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窈窕淑女,伊人好逑 完结+番外 (若花辞树)
“这,”大夫迟疑了一下,如实道:“王妃的病难以痊愈,只能以药养着,补补气血,缓一缓。”
洵晏脸色不变,只看着他,大夫紧了紧握在一起的手,额上霎时惧出细汗,低下头去,不敢看她。满室安静,仿佛过了良久,才听洵晏缓缓吐出二字:“庸医。”
大夫心惊腿软,跪到地上:“草民医术不精,还望王爷赎罪。”
“王爷。”田夕见此,反握住她的手,道:“不关大夫的事,臣妾先前也看过不少其他医术精良的大夫,都是这般说辞。”见洵晏依旧是面色不豫,便唤来碧琳道:“好生送大夫出去。”
“你们也都下去吧。”小德子和芷姑姑躬身告退,带着人退下了。
田夕挥退了下人,见她脸上依然是没半点笑意,莫名的就觉得这人像个孩子,还是个喜怒无常的,自己低头笑了起来,一时也忘了小腹上的疼痛。洵晏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她没有喊痛,可是苍白的脸色和嘴唇是不骗人的,叹了口气:“你也别笑了,太医院院首李太医医术高明,能治百病,我明日向父皇请旨,将他借到王府,给你好好看看。这样下去可不行。”
田夕坐躺在床榻上,洵晏衣衫整齐,侧坐在床沿。话说完,田夕便靠到她的肩上,藕臂轻抬,环住她的腰身,温声道:“不必麻烦了,两年前,李太医就来看过的,也是说只能缓解,无法根治。吃些补气养虚的药,提提底子也就是了。王爷不需烦恼,平日是不这样的,今日想是骤雨突来,没个准备,才会如此。”柔软的小手搭在洵晏的背上,温柔乖巧,让人怜爱。洵晏把她抱进怀里:“我怎会不烦恼。夕儿,我不愿你受这些苦。”
“不苦。”本是苦的,命运飘摇如浮萍,周围的人都是虎视眈眈,只想着如何利用,毫无人情,我一人无依无靠,任人摆布,但如今,有了你为我挡风挡雨,给我安稳泰然。我的心中满是感念,怎么会苦呢?田夕闭了眼睛,依偎在她的怀里。
洵晏只觉得越发的怜惜她,她轻声道:“今晚,我留下不走了好么?”原本担心她紧张那事,除了新婚那两夜,一直是分房睡的,她怕田夕又紧张,急忙加了句:“你身子不舒服,我想陪着你。”
田夕愣了一下,从她怀里退出,眼波温柔:“我为你宽衣。”洵晏笑着摇了摇头:“我自己来。”撤了她背后垫着的薄衾,让她躺下,又紧了紧被角,才自己到后间除了外衣,小心翼翼的躺进来。她把手臂枕到田夕颈下,让她靠在她的颈窝上,一只手探到她小腹的疤痕上,柔柔的婆娑,她火气好,身子温热,腹部因着那股热气,竟然觉得舒服很多。
洵晏突然想到上次碧琳愁雨,便问:“你上回,不让碧琳说的,就是这事?”田夕知道瞒不过她,点了点头:“原本是想不打紧的,反正不会好也免得叫你白担心。”洵晏公务繁忙,在府里的时间都少之又少,何必再要她挂心这档根本没法子的事。
“你不告诉我,才是叫我害怕。”洵晏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在她小腹上的手始终暖暖的,让人觉得很舒服。洵晏在她额上轻轻一吻道:“好了,闭上眼睡吧。”
窗外雨打芭蕉的声音的缓缓减小,逐渐成了淅沥细雨,沙沙沙的在耳边整夜不停,像是曲睡前母亲轻哼的歌谣,引人安眠。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梅雨时节最是这般阴绵不绝的小雨,天潮微冷,那日之后,每晚洵晏都来陪她。多年后,冷月下一人独坐的田夕依然清晰的记得,那晚洵晏并不宽厚的掌心温热轻柔,为她缓解疼痛,暖了那年的雨季和今后的一世年华。
霖雨连旬,御花园中赏景的人少了许多,后妃宫嫔被这缠绵霏霏的时雨拦在自己宫中,除了早晚请安,门也不值得出。烟雨蒙蒙中的御花园霎时静了下来,更添了几分禁宫之中少有的惆怅。
洵晏从甘露殿出来,正想去毓秀宫给贤妃请安,半路被忽然下大的雨势阻拦,带着小德子,大步到嘤鸣湖边的明瑟亭避雨。
这雨下得不留情面,丝毫不见停,小德子哀叹一声:“怕是要留好久了。”洵晏见此,便面湖而立,赏起雨来,湖面被如线般降下的雨露溅起浪花漾开涟漪,片刻又很快被下一个浪花取代。嘤鸣湖乃是穆宗皇帝为其宠妃姬氏开凿嘤鸣湖宽阔不见边际,湖中零星数个岛屿,岛上亭台楼阁,可为帝妃赏玩,湖中名贵生灵不计其数,边上芳草依依,柳枝袅袅轻垂。当年,穆宗皇帝因开凿嘤鸣湖而大兴土木,挥金如土,群臣进谏反对,被一句“朕为博心爱女子一笑,倾尽天下又何妨,区区一个微末小湖何须挂齿。”挡回,风流帝王多情潇洒,群臣无法,只得看这湖耗时五年,挥霍金银无数落成。然而帝王情难长君心薄凉幸,穆宗皇帝宠爱姬氏至此,终究在几年后将其厌弃,乃至打入冷宫。
