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提还好,一提起来赵赫盟险些当场晕了过去,他自然认得另一个是谁!
“那是……那是姜……姜府的家奴……”赵赫盟说完便瘫软的倒在的车里,半晌后突然高声大叫:“快,快去何府!”
此时此刻,他赵赫盟就是再糊涂也能想明白了,陆贵为什么会死?姜家的人来灭口了呗!只不过这姜家人大概也是低估了陆贵,杀他不成最后反倒死一块去了……
赵赫盟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更是心急如焚,不断地出声催促赶着的下人再快些,马车越跑越急,可就在此时,他忽的听到身下的车轮一声巨响,紧接着身体一晃,马匹嘶鸣,整个车厢都被直接甩了出去。
赵赫盟头脑中一片空白,死死的抓着车窗,只觉得自己必死无疑。那车厢翻滚着落入了一旁的河道之中,重重的砸开了正月里未化的冰面。
他死命的挣扎着,可为身上厚重的冬衣所缚,只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沉,越来越冷,半分力气都用不上了……
正在生死存亡之时,忽然又是“哗啦”的一声水响,紧接着赵赫盟只觉一股大力抓住了他的的衣裳。拖拽着他向上游去。
“嚇嚇嚇——”赵赫盟一滩软泥般狼狈伏在地面上,大口的喘息着冰冷的空气,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还活着。
而一边的赵擎烽虽说也已浑身湿透,却依旧是生龙活虎的模样,一面活动着手脚一面问道:“赵大人,您怎么半夜掉水里了,要不是我刚好喝完了酒路过……”
赵赫盟颤巍巍的伸手抹掉了脸上的快要结成冰的水,哭喊着抓住赵擎烽的衣袖:“忠……忠宁侯救我,救我啊——快把我,把我送到何府上去!”
夜半时分,原本已入眠安歇了的何无顷忽的被下人叫了起来,问清情况后忙让人将那来访之人带到了书房之中。
赵赫盟的水渍犹未擦干,只披着一件何家下人拿来的大袄,打着哆嗦着跪在何无顷的书房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自己与姜酉旺、陆岐等人这些年来在户部瞒天过海所手下的贿赂、办下的孽事原原本本的全都交代了出来。并控诉姜酉旺心生嫉恨,□□,又怕他泄露秘密,动手灭口。
虽说大多数账册已随车落入了水中,但仍有几册在落水前被甩了出去,赵赫盟也一并交给了何无顷。
何无顷捧着手中那仅存的账目,单单翻看了几页,便怒火攻心,险些气得厥倒过去。
“你,你们做得好事!做得好事!”何无顷用力将那账目摔到了赵赫盟的脸上,赵赫盟非但不躲,反而迎着扑倒在何无顷的腿边:“下官知错了,知错了!求何相救我,饶我性命啊!”
“你还敢让我饶你性命!”何无顷用力踢开他,怒火之后心中一片哀凉,这就是他掌管之下的大启,地方不宁,官员相欺!这就是他掌管之下的大启啊!
照这样下去,哪里会有什么盛世太平,哪里会有什么千秋万代,这分明是要亡在他何无顷手中啊!
若要救大启,若要救大启……这地方与朝中,必有一场大动了。
何无顷颓唐地坐到了圈椅中,半晌后才疲惫的抬眼,看了看仍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求饶的赵赫盟,心中又起了怒气:“行了!”
赵赫盟的动作戛然而止,却还是断断续续地发出抽噎的声音,扰得何无顷一阵心烦。
他尽力压下心中翻涌的疲惫感,出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是姜酉旺杀了陆岐,又要来杀你?”
“是啊……”赵赫盟一个劲的点头,刚要再哭喊些什么,却生生的被何无顷的眼神逼了回去。
何无顷到底年纪大了,精神也越发的短,他用力按了几下阵阵作痛的额头,不错——若按他之前的猜想,与这几日何为泽所查的结果,此事如果真的不是吉王那边所为的话,姜酉旺确实是最有可能动手的人。
他先因多年分赃不均,身为尚书却被侍郎陆岐处处压制而起了杀心,买通陆贵于年初四动手,并销毁了记载他们受贿之行的账册,而后又派府中之人除掉陆贵,最后再对赵赫盟动手……
何无顷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太对劲,片刻之后他猛地睁眼,厉声问道:“那姜酉旺既然要杀你,你又是怎么逃脱的!”
