫他也会这样抱住自己的妻子。想于此,晏适容有一丝无力的酸涩,既想薛措将他记挂着,又想要薛措将他忘了。
  没有江月,没有他,薛措本该过幸福和美的一生。老天苛遇他,便该偿他一世好姻缘,他的薛措值得很好很好的人去爱。
  而不是同他这个将死之人搅和到一起。
  小王爷叹了口气,下定决心,就今夜,就搅和今夜。
  他牵紧了薛措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样我这个省略号,精妙绝伦!
感谢超凶,铁粉的雷,感谢小女子的肥宅水。
昨天抱怨掉收今天就涨了,你们是许愿灯吗!
文案最后一行,安排!

  ☆、柱子好看

  晏适容这些天平白清减许多,薛措回回见晏适容,都感觉他能被风刮走。
  薛措是很忙的,事情堆积太多,都是紧要的大事,一日日忙碌下来已是疲惫至极。偶尔夜深,见晏适容睡了便只悄悄看一眼便走。光是听小王爷今儿个又做了什么,仿佛就能扫清一日的疲惫。
  今日从宫里离开时时候尚早,晏适容想来还没有睡,思于此,薛措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推开门看见晏适容正坐着饮茶,薛措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嘴角的笑意,“你在等我。”
  晏适容仰头看他,直言道:“皇兄可是有削藩之意?”
  薛措轻声哄:“你安心养病。”
  边将与藩王是压在晏清心头的两大患,如今斩去一头,晏清势力高涨,自是存有趁热打铁,斩去另外一患的心思。
  可放眼满朝,又有谁能为晏清趁热打铁?
  谁敢?
  晏适容蹙蹙眉头,提醒他道:“那些藩王你碰不得。”
  薛措仅凭佐政一司,若想撼动那些盘虬封地已久,根基深厚的藩王无异于以卵击石。他是佐政司指挥使,削一官可以,削十官也行,可若是削藩王,那便不能独善其身了。
  薛措笑了下:“我知道。”
  晏适容见他笑了,以为他不当一回事,扭过头认真同他说:“你不许碰。”
  薛措被他这紧张的模样逗乐,摸了摸他后颈,“放心。”
  晏适容这方稍稍放下心来,便是不晓得这被他皇兄推出去的众矢之的会是谁了。
  两人说了会话,承贵敲门传话道:“爷,公主寿辰的请柬送来了。”
  他阿姊果然深谙两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索性一张请柬写了二人名字,座次也安排在了一处。
  晏适容看着请柬上两人连缀的名字心情大好,吩咐承贵:“裱起来,裱起来!”
  哪知薛措却快他一步藏在怀中,人则先行一步了。
  “把我的请柬还给我啊!”
  “不。”
  “……”
  濯灵本是打算团圆节后便去南安行宫小住些日子,但晏清有意为她操办寿宴,这便一直捱到了九月,去行宫也便拖了一拖。
  晏清想这京城刚清除了业障,是该沾沾喜气,圣旨一下,便将濯灵生辰宴提了规模,大半个朝廷的都请来了。这些年濯灵都沉寂在府,一朝操办起来便要办得与众不同,男宠黎寅献计献策,据说这场生辰宴别开生面。实在当值的走不开的也没有办法,只好嘱托同僚明日分享一下观后感。
  九月初五那日晏清自是早早过府,入了席,惠妃坐在他身边,凤目轻扫,便将对面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
  对面便是六王爷同指挥使了。
  谁也没将她当回事,薛措只顾给晏适容剥虾,匀称白皙的十指灵活地完整剥出洁白的虾肉,归到晏适容的碗里。不一会儿,薛措面前的虾皮便已累积若小山了。
  晏清也随着江月的目光也扫了眼,道:“指挥使同小六倒是亲厚。”
  江月轻飘飘道:“可不是么。”
  晏适容讪讪地笑了,一时间气氛有些诡异。
  李祝转了两下眼珠子,心道关键时候小王爷还是得靠兄弟的:“禀圣上,自您颁了《大魏律》最后一条,在薛指挥使的严加管教下,六王爷确实收敛许多。若不得薛指挥使割肉喂鹰,言传身教,六王爷只怕要糟蹋京中更多的适婚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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