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一群小孩呼啦啦地从酒馆门前跑过,一边跑还一边唱:“西边龙,西边蛟,跳龙门,蛟生角,西京有双龙……”
孩子清脆无邪的声音飘到那两名书生耳朵里,他们忽然打了个寒颤,顿时清醒了,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全承恩心情不好,苦的是全府的人,个个整日里都噤若寒蝉,不敢出声,生怕自己惹祸上身。
这天中午,管家又带人从全承恩暂歇的院子里拖出一个血淋淋的少年,少年全身赤/裸,也不知道遭受过怎样的虐待,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整个人就像一个血人一样,呼吸也早就没了。纵使这种场面看多了,管家脸色还是有些难看,他倒不是同情这些少年,而是现在的全承恩性情暴躁、嗜虐成性,他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糟了祸,所以有些兔死狐悲的伤感罢了。
这时,奉命出去搜城的禁军小头领又走了进来,隔着门禀报道:“中官人,属下们已经将外城都搜查完了,没有发现您的那名家奴的下落。”
“一群废物东西!”全承恩声音比往日还要尖细,中间夹杂着浑浊的喘息声,听得人浑身发毛,“给我继续搜,我就不信他能逃得掉!”
屋内,全承恩面色狰狞地一把将烛台从跪伏在自己面前的少年身后捅了进去,少年面色惨白,眼中泪水涟涟,却仍旧咬牙将惨呼声吞了下去,努力发出愉悦的声音。
全承恩看到他这幅模样,不满地皱了皱眉,脑子里又想到了晋雪年。当年晋老将军还在的时候,一直看他不顺眼,多次进言要削弱宦官手中的权力,不知几次坏了他的好事,全承恩早就恨上姓晋的了,偏他们一家根基深厚,他根本动摇不了。
怎料后来得了先帝遗旨,连新皇帝都要听他的话,这番机遇可谓让全承恩一步登天,而他上台的第一件事便是想方设法除去了晋家。
饱暖思淫/欲,当全承恩手握滔天之权之后,因为自己比寻常男人少的那点东西而心里越发扭曲起来,之后便迷恋上了通过折磨别人而获得快感,看着那些人遍体鳞伤,被迫做出屈辱的姿态,却还要强忍着笑讨好他的样子,他的心底就不可自制地升起一股扭曲的快感。
只是这些人底子太差,没有几个能玩的,后来他打听到晋家有个活下来的小儿子,身强体健,天赋异禀,却因为年纪大了而没人要,被扔在南馆里,他这才起了兴致,命人将其买过来。
年纪大不要紧,最要紧的是他是晋家人……
晋家人啊……
那个三世将才,满门忠烈的晋家,若是当年那个脾气暴躁的晋将军知道他的儿子沦落到被人骑的下场,之后更是要被自己这个太监玩弄,会不会被气得活活从棺材里跳出来。
哦对了,他们晋家人没有棺材,他们死后的尸体都被自己扔到野外去喂狼了。
一想到这些,一股比折磨其他人更强烈的快意就从心底升了起来。
而得到晋雪年之后,晋雪年的表现也果然没让他失望。晋雪年就像一根竹子一样,坚韧不拔,却又宁死不屈,不论自己怎样折磨他,怎么凌虐他,他都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苦苦求饶,这样更有意思,更有一种把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踩到脚下的快感。全承恩知道他早就一心求死,但他不会死的,为了他那个妹妹,这么多年他都忍过来了,又怎会在乎这短短的几个月呢。
因为晋雪年一直以来表现出来的心如死灰的模样,全承恩并未将他当成过威胁,却怎知就是这样一个没被自己看在眼里的存在,竟然有胆子联合起外面的人,闯进自己的房间偷走圣旨!
一想到此,他手下又用了几分力,少年无声地张了张嘴,却吐出一口血沫,浑身无力地瘫软下去。全承恩皱了皱眉,嫌弃地将他一脚踢开。
真没劲,没有一个比得上晋雪年的。若是将他抓了回来……
全承恩脸上露出一个阴狠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更新的事儿,上半年其实不是很忙,所以我还能保证日更,但是如今快毕业了,事情有点多,我七月份有个难度和八级差不多的语言考试,再加上还要准备考研(去年因为在国外没能考成),所以真的不能保证日更了,允诺日更就是不负责,请大家见谅,不过我会尽量抽空多打点字的。
另外就是文名……起的文名不止一次被吐槽,改了又改,实在是不知道叫什么好了QAQ,大家这些日子看到文名不住改动就是因为这个……咳,说不好以后还会改(并没有卵用),请大家无视……
第9章 回世子府(一)
月色如水,叶珈儿帮顾淮生把背上伤口换好药后就起身离开了榻前,顾淮生披好衣服,试着动了动肩膀,叶珈儿道:“公子放心,您的伤差不多快好了。”
顾淮生不在意地点点头,问道:“大家都没事吧?”
