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爹爹好好休息,笙儿下了午课再来看爹爹。”
“嗯。”
“笙儿走啦。”
萦笙摸了摸大人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爹爹暖了就好。”她欢喜地走到了我身边,拖起了我的手,便带着我走出了书房。
一路之上,萦笙都静默不语。
刚走进她的闺阁,她突然瘪着小嘴看着我,把通红通红的小手伸向了我,“浣溪,我的手疼。”
我无奈地笑了笑,蹲下身来,捧着她的小手,温柔地吹了好几口气。
她满意地咧嘴一笑,突然紧紧抱住我的颈子,“我不能在爹爹面前喊疼,不然爹爹定会说药苦不吃了,可是在浣溪你这儿不一样……”
不一样……
我嘴角扬笑,能得到小主人这样的肯定,我只觉得欣慰。
“浣溪,你是我见过最温柔,也是最温暖的人……”萦笙的话,好像一条暖溪流入我的心湖,瞬间将我的心熨得滚烫。
我浑然不觉我的双颊红得厉害,一如当年大小姐夸赞我,我总是会脸红。
萦笙觉察到了我双颊的火热,她往后退了一步,笑盈盈地看着我,“我的浣溪脸红的样子也很好看。”
这孩子嘴上抹了蜜之后,说话总是这样让人心喜。
我白了她一眼,佯作要生气地指了指书案。
“浣溪,你瞧,我的手疼,就让我少练半个时辰的字,好不好?”
我又指了指偏厅桌上放着的女红针线。
“浣溪,那个更不好玩……”
我定定地看着她,挑了挑眉角。
萦笙当即噤声,她冲着我眨了下左眼,“浣溪不生气啊,我乖乖练字还不成么?”说完,她的肚子突然“咕叽”了一声。
她有些羞赧地捂住了肚子,对我赔了个笑。
我竟忘记了她还没有吃午饭,我叹了一声,看了一眼那盘点心,只怕也已经凉透了。我指了指书案,比了个写字的动作,又指指外面,示意我去去就回。
萦笙点点头,乖乖地走到了书案边,提起了毛笔来。
我舒了一口气,便走出了房间。
等我回来后,萦笙还在那儿认真练着字。不得不说,这几年萦笙的字是越写越娟秀了,就连夫子也常常夸赞萦笙,若是个男儿,他日定是个金榜题名的主儿。
闻到了我这边的菜香味儿,她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定定地看着我。
我把饭菜放好,对着她招了招手。
萦笙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又深深地嗅了一口菜香,便急急地吃了起来。
我轻轻地按了一下她的手臂,示意她慢一些吃,小心呛到。
她眨眼轻笑,突然夹了一块肉塞到了我嘴边,“浣溪,你也吃。”
我愕了一下,双手合拢,准备去接她筷中的肉。
丫鬟是不可以与小姐用同一双筷子的,这是最基本的规矩,我怎敢忘记?
萦笙对我这个动作很是不悦,她的另一只手推开了我的手,硬是将那块肉塞到了我口中,又吧唧了一口筷尖,笑道:“这些规矩从我这儿,破了!”
我有些惶恐地看着她,久久不敢把肉咽下。
萦笙却放下了筷子,朝着我伸出手来,指尖为我拭去嘴角的菜汁,一如我平日待她那样温柔。
“浣溪,你在我心里,从来都不是丫鬟……”
那是什么?
我不敢多想下去,只能往后缩了缩,将头沉沉垂下。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七章
大人的病终是渐渐好了起来,今年的大人生辰,白子生带着妻儿一起来沈府祝寿。大小姐这个哥哥有个独子,名叫白中羽,年长萦笙三岁多,算起来,萦笙该唤他一声“表哥”。
十四岁的少年总是有些不安分的,离晚宴还有些时辰,白中羽早在大人们的唠嗑中乏了味,百无聊赖地在沈府中闲逛了起来。
这时候,我正陪着萦笙在庭中练习今晚要送给大人贺寿的皮影戏,这锦衣华服的小少年竟这样唐突地闯了进来。
“咦?这个好玩!”白中羽跳到了屏风后,从我手里夺过了皮影人偶,在手中不停把玩。
“你是哪里来的小无赖?快把人偶还我!”萦笙瞪大了双眼,顿足指着白中羽手中的人偶,“这是我的!你不问就拿,与盗贼何异?”
我倒是没有想到,萦笙的学识渐涨后连骂人都一针见血了。
两个紧跟着白中羽的丫鬟快步走进了庭中,对着萦笙福身道:“大小姐,这是表少爷。”
“我才没有这样没礼貌的表哥!”萦笙气得双颊通红,她将手中的人偶递到我手中,便准备去抢白中羽手中的人偶。
白中羽好不容易才找到个好玩的玩意,岂会轻易还给萦笙,他几乎是挑衅地将人偶高高举过脑袋,仗着自己人高萦笙一个脑袋,叫嚣道:“笙表妹啊,喏,人偶就在这儿,你来拿啊,拿得到就还你!”