洵晏想起先朝皇帝后宫辛秘,忍不住叹一句红颜薄命,能叫穆宗倾尽天下的女子必然极尽妖娆,美得动人心魄吧,可终究躲不过君恩冷淡后的潦倒凄凉,惨死冷宫。将手中的那管紫玉箫置于唇边,一曲《妆台秋思》吹奏,箫声沧桑凄美,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幽怨之音不绝如缕。
烟雨苍茫之中,箫声幽长呜咽,叫人心生怅然。一曲终了,身后一声赞叹传来,洵晏闻声,忙放下玉箫,躬身见礼:“臣儿给淑妃娘娘请安。”
“数月不见你了,今日一见,倒是听了曲极好的箫声,只是透着幽凉冷意,过于伤感惆怅。”淑妃自五皇子去后,身子大不如以前,面上虽有脂粉掩盖,也遮不住眼下的青黑和脸色的憔悴,只穿了身素简的宝蓝色襦裙,发髻上不见几支朱钗,她没叫洵晏起身,在宫女和一名□岁的女童搀扶下,坐到石凳上,看了洵晏片刻,方道:“你也坐吧。”洵晏谢了座,在她对面坐下,小女童向前一步,双手交叠于右侧,屈膝行了个宫礼:“晴沂见过七哥。”
从这名字便能推测这小公主极得皇帝宠爱,大炎皇子从水,公主则不然,唯有极受宠的才能得一个带水的名。洵晏笑着拉她到自己身边道:“晴沂有八岁了吧?”
“劳你有心记着,刚过了八岁生辰。”淑妃娘娘已明显不若往日亲近,洵晏心知无可避免,仍是遗憾,解下腰侧一块云纹如意翡翠玉佩,放到晴沂的手心道:“七哥错过了晴沂的生辰,这块玉佩就当是补给晴沂的生辰礼,收下吧。”
晴沂拿着玉佩,显然非常喜欢,高兴的说:“谢谢七哥。”那玉佩以罗缨坠之,通体剔透,乃是上好的翡翠雕成,淑妃看了一眼,道:“这是你出生时,太后亲手为你带上的,你从不离身。晴沂还小,何必送这么贵重的生辰礼?”
“都是太后的孙女,想必太后知道了,也不会责怪。”洵晏不在意的说,仿佛不知淑妃话中之意。淑妃看着她,洵晏不躲不闪的任她看着,一派磊落。这时,宫女到她身边轻声道:“娘娘,雨停了。”
淑妃收回目光:“天色也不早了,本宫还有事,便先走了。”洵晏恭送她走远,心中不免稍有歉疚。五哥刚走,她就娶了他的王妃,占了他的子嗣,顶了他的尊贵,淑妃心有芥蒂,也是意料之中的。只是,故去之人不可追,即便五哥好好的在这,田夕和那九五之位,她都势在必得。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五皇子去后,位列“四夫人”的淑妃便不常出门,对皇帝也是淡淡的,时日一久,皇帝也不常去她那。中宫之位空悬,后宫最尊贵的便是“贤、良、淑、德”四夫人,早年良妃因子嗣之由,谋害了大皇子后,皇帝便一直不曾释怀,若不是亲贵大臣拦着,良妃之子三皇子恐怕也要随他母妃一道,赐死冷宫,自那后,皇帝便心有芥蒂,没再立德妃,因而如今后宫便由七皇子生母贤妃娘娘一人独掌。贤妃为免风头太盛,招人嫉妒,又恐多生事端,便奏禀了圣上,请十四皇子生母瑾妃,十一皇子生母董妃连同九皇子生母仪妃,一道执掌后宫。皇帝允。
那日在御花园偶遇淑妃,洵晏心中生起了几分怜悯,常送些稀奇名贵的物件到宜寿宫,怎奈淑妃娘娘心结不解,一直是淡淡的。她做臣儿的尽了孝心,淑妃娘娘不受,是她无量不容人,这样下去,只会叫皇帝更厌弃,便暗地里求了瑾妃去开解,若能想开自然好,若不行,也是一个人的命数。
这年夏日特别炎热,满屋放满了冰块都不顶事,大人还能忍得,小孩却是忍不得,泽纾又特别怕热,到了盛夏,便长了满身的热痱。
田夕心疼的给他摸摸后背颈上一粒粒发红的痱子,泽纾恹恹的垂着小脑袋,无精打采的模样。到了午间,日头滚烫的晒下来,地热透到房内,溽热憋闷叫人烦躁。泽纾不舒服就哭了起来,只有十个月的孩子,也只能哭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泽纾乖,不哭不哭,母妃给你扇凉。”田夕一手执了罗扇给他扇风,一手抱着他在房里转着,泽纾两只小手挠着长出了些头发的脑袋,眼泪不止,哭声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