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成蹊心里头苦笑:你说的没错,可那人是个男的。
自从那日之后,孟成蹊打电话到沈公馆,接电话的下人总推说少爷在忙,他亲自登门也没能见到沈慕枝,留的言更是没人回,仿佛一夜之间,那人就刻意同他疏远了。
“你说,如何让一个人对你也动心呢?”他唉声叹气地朝曹瑞林问道。
曹公子觉得他有些奇怪,平常见惯了他在情场意气风发的样子,今天看他像打蔫的茄子,没精打采,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挫败。
他拉开抽屉,取了根香烟吸上:“那些讨人欢心的手段,不是你最懂的吗?下功夫呀,从方方面面投其所好,她喜欢什么,你倾囊相授。”
“可一般女人喜欢的,他不喜欢。”孟成蹊又说。
“成蹊呀,这个对手有点厉害了,那她平日里最上心的是什么?”
孟成蹊思忖半晌,不甚确定地说:“大概是他家里的生意。”
“这倒稀奇了,”曹瑞林困惑地吐出一口烟,说,“她没兄弟吗?她们家怎么是女人当家?”
孟成蹊不知该如何解释,点完头又摇头,摇了头又点头,幸而曹瑞林没有多问。
“实在不行,你就用权势和金钱逼她就范。”曹瑞林急得拍起了桌子。
孟成蹊更绝望了,有气无力道:“论财富和权利,我远远不及他,拿什么逼迫?算了,我跟他有云泥之别,是我高攀不起。”
曹瑞林思来想去,觉得上海滩把孟家少爷视为粪土的人家着实不多,又把他认识的几户大家小姐在脑子过一遍,并没有找出孟成蹊说的那个人。
他嬉皮笑脸凑过去,说:“你别灰心呀,别的兄弟帮不上你,要说赚钱,我还是有点门路的。”
“你有法子?”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孟二少爷黯淡的双眸忽地一亮。
“前段时间我闲着无聊,不是跟我爹学炒股票嘛,一来二去还真赚了些钱。刚开始我没敢投入太多,跟着我爹买的,好家伙那几支股往死了涨,你猜我赚了多少?”
孟成蹊见他伸出两个指头,犹豫地问:“两千?”
“两万大洋!”曹瑞林得意道。
“那么多,”这回孟成蹊动心了,“你之前投了多少?”
“一万多不到两万吧,翻了一倍不止。”
孟成蹊的小脑袋瓜转得飞快,他盘算着:沈大哥拒绝我的感情,一方面是因为我们都是男人,另一方面可能是我太不成器。如果我自己能有点财富事业,在家中硬气起来,也就有了追求他的底气啦。
“明天,明天你陪我去交易所开户,”孟成蹊立马跳起来穿外套,脸上一扫阴霾,“我先去找我哥要钱去。”
孟成蹊软磨硬泡,终于从孟怀章那里要来点钱,还是用做生意的噱头跟他借的。他挂职的单位每月给的那点工资,还不够他塞牙缝的,他一到没钱就去找孟怀章哭穷,做哥哥的每个月都要贴补他两三千,这在家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孟成蹊这回开口就是十万,孟怀章说什么都不肯给那么多,开了张两万的支票打发他。
拿着那张支票回当铺,孟成蹊不太满足,他一边踱步一边想:两万能干成什么的?哪怕以后翻个倍,四万块大洋也实在干不了什么,不行,我既下定决心想赚钱,要搞就搞大的。可问题是,去哪里弄这许多钱呢?
他的大眼睛滴溜溜打转,转着转着,便投到了当铺的票台上。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拉过店铺掌柜,两人进小房间秘密说了些话。
翌日,孟成蹊同曹瑞林相约去到股票交易所开户,当曹瑞林看到他手上十万的支票时,不免惊叹说:“成蹊,你一上来就玩这么大吗?”
“不是说那几支股很稳吗?你我是信不过的,你爹的眼光总归不会出错。”
“可是……”
“没什么可是,”孟成蹊不耐烦地打断他,“拉我进来的是你,现在倒婆婆妈妈起来。”
曹瑞林连连摇头,想说点什么,可是一时言语枯竭,只能拔剑四顾心茫然地看他把手头上的钱全兑换成了股票。
那之后,孟成蹊天天睁眼就关注股市行情,连跟曹瑞林打电话都谈的是某某公司股票走势,睡觉前不忘把枕头下的那几张纸翻出来看一遍,方能安心入睡。
心惊胆战地守了二十天,股票争气地涨到了十四万,孟成蹊心花怒放,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找曹瑞林,请他去锦江川菜馆大吃一顿。
孟成蹊连本带利地又全投进去,这回有了经验,不再每日蹲守,只隔几天看看股票涨势,倒不是他懒了,而是涂延在冷落他一阵后,先憋不住主动来找他了,对他颇有点小别胜新婚的热乎劲。孟成蹊一面敷衍他,一面要应对当铺里的杂事,也就不再有那么多精力放在股票上。
直到五月的一天清晨,曹瑞林的电话又来了。
“成蹊,你现在赶紧来股票交易所。”
“怎么了?”孟成蹊昨晚在丽都跳舞跳到很晚,困得张不开眼睛。
曹瑞林的声音抖了抖,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似的:“股票跌了。”
孟成蹊以为小幅度震荡在所难免,便不紧不慢地说:“股票张涨停停,很正常嘛。”
“不是你想的那样,才几日时间,我买的那些股票跌去了一半。”
“什么?”孟成蹊有一瞬间的晕眩。
“你快抛了吧,再迟就要被套牢啦。”
从十四万变到七万块,孟成蹊被这消息惊得心痛:“你爹不是很懂行情吗?怎么会这样?”
