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慕歌扬起意味不明的笑容,“有缘再见。”
说罢两人则离去,梁少景自己在马车之内,又行了一段,马车停下,还不等梁少景开口问,只见外面突然伸来一只手,撩开了车帘,随后一张俊脸探进来。
他看着梁少景,似笑非笑,“谨之,几日不见,我甚是想念。”
梁少景看见他,似乎又要陷入他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眸中,脑海中浮现的是皇帝闭眼落泪的画面,心中像闷了一口气似的。
他起身走下马车,站立在温远的身旁,抬眼一看,马车竟然来到了温远的住宅,他轻声问,“是你让马车把我带来这里的?”
温远挥挥手,示意车夫退下,道,“不错。”他看得出梁少景心情郁郁,伸手在他头上摸了摸,“还在生我的气吗?”
梁少景摇了摇头,道,“皇帝恐怕不行了。”
温远早就会料到如此,他见梁少景垂头丧气,强忍下想把他抱住的冲动,低声安慰,“命本如此,谨之还是莫要太过伤心。”
虽然这安慰的话不轻不重,但是梁少景多少还是有些好受一些,他抬头看向温远,温远便对他扬起笑容,虽没说什么话,但梁少景竟不由觉得心中一暖。
为了冲淡心中异样的情愫,他连忙将怀中的包裹递出,“这是我从皇宫里带出来的。”
虽说皇帝指明了让他转交给梁衡,但是梁少景认为,交给温远也是一样的,因为他聪明,知道这个东西该如何处置比较妥当。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我没偷看。”
温远见他这样,最终还是忍不住抱了他一下,随后很快就松开,接过那个包裹,将他牵进宅子里,“你进宫那么久,肯定饿了,进来吃点饭再走吧。”
温远为梁少景准备了丰盛的餐食,他坐在旁边,看着梁少景一筷子一筷子的吃,不觉疲惫。
大概吃了个半饱的时候,梁少景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道,“你知不知道是谁劫走了太子?”
温远很快就回答,“我。”
梁少景得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惊道,“你?劫走太子作何?”
他原本以为最多是谢丞相的余党将人给劫走,却不想竟然是温远动的手。
“之前在风城杀了云水茉的人,是太子派出去的,前些天我发现云水茉的兄长聚集了不少江湖人士赶来京城,我便前去与她兄长做了一笔买卖。”温远语气平淡道。
说虽然只说了一半,但是梁少景好像就想明白了,“所以你把太子给了他们?你想要他们做什么?”
“我将太子带出了京城,介时会派人将他往云水茉兄长所在之地,他们要如何处置太子,我便不再干涉。”温远静静道,“只不过温佑帆那边还有一批从异国来的军马,我需要他们帮忙抵抗。”
这批异国来的军马,定然是温佑帆勾结异国人带来的,梁少景想起他们各个凶猛无比的样子,疑惑,“仅仅是那些人,能挡住那批军马?”
“介时皓文和延安会带上鹿将军的一部分兵去,京城里则有我们留守。”
原来如此,原来温远都将一些都计划好了,就等着温佑帆等人动手。
“那太子妃和谢丞相呢?也交由那些江湖人处置?”梁少景随口问道。
谁知温远略一沉吟,道,“谢丞相应该是谢镜诩动手救走的,至于太子妃……”
梁少景抬眼看他,等他的下文。
“太子妃应当是温佑帆的人救的。”
这下梁少景惊得筷子都掉了,“温佑帆与太子妃……这消息太让人震惊了。”
温远对此却丝毫不表示意外,道,“很早之前的事了。”
“原来你知道那么多我不知道的事!”梁少景愤愤不平,之前温予迟与谢镜诩两人的事,他也是一副老早就知道的样子,不是好兄弟吗?为什么这么惊人的小道消息都跟他分享?
温远见他气鼓鼓的样子,有些想笑,刚想说话,却听下人来禀报,说是谢镜诩在门外求见。
梁少景正气着,一拍桌道,“那小崽子来作甚?不见!叫他滚!”
温远哭笑不得的压住他的手,道,“我去看看。”
他说去看看,然后就真的起身去了,梁少景想了想,决定还是跟过去看看谢镜诩想做什么,跑了两三步追上去,就见谢镜诩站在院中,垂着头,样子十分颓废。
带温远走近了,谢镜诩抬起头,双眼竟布满红血丝,看起来异常憔悴,他先是看了梁少景一眼,继而将视线移到温远身上,道,“温衿不见了。”
☆、皇宫动乱
温予迟想吃八宝阁的玲珑水饺,于是自己驾马去买,然后就再没回来。
谢镜诩连找了两日两夜未曾停歇,出现在温远和梁少景面前时,既憔悴又无助,若非走投无路心急如焚,他是不可能求助温远的。
温远先是答应帮忙找,然后几句话将他打发走,继续回到房间里用膳,梁少景跟在后面念叨起来。
“这个温予迟也真是,这么紧要的关头,竟然为了点吃的独自上街去买吃的,那么大个脑袋难不成里面装的都是浆糊?这下可怎么好,万一要是被歹人捉去……”一转眼,他发现温远还在慢条斯理的吃着饭,一点着急的样子都没有,纳闷道,“你怎么不着急?万一温予迟让人给杀了,皇位岂不是要拱手让人?”
