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窈窕淑女,伊人好逑 完结+番外 (若花辞树)
空中大雁成群飞过,发出嘶哑的鸣叫,向着一个方向,往南方过冬去了。秋高气爽,天气晴好。
晨起,空气里夹带着凉意,草上盖了层银亮的薄霜,秋意浓浓。洵晏着了身朝服,从田夕房中出来,田夕与她并肩行走,送她到院门外。
二人比肩而立,洵晏看着她,握起她的手道:“还早,再回去躲进被窝里睡会儿吧。”身后候了一大群的奴仆,她在人前依礼与田夕隔了些距离,但眼中温柔缱绻的浓情也叫田夕红了耳根。田夕微微点头:“好。你也注意身子,别太操劳了。”
洵晏应下,带着小德子和另外四个随侍便走了。
田夕静静地站着,脸上的温情自洵晏转身便消失不见,转而成了平和淡漠。洵晏走了二十余步,猛然停步转身,田夕心中一惊,面上是波澜不惊的看着她。洵晏嘴角噙着倜傥的笑意:“天凉,赶紧进去吧。”
田夕心底陡得绵软,抬手做了个手势,叫她快去,可别迟了耽误早朝。
身后的丫鬟小厮见两位主子琴瑟调和恩爱有加,也是高兴,毕竟主子合意顺畅了,做奴才的才能有好日子过。
碧琳轻声道:“王妃能与王爷恩爱,是再好不过了。”她声音轻细,只有身前的田夕听见,也只是说给她听。
洵晏这些日子忙得不可开交,白日极少能见她的身影。用过午膳,田夕漫步到庭院中,站在院中那丛秋英前,久久凝视。王府中自有上好的花匠打理府中花花草草,唯独这一丛秋英,是王妃心头至宝,由她亲自照料,旁人轻易动不得。
再精心的照料也终归抵不住败落时节的萧瑟,正如世间无奈之事,抗争不过白费功夫。秋英已开了多日,昨夜降了寒霜,不需几天,便要凋零了。
正看得入神,一朵花儿翩然落下,掉在泥地上。田夕微叹了口气,不只是想起了什么,幽深的瞳孔中带着些忧伤,低喃道:“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王妃。”
田夕听得这一声唤,缓缓转头,只见碧琳正看着她,眼中含着担忧,见她回转过来,犹豫着抿了下唇,续道:“王爷诚心真意的待您,对小公子也是视如己出。那些往事不若忘了吧。”即便挂在心上,也无济于事,不如就忘了,珍惜眼前人。
成婚大半年,王妃对王爷的态度慢慢的改变,她只是个下人,也能察觉出两人之间的伉俪情深,她只以为王妃是放下了那段往事,真的接受王爷了。直到刚才,看到王妃那专注的眼神和眼中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神伤怀念,才明白,婚后的恩爱,不过是假象,骗得了府中诸人,骗得了王爷,几乎骗过了她。
田夕抬手,一朵秋英飘落,恰好落在她的手心,眼底的愧疚被掩下:“她对我好,我自然知道。我也会让她快乐,让她以为我的心已属于她。这样,就两相宜了。”洵晏要的不止是她的人,更是她的心。可是,唯独是这颗心她给不了。她对洵晏亲近感激,可终归无关情爱。她能做的,只是让她开心。如果谎言可以维持一辈子,那么,又何必去在乎是不是真话? 碧琳还想再说,见田夕摇头,只好堪堪的闭了嘴,心里却仍是不安,这样看来似乎是两全了,可若“王爷知晓了。。。。。。”碧琳还没说完,便被田夕打断:“她不会知道,我不会让她知道。”想起洵晏总是深情款款的眼眸,她复在心中加了句,也不忍让她知道。
秋英凋落,过了霜降,冬日也快到了。冬雪一夜就下满了大地,王府园中的海棠也果真如洵晏所说,结出了满枝的果实,樱红樱红的,挂在枝头,在一片银白之中圆润可爱,煞是显眼。洵晏晚间回府见到了,很是高兴,想着京郊靖安寺后山上的红梅花枝娇俏,烂漫满山头,便起了花间对酌,踏雪赏梅的兴致。
第二日匀出一天的时间,带着田夕和几个下人,又邀了十四皇子、晴沂公主一道往靖安寺去了。
冬雪满山头,红梅绽艳,“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那一日看了满眼高洁独开的红梅,到了夜晚睡梦中,似乎也有暗香阵阵,梅花入梦。
冬雪消融,转眼就到了来年春日。朝廷局势平稳,民生安定,而牵动人心的储位依旧空置,原本无所事事的宝亲王,看起来依旧只担了与朝政无大关联的宗正卿,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在朝中逐渐站稳并脱颖而出的十四皇子,十三皇子,都和宝亲王有着密切的关联。老四素来沉稳,在七皇子大婚后却显得有些急切,经营人脉,笼络人心,八皇子九皇子十皇子和十二皇子已是在明面上支持四王爷。
三皇子洵晖自良妃之事便不为皇帝所喜,失了先机,二皇子洵阳暴虐本性渐渐显现,多次遭圣上训斥,十一皇子洵昕为人低调,喜好独来独往。
这么一来倒是七王爷最叫人捉摸不透。她本是女子担了皇子的名头,皇帝给了她皇子的实权,但终究只是个女子。女子登基为帝,历朝历代闻所未闻,加上她自小便是个浑事不断的主,众人也从未将她与那九五之尊的皇位连在一起。可如今来看,十三皇子十四皇子的簇拥之意明显,虽七王爷本人不曾有何举动承认或澄清,但两位皇子的簇拥加上贤妃母家的荣耀也足以叫她在朝中占上一席之地。
洵晏下了朝,刚走出太兴殿,几位中书省的大人便随了上来,手中恭敬的倚着白玉圭,正二品官服簇新笔挺的穿在身上,膝盖处有着明显的褶皱,是先前在殿上长跪于地,被皇帝训斥留下的痕迹。
“宝王爷留步。”李老大人年纪大了,步子有些不利落,洵晏停下脚步,等他与其他几位大人跟上来,方道:“李老大人有何指教?”
