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成蹊闻言又是一个怔愣,心想:瑞林不懂事也就算了,怎么曹伯伯也跟着糊涂?日本人可狡猾着呢,同他们搅在一起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搞不好一顶汉奸的帽子扣下来,全家都要倒霉!
他半晌回过神,因为对这门婚事不看好,故而在接下来的对话中漫不经心,一句祝福的话都未能说出口,似乎很有点敷衍。曹瑞林本是兴高采烈而来,觉得在好朋友这边受了冷遇,谈话渐渐萧条起来。
曹瑞林又坐了一阵子,和孟成蹊 越来越无话可说,于是寻了个理由告辞。孟成蹊虽则为他担心,但木已成舟,他说再多只会在彼此间引发不快,便支支吾吾承诺订婚那天自己会到场。曹瑞林听了这个,明显高兴许多,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孟成蹊慢悠悠吐出一口长气,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跑上楼去看他妹妹。孟楚仪装死一般窝在床上,大约是前头哭得狠了,整张脸皮很是浮肿。孟成蹊安慰了她几句,她还是不肯下去吃饭,也对他的话爱答不理。
讪讪地离开她房间后,孟成蹊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生怕楚仪真要为那个李励殉情。这时阿明偷偷对他说了实话,告诉他小姐昨晚到现在是没去餐厅吃饭,不过孟成蹊房间里的两罐进口饼干不翼而飞了。孟成蹊一听大喜,嘱咐阿明再去多买些零食回来,自己则踏着愉快的步子出发往洋行去了。
“涂延是指望不上了,我可得加把劲赚钱养他。”他不禁甜蜜又烦恼地想。
腊月二十四那天晚上,孟成蹊拎着一对红木食盒去了宝山里。
涂延接过他手中沉甸甸的东西,问:“带了什么那么重?”
“你自己看吧,我可是捣鼓了一下午才学会的。”孟成蹊眼睛忽闪忽闪,露出期待之色。
涂延把盖子打开,发现一只食盒里躺着数十只圆滚滚的白胖子,竟是待下锅的汤圆,另一只里装了几样精致的小菜,惊讶道:“成蹊,这都是你做的?”
“菜是厨娘做的,汤圆是我包的。”孟成蹊得意地仰起脑袋,单边脸绽出一个酒窝。
“看不出你这么心灵手巧,”涂延嘿嘿笑了几声,低头去啄他的酒窝,然后贴着他的耳朵道,“先欠着,晚点再嘉奖你。”
“去你的,谁稀罕你的奖励。”孟成蹊听了他这番荤话,立马羞愤地白了他一眼。
二人又打情骂俏了闹一会儿,就开始热火朝天地煮汤圆。涂延烧开一大锅水,把这些可爱的糯米团子逐个放进锅里,慢悠悠地用铲子搅动,煮到汤圆全部浮起来了,他撒上一把孟成蹊带来的干桂花,终于大功告成。
孟成蹊用勺子舀起一只汤圆,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送,涂延刚想提醒他烫,他已经咬了一口。他龇牙咧嘴地喊着烫,却感到满嘴飘香,实在是骄傲得不行。
把食盒里的菜拿出来热热,又从屋里搜罗出几瓶酒,一桌佳肴就此诞生。出乎涂延的意料,孟成蹊居然让他去叫仙儿他们一起来吃,不过转眼他就明白了,一来他们实在吃不下那么多,二来也好让孟成蹊炫耀下这新学的手艺。
涂延三两步跑上楼去,眉飞色舞地邀请他们下去吃饭,说是孟成蹊请的。阿海听到孟成蹊就想摇头,可架不住女儿想去,只好唉声叹气地同意了。
仙儿是个小人精,进了门先去找孟成蹊,叽叽喳喳说了一串祝贺新年的吉祥话,哄得孟成蹊心中十分熨帖。
他暗暗思忖:阿海是个不招人喜欢的,他这女儿倒是个机灵的宝贝,帮涂延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还替他把小灰养得胖乎乎,看在她的面子上,就不跟她老子计较了。
阿海扶着黄毛进门,见孟成蹊今天难得给了他好脸色,也就不计前嫌地坐了过来,大家热热闹闹的地围着桌子吃饭,把涂延的小屋挤得密不透风,却有了热烈的过年气氛。
酒足饭饱之后,阿海他们走了。涂延拉着孟成蹊聊天,聊着聊着就滚到了床上。两人干柴烈火地做了几次,把涂延的小木床搞得摇摇欲坠,一时间吱呀吱呀的声音响彻楼板。
孟成蹊懊恼地用一条胳膊遮住潮红的眼角,不安道:“赶紧换个结实点的床,这破床再这么响下去,我怕阿海他们知道。”
“你刚才叫那么大声,恐怕他们早就知道了。”涂延不怀好意地嗤嗤笑道。
孟成蹊大怒,撑起身子要起来跟他拼命,涂延上上下下挠他痒痒,孟二少爷立马又软了手脚,没出息地倒在床上任人宰割。
待双方都尽兴了,孟成蹊靠在涂延坚实的胸膛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说话:“年三十我要陪家人守岁,走不开,初一晚上过来陪你,好不好?”