寿宴那晚他一共问文景州借了六人,尽管当时一切顺利,但这几日城中戒备森严,虽然没有传出什么消息,然而顾淮生还是有些担心会被全承恩查到什么,故而才有此一问。
“除了小七和陈大哥受了点伤之外,大家都平安无恙,”叶珈儿猜到顾淮生言下之意,笑着道,“您放心,少主子在此虽然看上去无依无靠的,但毕竟有整个平国做后盾,全贼还真不敢真的做什么,再者少主子一直以弱示人,便是全贼恐怕也不会将此事想到少主子头上,那日官兵去府上也只不过大略看了眼便走了,就是藏在后院之中的晋公子也没被发现。”
“那就好,”顾淮生顺着她的话问道,“他怎么样了?”
“那夜小七照您的吩咐将他打晕了带回去,他第二日便醒了,不过少主子不允许有人去见他,饭菜都是由小七送到门外的,没人去见他,他也从未主动走出过院子,整日十分安静,连屋子都没出过。”
“子初做得对。”顾淮生轻轻一叹,晋雪年这么多年一直被关押打骂,受尽凌/辱,从未被当成人对待过,虽然极其自尊,但这恰是他自卑的表现,冷不防脱离了那样的环境,怕是难以适应,还是先少让他接触一些外人比较好。
他从未踏出过院子,那是因为他早已不在乎身在何处了,反正对他来说,最坏也不过继续之前的生活,他漠然对待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
想了想,顾淮生又加了句:“若是他问起他妹妹的事情来,先不要告诉他晋霜霜已经被救出来了。”心里有个牵挂总是好的。
叶珈儿先是一愣,随即了然:“是。”这名顾公子向来冷淡,不想却是如此心思细腻又温柔之人。
该交代的已经差不多交代完了,叶珈儿提起此次前来主要目的:“少主子命我问一句,圣旨可曾拿到手了?”
一提到此事,顾淮生眼神便是一沉,神情有些阴郁:那日他潜入密室,却不想密室之中竟有两条岔路,他只来得及闯了一条,什么也没找到,后来就因为被机关所困不得不炸开地面逃了出来,如今想来,是他运气太差,圣旨应当在另一条岔路之中。
可是那夜动静太大,已经打草惊蛇了,想必全承恩定然已将圣旨另寻他处存了起来,机会稍纵即逝,再想故技重施却是不行,这次失败全怪他自己……
叶珈儿在青楼里待了七年,早已练就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见到顾淮生如此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于是抿唇一笑,道:“少主子说,如果没能拿到圣旨,就离公子远一点儿。”
顾淮生挑眉:“作何?”
叶珈儿一本正经地道:“他说以防公子心情不好,拿我撒气。”
顾淮生顿时哭笑不得:“看来他还记着十四年前我不小心打了他那件事呢。”
顾淮生说的是十四年前先帝忽然驾崩,之后不久就又传出晋家被抄一事,当时的顾淮生刚被平淮公主救下,就想赶回大梁,却被闻讯而来的文景州拦下,少年人心思没那么复杂,怒就是怒,恨就是恨,憋得整颗心都好像撕裂重组了一下。顾淮生满心愤懑无处发泄,抓着好不无辜的文景州就打了几拳,幸亏平淮长公主及时赶到,这才免了文景州一场无妄之灾。
不过就算如此,文景州鼻子也淌了好久的血,如今他总觉得自己的鼻子有点儿歪,对此事更是耿耿于怀念念不忘,每每抓到时机都要酸溜溜地挖苦顾淮生几下。
不过因为这一打岔,顾淮生心中的负面情绪确实散去不少,他伸手从面前的碟子里拈了一颗荔枝膏塞到嘴里,慢慢咀嚼咽了下去,甜腻的滋味在舌尖上扩散开来,最后好似汇成一股暖流,缓缓流经四肢百骸。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子里,像是铺了一层薄薄的霜,顾淮生就坐在这样的月色下,长发如瀑散在身后,衣衫随意披在身上,整个人都透出一股洒然不羁的味道。
观他眉宇沉静,似胜券在握。
叶珈儿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明悟,难怪两位主子都这般信任这位顾公子,原来这才是顾公子……他就坐在那儿,什么都没做,然而却如渊渟岳峙,岿然不动,那股强大的自信能感染到其他人。他会失败,但他却不会被打倒,他算有遗策,却会将所有的疏漏都做细致安排——直至最后获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