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军一时大乱,纷纷攘攘挤在一起,不少人被来势汹汹的滚木和石块生生砸死。
一时间,人仰马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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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处偏僻的山洞。
洞内坐着两人,一白衣男子白衫染尘,衣角散乱,衣外罩着暗甲,另一人身着玄衣,铠甲卸在一边,左臂的衣服被撕了开来,露出血肉模糊的伤。
“嘶......”宁长青倒抽一口气,喉咙发出一声闷哼。
鲜血很快便染红了他胳膊上的白色布条。
江季麟皱着眉,将布条折到了另一面,迅速摁在宁长青伤口上。
“我让你退你不听,你脑子抽了是吧,一根筋地上做甚!”江季麟眼眸黑沉,落在宁长青的伤口上,明暗不明。
宁长青没有说话,把眼转向山洞外。
江季麟抬眸看了眼他侧颊,眼角狠狠跳了两下,目光透出几点微不可查的愧疚。
他本来可以不受伤的,却非要上前硬抗......
“你在怪我带你走”江季麟的声音低了低。
“没有。”宁长青垂眼,“我怪我自己。我身为主将,在危急时刻丢下大军自己苟且逃命。”
“是我拉你走的。”江季麟顿住了手中动作,“你若是怪我便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我没有!”宁长青烦躁地甩了甩头,“我没有怪你!我只是恨我自己太无能!恨我自己面对那种情况太没用!我自己被你护着出了那处,可大军也不知溃散到了哪里!这样的罪责除了我何人能承担!我手下那些兵卒不知会作何想!他们都会认为我宁长青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小人!”
他激动地说着,已然失了应有的理智。
江季麟冷着眼站起身,一言不发就往外走。
“季麟哥你去哪里!”宁长青慌了神色站起身来要追。
“我听着你方才那番话,觉得甚有道理。”江季麟侧某,冷冷看着宁长青,“所以你还是自裁谢罪吧,我不奉陪了。”
“季麟哥!”宁长青仓皇上前两步,抱住江季麟的腰身,“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不会说话,我只是心里苦闷所以胡言乱语,对不起......”
“长青,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烧,这句话,你听过吗?”江季麟垂眸,看着腰腹前那双紧紧攒在一起,染血的手。
“我听过。”宁长青的声音发闷。
“你便是那青山,只要你活着,哪怕为了你活着而死去千人万人,都不足惜,因为你是主将,你是整个军队的核心。”江季麟声音低哑飘渺,“打仗有胜有负,注定尸横遍野,流血牺牲,这便是战争的残酷之处。可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能打便打,不能打便逃,没什么大不了。你打了这么多场仗,竟还没有学会能屈能伸四个字,端的是跌跟头太少了。”
“可我自己逃了,不知他们会如何看我......”
江季麟叹了一声,转身回抱住了宁长青,微微仰头看他:“你次次都身先士卒,从未临阵脱逃或有退缩之举,凡是明点事理的都瞧得清你是如何的人,若真是有几个不知轻重的糊涂蛋,杀了便是。你是主将,手握杀伐之权,该学会自己判断行事,而不是事事赖旁人指点。”
宁长青思量了许久,缓缓点了点头。
“我懂了,季麟哥。”
他深深吸了口气,把江季麟抱得更紧。
“我总说着喜欢季麟哥,如今这份喜欢怕是成了渗骨的药,离开一日定会身不如死了。季麟哥......”他的怀抱紧的似乎恨不得把江季麟揉进骨头里,“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了,没有你,便没了空气,没了太阳。”
他闭着眼,喃喃地说着。
江季麟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无声地安抚着他,透过宁长青肩胛的目光却是一片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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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还剩三十几里路。”江季麟拨马侧眸,“你撑得住吗?”