“你……”萦笙努力跳着去抢那个人偶,可是她跳起来的时候,白中羽也跳起来,她试了好几次,就是抢不到人偶。
“无赖!无赖!”
这两个都是惹不得的小主子,小孩子私下打闹,我们这些下人也不好参合太多。
我看着萦笙那种不依不饶的劲头,有些担心她会伤到哪里,便顾不得那么多,上前将萦笙拉到了身后,摇了摇头,拉过了她的掌心,在上面写了一句——不要了。
萦笙忍了这口气,再看了看我,只回头瞪了白中羽一眼,“浣溪说不要了,我也不想要了!哼!赏你这个无赖!”
原本耍弄萦笙正开心的白中羽动作一僵,将手中的人偶狠狠地往地上一砸,一脚踩在了上面,咬牙道:“我家什么没有,鬼才稀罕你这破皮影人偶!”
看见白中羽有些炸毛,萦笙反倒是觉得解气了不少,她紧紧抓着我的手,朝着白中羽吐了一下舌头,“是啊,所以方才那个抢我人偶的一定不是人咯!”
“你……”白中羽何时受过如此大的羞辱,他少年心性冲了上来,左右看了一眼,径直走到了假山边,便捡起了一块石头,朝着萦笙砸了过来。
小心!
我慌忙用身子挡住了这块石头,害怕伤到萦笙一分。
虽说白中羽还是个孩子,力道还算小,可那石头终究是有棱角的,擦过我的左边眉角,硬是割破了我的半截左眉。
鲜血突然涌了出来,滴在了萦笙的小褙子上,萦笙慌乱无比地看着我,惊呼道:“浣溪,你流血了!”
我轻笑摇头,示意我不疼。
萦笙的眸光满是心疼,她泪眸匆匆看了我一眼,弯腰捡起地上的染血石头,便朝着白中羽砸去,“谁准你伤我的浣溪的?”
白中羽看见伤了人,本就有些心虚慌乱,没想到萦笙竟会还他一块石头,等反应过来要躲开,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生生地让这块石头砸了一下肩头。
“呜——”
我以为这世间哭声最惨的该是女娃的哭声,却不想白中羽只受了这一下,便呜呜大哭了起来,宛若身上被谁戳了一个大窟窿一样。
“夫子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还好意思哭!”萦笙鄙夷地骂了她一句,便赶紧看向我的伤处。
她紧张地捏着衣袖来拭我眉角的鲜血,一双秀眉皱得实在是厉害,“浣溪,是不是很疼?”
我拦住了她的动作,我不过是个下人,主人是不该有这样的动作的。
我在她的掌心写道——进去,换衣裳。
“我不!浣溪,我害怕……真的好害怕……”萦笙倔强地摇头,她就是担心我,害怕我一直这样流血,就会再也醒不过来了。
白中羽半天等不到两个吓呆了的丫鬟上前劝慰,哭得就更加伤心了,最终还是惊动了前院的大人们。
白子生与妻子很是心疼地解开了白中羽的衣裳,找到了一块微微发红的地方,“羽儿,是谁敢这样伤你?说,今日爹爹给你撑腰,你别怕!”
白中羽抽泣了几声,他本想指向萦笙,却被萦笙刀子一样的目光给逼了出来,最后只能把怒气都发在我的身上。
“是她,就是这个哑巴!”
小小年纪说的话,竟如此戳人。
“是你,浣溪!”白子生恶狠狠地看着我,他是认识我的,“你哑了就算了,还瞎了不成么?连自家的小少爷都敢动手欺负?”
萦笙没想到那个讨厌的小少年竟然会嫁祸给我,她摇头怒声道:“不是的,他说谎,明明是……”
“笙儿!”夫人打断了萦笙说话,她冷冷地扫了我一眼,“你就是太宠着浣溪了,你瞧,连下人该有的样子都没了。”说完,她歉然看向白子生,“这事,我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娘亲,不是的!真的不是浣溪!”萦笙挺身拦在了我的身前,“浣溪已经伤了,娘亲,求你找个郎中来看看她,好不好?”
夫人看了一眼自己的贴身丫鬟,“拉开大小姐!”
“是,夫人。”
萦笙极力想为我辩解,可她终究只是个小娃,就这样生生地被拉到了一边。
我对着她微微一笑,想告诉她不必为我担心,旋即朝着夫人跪了下来,等着夫人的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