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的公公虽离得远,外头不还有几个当值公公么,我且去求今日领班的那位。司礼监与净身房不同,内服的药不成,止血外敷的总不会一样都没有罢。”
“你要去求领班公公! 你知晓今日晚上领班是哪位么?”陈阿狗着急:“是周坚那下流东西!”
那周坚可是个厉害人物,虽官不大却是个圆滑狡诈的,对上奉承阿谀,对下仗势欺人,偏偏靠着他那张嘴和时不时的进献哄得上头多次包庇他。
这人好色,偏爱十三四岁的半大少年,司礼监里新来的小子们有好几个都遭了他的□□,甚至有一回还弄死了一个。虽然事情闹得有些大,上头知晓后却也只是罚他三个月俸禄以示警诫。
这回吴家财若是主动上门求药,便是自投罗网。
“你夜里去敲他的门求药可不是往自个儿身上盖戳,摆明了任他糟践么?!”
“我们还有别的法子么?宫门落了锁,没上头吩咐,外头的人不会给咱们开门,不去求他又能去求谁?”吴家财低声喃喃。
陈阿狗不语,他看向塌上鼓起的那小小的一团,嘴唇几番张合,到底说不出狠心的话来。
这屋子里头三人团结得很,吴家财稳重做事牢靠,陈阿狗机灵很得管事喜欢,魏七聪慧若有人使手段欺辱他们,他总能想出法子以牙还牙。
日子久了再没人敢来挑事,别屋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只魏七这屋三人安然无恙。
陈阿狗不是不怨的,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何非得自找麻烦?
“难道就这么放着不管么?你心里头也明白罢,那处本就受了重创,现下还未好全又叫他弄成这样,今晚若不求药治伤,几个时辰后便得发炎溃烂,等拖到明日清晨,他那儿可要彻底废了。”吴家财皱眉,手掌在疲倦的面容上狠狠搓揉。
“那周坚前几日才受了上头的告诫,必会有所收敛,不会将我如何的。再者,便是他欲。。也没那东西,难不成要我眼睁睁地看魏七死在这儿么?”
暗橘黄的烛光下魏七熟睡的脸庞实在是叫人心生怜惜,陈阿狗的眼神也终于柔和下来。
“唉,”他叹息:“你去罢,你是个好的,讲义气,不像我。。。”陈阿狗摆摆手,无奈:“去罢,我在这儿看着他。”
吴家财眼里闪着泪光,盯着塌上的孩子:“那我便去了,仔细看好他。”
“嗯。”陈阿狗别过头,不忍看他。
吴家财起身,几步快走至门边,抖着手欲推门。
“财哥。”陈阿狗叫住他。
“早些回来,我们等你。”
吴家财点头,没有回答,没有转身,毅然推开门走了出去。
冬夜里的寒风刺骨携着细小的雪花席卷并不宽敞的小屋,桌上的蜡烛禁不住寒风摧折,屋子霎时黑暗,塌上的魏七在睡梦中感觉到寒冷,嘟囔着翻身缩成更小的一团。
门吱吖一声被推开,又砰地叫人自外头关上,冷风被抵挡在门外,屋里又渐渐暖和起来。
陈阿狗坐在黑夜里默默流泪,良久,取来火折子复将蜡烛点上。
有人甘愿负重受辱替他二人抵御寒风,他们也应当身守烛光等着那人回家。
长春宫司礼监西院领班太监耳房内,吴家财正跪在周坚塌前。
“周爷,小的有罪,实不该深夜打搅您老歇息。”
周坚披着厚重的皮子大衣坐在塌上,他约摸三十来岁左右,面皮苍白,眼睛细小,身量不高人也消瘦,想来或是因着这个才偏爱纤弱少年。
床塌前摆着两个炭盆子,不远处的两盏油灯将屋子照得通亮,他把玩着手中的红枣玛瑙,将吴家财细细地打量品味着,后者则在这满室光亮下无处藏身。
周坚眯着眼:“得了,得了,咱家都叫你进了屋,有事儿说事儿罢。”
“ 周爷,小的,小的屋里有个叫魏七的小子,方才拆下头安着的玉米管时一个不留神,叫伤口崩开罗。”
周坚在禁宫里混了十来年,自然是不会信他这番鬼话的,哪个太监取管子时不是慎之又慎,就怕弄坏了伤口又遭一回罪,倒是有不少人承受不住自个儿作弄坏的。
不过他也懒得在大冷的夜里去追究这些,左右自个儿有甜头尝就成。
“小的,小的想向周爷求些药粉。”吴家财悄声说道。
“哦?你想求药?”他的语气玩味:“药么,自然是有,咱家不也是个吝啬的,给你点儿药也不是什么大事。”
吴家财很是高兴:“小的谢周爷!”