两人在山洞待了一天,黄昏的时候才出了山洞,按着山洞里商量的暂时退回南昌,路上遇到了两拨残军,宁长青稍稍安了心,带着残军朝南昌赶。
头顶月明星稀,偶尔有几只鸟雀扑腾着飞过。
此时,已经连续赶路半夜,平日几个时辰的路在今夜显得格外漫长。除却一路要小心观察路况和敌情,队伍里受伤的人也数量不少,这让宁长青不得不放慢速度。
宁长青胳膊和左小腿都受了伤,却并不愿让众人知晓,遂借着铠甲掩盖,做出一副无事的模样来。此时赶了半夜的路,江季麟难免忧心。
宁长青摇了摇头,低声道:“无碍。”
虽是如此说着,月光下他的脸色却显得十分苍白。
江季麟定定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话。
又赶了半夜,一路上遇到了一拨敌军,有惊无险地避开了,在天蒙蒙亮前终于赶回了南昌。
南昌城的守军早得了出军不利的报,正忧心忡忡,见到宁长青回城十分欣喜。只是除了宁长青所率的两支残军,剩下的半数士卒仍是不知所踪。
按着当时情况看,可能已经折损几千人。
宁长青撑着回了屋,才叫来了军医处理伤口。
伤口有两处已经化脓,不容乐观,若是再拖些时候必然十分凶险。
江季麟没有退避,站在一旁抱臂看着。
军医一刀一刀刮去了腐肉,宁长青额上不多时便见了冷汗。
“别,别看我了。”他转了头,不想让江季麟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江季麟沉默了半晌,随了他的意,转身出去了。
徐清和一队残军回到南昌的时候,宁长青刚从昏睡中醒来,他本打算眯眼一会便起来处理正事,却疲惫不堪,刚闭了眼便睡死过去。
“怎么不叫我!”他胸中本就郁结,一瞧时辰自己竟睡了两个时辰,更是恼火,一起身便把脾气发在侍卫身上。
“程,程大人不让卑职叫将军。”侍卫忙请罪,“卑职知罪了,请将军责罚。”
听到是江季麟吩咐的,宁长青哑了下,脾气去了大半,待听到徐清刚回了南昌,更是惊喜交加。
可徐清带回来的消息却让宁长青分外震怒。
大军的行踪是被叛徒泄露的。
而那叛徒,正是蒋军和刘成!
宁长青听了这消息,生生捏扁了手中的铁碗。
“前些日子那两人冲撞了程大人,被将军鞭责了,故而心中记恨,连夜投了蜀州。”徐清说着,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江季麟,又很快移开了目光。
宁长青垂着眼,目光阴沉:“本将定要扒了他们的皮!”
竟管宁长青恨不得即日出兵踏碎蜀州,但他身上伤势未愈,大军又因为吃的这个大亏而士气低糜,更主要的是,军中伤者甚多,折损也不少,还有两只残军还不知在什么地方!此时的麟军,根本没有和蜀州正面抗衡的资本——有心无力,说的便是如此。
宁长青派了探子出去打探寻找残军,又被江季麟强硬地摁在床榻上养伤。
“你若是想一雪前耻,最好不要乱动。”江季麟紧了紧宁长青的被角,转身欲走。
一只手拉住了他手腕。
“季麟哥,这事和你无关,你不要介怀。”
江季麟垂眸:“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蒋军和刘成那日本就该责罚,他们因此记恨我缘是自个儿气量太小,是两匹白眼狼,与季麟哥无关!”
“我没有介怀。”江季麟淡淡道。
那都是十来天前的事了。
自己在这里的身份是秦国来使,却被宁长青奉为座上之宾,同吃同眠,宁长青甚至被属下瞧到过亲手做羹汤给他的模样
这样的厚待,自是有人不服的。
那两人也是倒霉,背地里嚼舌根的时候恰被宁长青和江季麟撞到了,被宁长青各鞭责了五十下。
宁长青抓着江季麟的手腕,丝毫不放松:“季麟哥,你不要蒙我,我看的出来,你在介怀,在自责。我不想你这样,我瞧着心里难过。这件事便是怪责到一万人头上也怪不到你头上。”
他笨拙地安慰江季麟,眼中一片赤诚。
江季麟却看得心里一痛。
若是他晓得,自己不仅与此事有关,而且……
“我知道了。”江季麟面上淡淡,“你先放开我,让我一个人静静。”
宁长青犹豫了下,放开了江季麟的手。
第75章 此情,无关风月(4)
宁长青晚饭吃了些淡粥,又服了药,那药虽然苦涩异常,却有些去痛的效果,喝下去不多时,身上火辣辣的伤口便去了些痛楚。
药是江季麟喂给他的。
“你要是平时喝药也是这个模样,活该痛死。”江季麟挑着眉,任劳任怨地舀了一勺甜腻的糖水给宁长青。
宁长青觍着脸,一脸受用地吸溜了糖水:“我这模样,只给你看。”
“莫要油嘴滑舌。”江季麟横他一眼,“好了,你早些休息,我去看看文书。”
宁长青点着头:“辛苦你了,季麟哥。”
他受着伤,朝里快马加鞭送过来的一些需要他过目的折子便都被江季麟揽了去。
江季麟淡笑了下,背着光出了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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