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定进大厅便见这副其乐融融的模样,她极力压下心中愤恨,装作无事的模样,上前行礼道:“参见长沙王妃,郡主。”
“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躺着吗?”公主殿下脸色一沉,不高兴了,却又忽然见她左手缠着绷带,她方才握她手时用的是右手,左手一直藏着,而后抱她时她更加注意不到,只是不知怎么又伤着了。
顾南絮见她第一眼,却是愣住了。昨日在城门口没注意,如今这般却不知为何有种熟悉感,仿佛曾见过一般。见他面色潮红,无精打采的模样,竟然有些心疼。听周锦河开口,她恍然,上前扶起她,道:“将军免礼,本宫无意叨扰,若是因此害得将军病情加重,便是本宫的不是了。”
“得了,快些回去躺着吧,我与伯母这便走了,你仔细着点儿。”周锦河微叹了口气,冲她摆摆手。
“喏,恭送殿下,王妃。”萧无定行着礼,动作一丝不苟,惹得周锦河无奈,只好带着人往外去。
一同上了公主车驾,顾南絮叹了口气,道“倒是我的不是,早知如此便不来了,不想他竟这般讲礼。”
“她那人便是那般,对外一丝不苟,熟起来便好些。”
“萧无定......名字倒有些意思。”顾南絮若有所思,周锦河听她这话,也了然一笑,道:“是呢,初晓时我也觉得有趣,恰巧是相反。”
“母妃,等萧将军病好了,能带宁儿玩儿吗?”段长宁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扯着自家母妃的衣袖晃。
周锦河听闻,扑哧一声笑了,打趣道:“京中百官都觉得她冷冷的模样,怎么宁儿没被吓着?”
小姑娘一本正经答:“母妃曾说看着是好人的未必是好人,同样看着大奸大恶之人也未必是坏人,锦儿姐姐喜欢萧将军,想来他不坏,且宁儿看着他,也觉着他是好人。”
突然被小姑娘说自己喜欢萧无定,周锦河猝不及防微微红了耳朵,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就你鬼灵精怪,这些话可不能在外头说,可记住了?”
“锦儿姐姐放心,宁儿心中有数。”小姑娘故作老成板着脸,点点头答,惹得车上人又噗嗤笑了。
周锦河先送顾南絮二人回了宫自己再回了府,段长宁在外蹦跶了这么久早累了,一回宫便迫不及待要爬上床,顾南絮亲自替她宽了衣掖好被子,见她眼睛眨巴眨巴却不闭上,心下了然,道:“说吧。”
每次她这般,便是有话要说,顾南絮将这些小习惯记得一清二楚,段长宁嘻嘻一笑,道:“母妃,宁儿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萧将军,总觉得亲近,过几日宁儿能再去找他吗?”
顾南絮心中微微一惊,面上不动声色将被子掖好,道:“若你锦儿姐姐乐意带你便可,睡吧。”
宁儿素来不喜那般正经严肃之人,怎么今日见萧无定竟也觉得亲近,天下竟然会有这般巧合之事?顾南絮心中想不明白,可对萧无定的亲近却是真,怎会如此呢?
周锦河回了府,进了书房拿起书,却又想起昨晚墨儿的回禀,吩咐道:“将那柄短剑取来。”
墨儿应声退下,很快便取了木匣放在周锦河面前的案桌上,周锦河打开一看,仍旧是冷冽凌厉之气,与破虏相同的样式,剑柄仍旧阴刻有“无所不定”。她伸手轻抚着剑鞘,眉头微蹙。
萧无定今日那般,是为何?不顾身份礼节抱她,还念了《越人歌》......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可是对她所说的?可为何语气又那般悲伤?
“殿下,这剑......送么?”