温远抬眼看他,而后夹了一块肉到他的碗中,慢悠悠道,“你急什么?温予迟没了,不是还有温枳吗?”
“九殿下?”梁少景坐下来,奇怪道,“九殿下不是疯疯癫癫的,如何当皇帝?”
“温枳的疯癫都是长时间的□□堆出来的,现在□□停了,每日都在吃补药调养,渐渐就不疯癫了。”温远淡淡道。
梁少景想起自打从牢中出来之后,就没再去看过温枳,此时从温远口中得知他疯癫病好多了,倒想要去看看他。
“就算是如此,那温予迟出了事,鹿将军那边该如何交代?”毕竟温予迟现在才是他们最大的筹码。
“与我们何干?是他自己要跑出去买吃的才不见的。”温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梁少景有些意外。
他见梁少景总是在想,也不吃饭,干脆夹了一块肉递到他嘴边,“你想那么多做什么,现在只需吃得饱饱的,其他一切无需你操心。”
习惯了温远喂饭的梁少景感觉到肉到了嘴边,下意识张嘴,美味一到口中,唇齿都染上了香气,梁少景忽然感觉出自己并没有吃饱,于是又端起碗筷继续吃。
温远见他乖乖吃饭,嘴角勾起笑,顺手给他多夹两块肉。
谢镜诩将温予迟失踪一事压得非常紧,即便是寻找,也是悄悄的,半点不敢声张,倒是鹿将军那边走漏了消息,鹿舒扬和鹿绍卿两个儿子都不在自己身边,他便带着人自己找,结果这么一找,然而把谢镜诩辛辛苦苦压着的消息给抖出去了。
京城本来就处在紧张的关头上,温予迟失踪一事,更是火上浇油,此刻在走在大街上,几乎再难见到热闹景象,即便是有人来来往往,那也是低着头,行的非常快。
谢镜诩不眠不休,似乎要将京城掘地三尺,在最后快要撑不住时,到底是把温予迟找到了。
在京城边上的一座小镇上,是温如雁将他锁在一间暗无天日的小房子内,谢镜诩找去的时候,温如雁早就独自跑路,温予迟则是重伤昏迷,奄奄一息,谢镜诩顾不得追温如雁,将浑身是血的温予迟带回衿王府。
梁少景本打算解衣休息的,但听见了这消息,反而将穿戴整齐,坐上马车赶往衿王府,打算去看一看受了重伤的温予迟,但是走到半道中,却被下人驾马追上,来报皇帝垂危。
梁少景听完之后神色一黯,将行程从去衿王府改至皇宫。
月夜当空,凉风掠过大地,皇帝寝宫前灯火通明,黑压压跪着一群人。
梁少景快步走过去时,见温思靖跪在最前方,脊背挺直,微微垂着头,他来到温思靖身边,将衣裙一掀,弯膝跪了下去。
温思靖抬头来看他,双眼红红,并未说话,又垂下头。
他伸手拍了拍温思靖的肩膀,并未出言安慰,低低的叹一口气,心中郁结之气难以散去。
温佑帆跪在温思靖的另一边,他亦是眼眶通红,仿佛强做忍耐,是真是假不得而知。
后方跪着的是朝廷一众大臣以及后宫所有嫔妃,再往后就是宫女太监,有些人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梁少景心想,该来的总会来,皇帝郁郁了半辈子,也许这对他来说是一个解脱。
他再也不用日夜面对着丧弟之痛,再也不用忧心温佑帆勾结异国人之事,同时也能结束这长达几十年的凌迟。
乌云一大片飘来,遮住了月色,梁少景跪到两腿发麻,膝盖没了知觉,忽而一道钟响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声音传进每一个人的耳中,响彻天边——是丧龙钟。
听到钟声的一瞬,许多人都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叫喊着,梁少景只觉得耳边尽是痛哭之声,他愣愣的抬头,看向身边的温思靖。
只见他嘴唇微抿,双眉微皱,一行晶莹的泪珠却从眼睛中滑落,顺着他的脸颊,滚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