赵赫盟不疑有他,照实回答道:“是忠宁侯……他半夜喝酒回来正好救了我,您不信就去问他,他现在也在您府上呢。”
“忠宁侯,忠宁侯……”何无顷思索着赵擎烽入京几月来的所作所为,思索着他与秦骏吉王之间的种种,一下子从圈椅上站了起来,不顾地上的赵赫盟,径直走了出去。
赵擎烽手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身披裘衣歪歪的倚在何无顷书房外的廊柱上,微凉的月光照映在他的身上,朦胧一层,却使他额上所刺的那个“罪”字都清晰可见了。
何无顷步履匆匆地来了,可走近时,他的步子却又满了下去,终于有了几分年迈者的模样。
赵擎烽听到响动微微抬头,看到是何无顷后还若无其事的笑着问候道:“何大人近来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今天又是纯情节
感觉大家应该都不是很喜欢看纯情节部分,但是总归还是要交代一下的……
明天就又能腻腻歪歪啦~
第36章 (三六)替代
何无顷停下了步子,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赵擎烽,开口时却是难得没有丝毫兜圈子,而是直接问道:“这件事是吉王做的?”
赵擎烽低头喝了口姜汤,亦是毫不遮掩地点头:“是。”
“大人果然是宝刀未老,这么绕来绕去的事,您居然还是给看穿了。”
“绕来绕去,呵,”何无顷步步逼近,平静的逼问道:“想不到吉王也学会了这绕来绕去的本事。”
赵擎烽巴不得把所有的屎盆子都扣在吉王身上,当然满口应着:“王爷这也是为了何相好,如此行凶者与作案始末都给您准备好了,也为您剩下了不少功夫不是。”
户部侍郎被杀,无论真相如何,明面上都要有个凶手落网,才能算了结了此事。而这个凶手,秦浣选的自然就是姜酉旺了。只可惜到了何无顷的眼中,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自然就全都变成吉王了。
“是,是……那我倒要多谢王爷费心了。”何无顷长叹一声,吉王这是要将户部从他手中彻底夺走啊!
赵擎烽听后却只是嗤笑了一声,并没有说些什么。可出乎他意料的事,何无顷长叹过后,却又向他走了几步,沉声问道:“那这么说来,你如今也是吉王的人了?”
赵擎烽扬眉瞧着他,答案不言而喻。
“为什么……”何无顷的声音越发苍老,他望着赵擎烽的双眼,像是听到了一件可笑的事:“你难道当真把那位昭仁太子忘了?”
赵擎烽心口一阵刺痛,他扬手如同饮酒般将剩下的姜汤一饮而尽,那辛辣的味道此刻于他而言却比烈酒更甚。
再开口时,他仍是平静地,除去了一切假面冷冷地说出那两个字:“没有。”
何无顷并不意外,他自认虽有糊涂的时候,但绝不可能看错人。从西北再见开始,他便知道,赵擎烽绝对没有忘记秦浣。
“你嫉恨我,我心里清楚,但你也应该知道,当年的事绝不止是我一人所为……你如今追随的那位吉王殿下,也没少出力。”
赵擎烽立在原地,一句话都不说,而何无顷见赵擎烽不说话,心中的怨气终于找到了宣泄之处一般,只管往他心口上补着刀子:“忠宁侯,你可要想清楚,你现在追随于吉王,难道就不怕来日黄泉相见之时,昭仁太子怨你相负吗?”
赵擎烽身体一震,似是被何无顷所逼,想要后退时却又抵在了身后的的廊柱上。
何无顷像是满意了一般,心中的怨愤稍稍纾解,语气也平和了下来,像是苦心劝导似的:“你看,我如今所拥护的好歹是与昭仁太子血脉最为亲近的殷王……近日来,我瞧着那殷王的面容也越发有先人之姿了,你真的忍心与他为敌吗?”
乌云遮月,也遮住了赵擎烽的神情,他依旧没有说话的意思,何无顷也并没有再出声催促,直到又是一阵风起,赵擎烽才开口道:“那敢问何相,今日今时,您思及十六年前之事,可曾有过悔意?”
这下轮到何无顷沉默了,若放在之前,他无论心底究竟如何,但于外是绝不会承认的……但偏偏是今日今时,偏偏是他见识过吉王二子的暴戾无能,洞悉了朝中与地方官员相互勾结沆瀣一气,又自知了他与大启都已近摇摇欲坠的今时今日……
“昭仁太子……明德守礼,天资粹美,有治国之才。”何无顷最终还是不愿亲口说出那个悔字,而此言落在赵擎烽耳中却令他几乎放声而笑。
“何必呢,何大人?”赵擎烽离开了倚身的的廊柱,反向何无顷逼去:“好一个‘天资粹美,治国之才’!”
“您后悔了吧?”
十六年了,无论何无顷嘴上是否承认,他心中却早已明白,大启皇族之中没有人比秦浣更适合登上那皇位,可是秦浣却死在了他的手中。
赵擎烽继续逼近着,低声嗤笑:“所以你选择了秦安平,让他成为你心中最好的替代品,弥补你犯下的过错,救回你手中的大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