“呵,急什么,年轻人就是心急,咱家话还没说完呐。”周坚勾起嘴角冷笑:“ 咱家虽大方,却没那副热心肠,你想求药,总得拿出什么来换罢。”
魏七,他怎会不知魏七,那可是张爷特意交代过不准他动的人。因着这个,连带着与魏七同屋住的另两人他至今都未曾下手。
今夜倒好,自个儿送上门来。
第20章 脱胎换骨
不玩白不玩,周坚这般想着,玩过再打发些药给他回去治魏七,这总死不了罢,张爷即便知晓了也没由头怪罪自个儿。
他的眼神愈加肆无忌惮,猥亵地划过吴家财跪在地上的身躯。
吴家财只觉得自个儿似被毒蛇盯住,上方投来的目光阴冷黏腻,叫人止不住地恶心。
“这档子事即便咱家不明说,你也应当知晓罢。”
吴家财背脊一颤,默不作声。
周坚起身,踱步至其跟前,伸手捏住他的下颚抬起,手指在那并不算细滑的皮肤上不住揉捏按压。
啧啧,虽然皮子差了些,模样倒还算清秀,得,将就用着罢。
吴家财叫周坚突然的触碰吓着了,明明那手指是温热的,他却觉着冷,冷得他直发抖。
他紧闭着眼,握紧拳头忍耐,沉默地跪在原处不动。
周坚见他默许便更是为所欲为,伸出舌头贴在吴家财的脸颊上肆意地舔,腥臭的唾液沾染在皮肤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这触感实在是叫人头皮发麻,吴家财死死掐住自个儿腿上的肉,他的手背青筋暴起,嘴唇也紧抿着。
周坚见他这般模样更是兴奋,哈哈大笑,又去咬吴家财的嘴。
“ 到咱家塌上去。” 周坚叼住他的嘴,轻声说道。
吴家财觉得自个儿快要吐出来了,他从未被任何人这样侵犯过,也从未与任何人亲吻过,未曾想头一回竟是与丑陋恶心的太监。
他在逃与不逃之间挣扎着,一面实在是难以忍受,一面却又想起塌上熟睡的魏七,还有,还有死去的王平安。
吴家财松开紧攥的手,随缠在腰间的力道缓缓起身一步步往前方塌上挪动。
周坚压在他的身上,挂着狞笑的脸凑近沿着他的嘴唇,下颌一路亲至脖颈。
忍过这回,再忍一下,魏七便有救了,吴家财想,虽然我脏了却能救回魏七,很值。
一个时辰后,吴家财草草裹上外衣,手中捧着用青花瓷药瓶盛着的药粉瘸着腿走出周坚的耳房。
屋外这时已下起了大雪,黑夜里的宫殿被积雪覆盖,白茫茫的一片,吴家财拖着腿走在雪地间,寒风料峭,飞舞的雪花被吹落在他的头上,肩上,遮住他的视线。
吴家财狠打了一个哆嗦,裹紧了棉外衣,蹒跚地朝前走,二十几丈外依稀可见微弱的烛光点亮夜色。
他知晓那一定是陈阿狗在等着自个儿,吴家财忍着后头的疼痛加快脚步朝光亮处走去,将身后一长串凌乱的脚印抛弃在雪地里。
陈阿狗坐在塌边焦急地等待着,早在大半个时辰前便有小内侍敲锣打更,院子里头住着的小太监们都安份地熄了火烛歇息。
打更的太监查房时见唯有陈阿狗这屋还留着灯且少了一人便问其缘由。
陈阿狗只得道:“回爷的话,屋里少了的那人叫吴家财,方才让今夜领班的周爷给召去了,现下还未回来。”
“哦叫周爷给召去了” 打更的太监颇有深意地反问,语气里带着恶意的调笑。
陈阿狗听了这话羞恼地面红耳赤,却不敢反驳一个字儿:“ 回爷的话,确是叫周爷给召去了。”
“知晓了,你便备上水好好儿的候着他罢。”打更太监阴阳怪气,语带嘲讽。
“嗻。”
打更太监离去,陈阿狗坐在桌边盯着烛台发愣。
他枯坐了足有大半个时辰之久,眼瞅着再有小半个时辰便要打二更,距吴家财去求药也已有了一个时辰,却仍不见人回。
塌上的魏七满头冒汗开始发热,他在昏迷中低语,嘴里喃喃喊着疼。陈阿狗心里着急,拿凉帕子一遍遍地给他擦汗降温,心里盼着吴家财能快些回来。
咚咚,寂静的黑夜里传来沉闷的敲门声,“ 狗儿,是我。” 吴家财悄声道,他倚着门以此支撑自个儿疲惫的身躯。
陈阿狗连忙起身,几步走上前将门打开。鹅毛大雪随风飘入屋里,陈家财猛得一个激灵,吴家财撑着进了屋,不愿叫陈阿狗发现异样。
然而他去了这么久,那头屋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便就是个傻子也能猜到。陈阿狗跟在他身后盯着他略为怪异的行走姿态,咬着嘴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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