“不敢不敢,”李大人连连摇手,又与几位大人互相对视一眼,颇为犹豫地问道:“宝王爷最能揣度圣心,可知在对匈奴一事上,皇上是否已有圣裁?”五皇子的事后,大炎和匈奴便是摩擦不断,长时间的战争加上一冬的低迷,匈奴人已是强弩之末,按理皇上应当是此时出兵,一举拿下,可为何却非如此?圣意难测,这叫中书省如何定论?
洵晏稍稍想了一下,微微笑道:“圣意从来都是难以揣度的,小王不过是几分侥幸加上父皇垂爱才猜对了几次。”几位大人连道过谦。
“匈奴与大炎仇深似海,能灭之自然好。而北方草原宽阔无边,马匹精壮皆是上好的战马,只是牧民凶悍难驯,”洵晏停了话头,微微一笑拱手道:“究竟如何,小王也难探其一二。只能叫各位大人费心思虑了。”
李老大人忙拱手回礼,又说了几句就退下了。十四皇子在前方汉白玉雕栏前停驻,眼睛望向这边。
洵晏快步走过去。
“二哥昨日在酒楼纵容家仆出手伤人,被李御史参了一本,现下被父皇叫去甘露殿训斥了。”
“开春来就有三次。”洵晏漠然道:“二哥当真是糊涂了。”
“二哥糊涂,父皇定然是怒其不争。”十四皇子说了句,见洵晏若有思绪,便跟在她身后往宫外走去,直到了禁宫右侧门凌武门外,方道了句:“父皇待我们子女向来宽容,六哥如果不是触怒了天子威势,又污蔑兄长,罔视朝政,也绝不会倒如今还在宗正寺大狱里关着。二哥再是胡来,只要不触及父皇底线,最多也只会对他失望冷落。”而皇帝的失望冷落对一个皇子来说便是最大的惩罚。
十四皇子想了一下,道:“七哥是明白这道理,希望四哥也明白才好。”二皇子洵阳已失了入主东宫的希望,洵晏明白,自不会再去补上一脚,若是四皇子不甘前些年在朝中的相争,派人再做些落井下石的事,那二皇子的爵位恐怕也悬了。
洵晏笑了一下,她自然也是希望兄弟之间相安无事的,可身在皇家,那九五之尊的皇位诱惑着,怎能相安无事。
二人在街上走了些路段,十四皇子是要去中书省办差,洵晏则是要去宗正寺,两人共行了段路,正要分开,一个小厮打扮的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那小厮跪在地上请了安,哆哆嗦嗦的很是害怕,眼睛直盯着洵晏嘴巴张张合合,想要说话,又不敢说。洵晏见他很是面善,便问了句:“何事?”
“王爷,”那小厮目光触上洵晏的眼睛,忙低了头,回道:“烟绰姑娘,想请您,请您移驾去见一见她。”
洵晏又看了他两眼,想起,可不是烟绰身边那个小厮么?十四皇子笑得好不促狭,挤眉弄眼道:“七哥,烟绰姑娘相邀,可千万别辜负了美人意。”眠香楼烟绰姑娘美貌名动京城,多少王孙公子想见一面,奈何中间挡了个宝亲王。
洵晏哧了他一声,对那小厮道:“你去回了你家姑娘,本王公事在身,下次吧。”仔细算算她也有大半年没去眠香楼了,家中已有娇妻,眼里哪里容得下别人,既然如此,不若就断了她的念想,也省得传到田夕耳中。
那小厮很是为难,支支吾吾的想说又不敢,依旧挡着路,洵晏见此心下嫌恶,就要斥责他,却听十四皇子道:“既然烟绰姑娘盛邀,七哥不若就去一趟,想来是有事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