周锦河并未回答,墨儿便不敢再开口,只静静立着。一旁的绯儿见状,想了想轻声道:“殿下,听您说起萧世子,她小小年纪便那般为父母与您着想,想来定然是将您三位置于自身之上,您若是念着她自个儿过一辈子,萧世子在天上看着怕也不会安心啊。”
“是么......”闻言,周锦河眼眸终于有了波动,良久,才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嘴角微扬道:“明日送去萧府吧。”
长安,我从不曾忘了你,这一生也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可怜兮兮的萧将军是有殿下安慰的~
感谢
刘总裁扔了1个地雷
第56章
临近年节, 阖家团圆的日子, 但凡有些分寸之人便懂得收敛些, 这几日勾栏妓馆冷清了不少, 温沅也不在意那些小钱,干脆给阁中姐妹与一众管事小厮放了假, 他们时常在阁中带着,也未来得及看看这京城风光。恰巧这几日天气不错, 还能赏赏雪。揽月楼到还开着, 只是生意也冷清, 楼中女子也落得清闲,时常聚在一块儿闲话。
婉娘在揽月楼待了快一年, 也有几个聊得来的姐妹, 这些日子她有意无意套着资历大些姐妹的话,所打听到有用的消息却少之又少。混入青楼这般人多眼杂之地,扮作客人比穿着夜行衣飞檐走壁更为实在。十二如同往常一般来了揽月楼, 当即便引得一堆姐妹围了上去,身为炎卫难免有要用到假身份的时候, 承平帝当年早让人办妥了, 就算陆骏德起了疑心, 也查不出什么不对劲来,十二还是她们口中风流倜傥一掷千金的炎少爷。
酒过三巡,十二借着尿急避开了几位姑娘要陪他同去的好意,摇摇晃晃往后院茅房去。婉娘早等在了后院一偏僻角落,这里几乎无人会来, 是她几月前无意发现的,便与十二约在这儿。没过多久,便听见有男子酒醉说话的声音,便知是十二。十二仔细注意了四周,确认没人才往婉娘所在地去。
“只知晓当年付青时的确常让沉碧陪着,沉碧忽然消失前那晚也是与付青时在一起,其余便问不出了,楼中姐妹知晓也不多,还有一件事情有些蹊跷,十月楼中又有名姐妹失踪了,名唤重锦,管事的只说她嫁人去了,可她前一晚还陪着刑部尚书宋之言大人,这是与她交好的姐妹私下与我说的,话虽如此,都在猜测重锦怕也死了,揽月楼背地里比明面上还肮脏不堪,众姐妹虽不知晓什么具体事情,可也都有大致感受,不过都晓得不往外说罢了。”
听婉娘说完,十二皱眉点点头,道:“好,我待会儿便回去转告殿下,您独身在此还请多加小心。”
两人匆匆说完便一前一后离开,却未注意到一旁昏暗的角落里一个绰约人影,将两人对话尽收耳中,顿时心中有了思量。
晚间公主府书房,临近年节,虽然各家各户都忙碌着,周锦河作为雍宁公主,也没多清闲。二十九惯例祭祖,她一早换了朝服进宫祭祖,之后与颜后一同接见来拜见的各家大臣内眷,直到晚膳十分才回了府,简单用过晚膳后,却并不如往常一般去院中消食,而是往偏院去。墨儿绯儿早备好了要用的东西,待她进了房间,便退了出来关上门,守在门口。房间内装饰典雅大气,像一般男子住所,可用色与物件摆饰又有几分女儿闺房之感。看着一尘不染,想来时时有人打扫,房间一侧,有祭祀用具摆着,上边只简简单单一个牌位,上书“挚友萧长安之灵位”。灵位如此实在不合规矩,也非周锦河所愿,可又能如何呢?
周锦河行了一系列祭祀礼,仍旧是跪在蒲团上,却不急着起来,反而嘴角噙笑说着近来发生的一些事,仿佛长安便在她身边。
“我看有几位士子不错,年后春闱定然有好成绩,国子监也有不少才子,那样一来我在朝中势力便能壮大些。哎,可惜乾儿竟还觉得我待他好,日后兵戎相见......”周锦河无奈扯了扯嘴角,道:“皇室嘛,自古都免不了同室操戈。”
“长安,我上次与你说起的那个萧无定......被匈奴遍体鳞伤还能被她师父救下,可惜你没这般运气......”周锦河又想起初闻噩耗时见得顾南絮让人送来的玉佩,那是她送长安的生辰贺礼,她曾说会一辈子带着的。传话人说是在一具幼尸上发现的,已然面目全非,唯有身上破烂的世子蟒袍与配饰可确认,那边是萧长安。她赠的东西,长安向来珍惜,若非身死,定然不会遗弃的。周锦河虽万般不愿,却不得不接受现实。而后大些有自己的人手了,她也不止一次派人查过,均是一无所获。纵然过了这么些年,每每想起,仍旧忍不住热泪盈眶。
过了一会儿,周锦河深吸几口气平复了心情,擦去脸上泪痕,重新带上了笑,伸手轻抚着灵位上的名字,喃喃道:“长安......我是否该放下了?你不在了,我还得活着......老师劝我怜取眼前人呢......只是无论如何,你总是独一无二的,别怕,我绝不会忘了你,若有来世,定要早早寻着你,片刻不离。”
良久,周锦河才从屋子里出来,一出来绯儿便递上了信:“殿下,齐大人派人来送了信。”
周锦河接过,边拆边往书房去,墨儿赶紧上前为她披上披风,好在偏院离书房不远,很快便到了,周锦河回了座位一看,信上只有短短几字:“已结案,无罪,年后宣判。”见状,周锦河冷笑一声,她早料到会如此,随手将信递给墨儿,墨儿便拿到一旁烧了,有听见外头人禀报:“殿下,十二回了。”
“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