“好。”涂延捞起他的一只手,“啪”地亲了一大口。
“年货我会提前买好,到时候找人送到这附近,你让阿海去取。”
“好。”
孟成蹊不满地去捏他鼻子:“傻大个,你除了会说好还会说什么?”
“成蹊,和你在一块儿,我觉得很欢喜。”涂延答非所问地回应他,却是让孟成蹊没了脾气。
他觉得自己更爱涂延了。从前都是涂延默默为他付出,包容他保护他,但是如今,涂延从高处跌入泥潭,一时间一无所有,而他变得也能为涂延做点什么,这让孟成蹊感到一种势均力敌,他们的爱情是平等的了。
年三十,孟成蹊和家人在孟公馆里度过。由于孟成蹊和孟楚仪的双重使力,孟重迁对李励的态度终于有了松动,孟楚仪也不再一哭二闹三上吊,心平气和地同家人坐到了一起。没有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们仍旧是相亲相爱的孟家人。
到了大年初一,孟成蹊一早陪着江星萍去玉佛寺烧香,还偷偷给涂延求来一个平安符。晚上到了宝山里,他第一件事就是把平安符塞进了涂延手里:“拿着,逢凶化吉的。”
涂延急忙塞回去给他,说:“你留着吧,我命硬得很,不用这些。”
孟成蹊一下冷了脸,不耐道:“废什么话,要你拿着就拿着。”
涂延又默默把那符掖了回去,贴身妥善放置。
孟成蹊给涂延备下的年货里,还有给仙儿买的新大衣新皮鞋,小姑娘高兴坏了,这天把自己打扮一新,蹦蹦跳跳过来给他拜年。孟成蹊喜爱她的活泼模样,爽快地给她包了个十块钱的压岁钱。
晚上,他们在涂延的破床上,照旧是疯狂地做那档子事。
涂延年轻精壮的肉体,总是能带给他原始的快乐,他越来越迷恋涂延身体的芬芳,那是青草汁混杂着野兽味道的性感气息,对他来说意味着征服。
孟成蹊感觉涂延像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将根茎深深埋入土里,而自己就是与他紧密纠缠的那片土地,他们相互依存,不可分离。
当他脱力地睡去时,他没有看到涂延在黑暗中坐起,像一棵孤单的树一般,静静守了他一夜。
初二那天,孟成蹊陪父亲去给亲戚朋友拜年。初三他请了洋行的各位经理吃饭。初四孟家父子又去给船务公司和码头的管理人员派红包。忙忙碌碌一直到了初五,孟成蹊这才抽出时间赶往宝山里。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敲门,因为大门奇怪地敞开着,黑色的木门油漆剥落,在寒风中摇摇晃晃,仿佛一块肮脏的破布。
整栋屋子悄无声息,孟成蹊精神恍惚地迈了进去,身体不自觉瑟瑟发抖。他在空寂的房屋里找了一场空,没有小灰,没有仙儿,更没有涂延,他们甚至没有留下一丝生活过的痕迹。就这样,连个招呼都不打,这群人像幽灵那般消失了。
孟成蹊只觉着眼眶烫得要冒烟,他下意识抬手一抹,却是没有一滴眼泪。原来有时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是没有眼泪好流的。
他闭着眼睛听到来自四面八方的风声,抽到脸上冷硬得像刀子,呓语般咕哝一句:“涂延,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52.
孟成蹊惘惘不甘地又去向左邻右舍打听,由于涂延他们一直闭门不出,邻居们对住在78号的住户一无所知,自然不能提供给他任何有用的线索。受了一圈冷脸下来,孟成蹊彻底死了心,他蹲在地上用指甲抠着门口那棵老树的树皮,越想越生气,悲伤化为一团怒火淤塞在了他胸口。
他气急败坏地想,沈慕枝不爱自己,所以选择了背叛,涂延爱自己,也选择了背叛,那他们有什么区别呢?都是一样的玩弄自己,一样的可恶。
浓雾在眼前散开,他脑子里一片清醒,那些类似细水长流的幸福都是假的,涂延打一开始就选择了背道而驰的那条路。什么离不开自己,什么一起隐居山林,都是鬼话!
想着想着,他气得抬腿踹了老树好几脚,那树纹丝不动,心火却像冲破了牢笼的困兽,肆无忌惮地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回家后孟成蹊结结实实地病了一场。
那天夜里,他躺在床上感到一阵阵害冷,阿明以为他是白天在外面受了凉,便拿普通的伤风感冒药给他吃了。没想睡一觉后孟成蹊开始病得下不来床,仿佛痴傻了似的,谁叫也不应,瞪着眼睛只会发怔,这可把孟家老小急坏了。
大夫们一个个被请入孟公馆,望闻问切一顿瞧,除了能看出孟二少爷持续发高烧加上神智尽失之外,竟都对这稀奇的病症束手无策。孟成蹊两天三夜水米不进,全无好转的迹象,脉息渐渐微弱下去,有不长眼的大夫甚至建议家人预备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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