“我爹说按他的经验看,有可能要有股灾,趁现在赶紧跑。”
“不行,我不能抛,”孟成蹊死死掐着电话线,像呓语般说道,“我一抛就净损失三万,这窟窿我怎么堵?我不抛,说不定过几天又涨回去了。”
曹瑞林生气地骂道:“涨个屁!再不抛你就等着赔更多吧,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个傻子。”
孟成蹊干脆挂了电话。
他固执地一天天守着他枕头下那堆股票,眼睁睁看它们变成了一堆废纸。
17.
孟重迁的眼睛里容不下沙子,当他瞧出当铺的账有猫腻后,立即把陈掌柜叫来盘问。陈掌柜不到四十,吃过的饭还没孟重迁吃的盐多,很快在老板连环炮似的提问中露了马脚,于是很不幸地,孟二少爷挪用公账炒股的罪行被供了出来。
回到家中一审问,孟成蹊视死如归地认了罪,还把他炒股赔了十万的事情说了。孟重迁气得浑身乱颤,拾起脚上的拖鞋就抽他,边打边骂:“小畜生,你是想气死我!”
身娇肉贵的二少爷遭不了丁点皮肉之苦,嗷嗷叫着去躲,他爹在后头举着拖鞋追,引来另外两股势力加入,一边是劝孟重迁别打的江星萍母女,另一边是赞成给孟成蹊一点教训的沈怀章夫妻,后面还跟着奴仆数名,一时间满屋子鸡飞狗跳。
“爸爸,我错了,你就饶了我这次吧。”孟成蹊扭头跟身后的父亲求情,脚下却不敢停。
“还知道讨饶?你这混账连家里的钱都敢偷了,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孟重迁气喘吁吁说着,感到一阵怒火攻心,于是将手中的拖鞋砸向他,“我打死你个败家子!”
孟成蹊偏过头躲开,流着眼泪哀求道:“别打了,爸爸,呜呜……”
“爸爸,这事我也有责任,没有看顾好他。钱反正追不回来了,您身体要紧,还是不要动怒为好。”沈怀章也在一边劝说道。
“是呀爸爸,”孟楚仪冲上去拦着父亲,“二哥炒股的本意也是想赚钱的,只可惜运气不好。”
孟重迁气急败坏道:“赚钱?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不是那块料子,长这么大成过事吗?就会糟蹋钱,倘若由他这样搞下去,金山银山都要给他掏空了。”
说话间他又扔出了第二只鞋子,这回不偏不倚砸中了孟成蹊的脑袋,孟成蹊抖抖身上的灰尘掉头就跑。父子像猫捉老鼠一样又跑了几圈,平常疏于锻炼的孟二少爷渐渐感到吃力了。
孟父的情形没有比他好多少,他靠着沙发上气不接下气地命令大儿子说:“你去,把那个混账给我抓过来。”
孟成蹊喘得像拉风箱,跌跌撞撞跑得缓慢,他哥哥轻轻一抓,把他拎到了父亲面前。
“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我再也不敢了,呜呜……”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孟重迁红着眼睛抽出腰间的皮带,朝他背上猛地抽去,“今天的疼是要让你长记性,让你胡闹,我让你胡闹。”
“啊,呜……”孟成蹊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孟重迁重重抽了他百八十下,打得他身后没一块好肉才止了手,饶是心中痛极,做父亲的还是硬着心肠说:“罚你在自己房间闭门思过一个月,任何人不许说情,也不许去看你。”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全家人面色微妙,江星萍想劝说,立马被孟重迁严厉制止了,再没人敢说个不字。孟成蹊听了,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像下雨一样淌下两行清泪。
两个强壮的下人把遍体鳞伤的二少爷抬进房间,没等他说半个字便默默退了出去。孟成蹊听见门从外面锁上的声音,难过地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他又困又累,迷迷糊糊挨了枕头睡过去。睡了不到一个钟头,背后火辣辣的伤把他疼醒,他用手一摸,摸到一片湿黏的血。想到自己受了这样的罪都没人关心,他又开始委屈地哭起来,任悲伤泛滥成灾,眼泪水逆流成河。
这时,门锁突然响了,他喜出望外地自言自语:“难道要放我出去了?”一个激动扭身去看,不想带动了身后的皮肉,痛得他又是一顿嚎。阿明鬼头鬼脑地从门缝里探出头,朝他道:“二少爷,我来替你上药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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