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的字龙飞凤舞,遒劲有力,当是男儿所书。信上字不多,冉彦逐一往下去看。
彦儿,塞安无人。你可愿回来,继承舅舅的皇位。
没有署名,没有落款,单单这几个字落在薄薄纸上,像个笑话。
让他继承塞安的皇位,不就是把塞安的国土拱手让给尧国么?卫焘野心勃勃,尽管塞安千疮百孔,他这些年依旧小动作不断。怎么可能如此心甘情愿的归顺尧国,这信,必然是假的!
书信和佩剑,应当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这人千方百计伪造母后遗物和卫焘信件,躲过宫中重重暗卫以及东宫护卫的眼睛递到他手里,不知是存了什么心思。
冉彦将信和剑拢在一块,决定呈给冉觉。
冉彦还未踏出东宫的门,便听元德急急来报,说贞姑姑不好了。
贞姑姑虽腿脚不便,但身子骨一向不错,怎就突然间不好了?
冉彦放下了手中的事,去了贞姑姑的住处。
贞姑姑脸色惨白,斜斜的靠在软枕上,见了冉彦过来,还想起身相迎。
“姑姑身子不便,就不必在乎这些虚礼了。”冉彦快步走上前去,扶住了贞姑姑。
“奴婢是将死之人,还劳烦殿下惦记着。”贞姑姑虚弱的笑了笑。
“姑姑可不能瞎说,姑姑还要在东宫安享晚年呢。”
“奴婢这辈子,该吃的苦吃过了,该享的福也享过了,本该是了无遗憾了。只是没能亲眼看见殿下……”
“姑姑不过是小病,太医们瞧上一瞧,便也就好了,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冉彦安慰道。
先皇后过世的早,他身边亲近的女性长辈,就只有贞姑姑了。
“殿下和皇后,长的可真像。”贞姑姑没再接他的话,只是自顾自的回忆起来。“皇后刚入东宫时,还是个小姑娘,奴婢就被指去服侍她。娘娘呀,活泼的很,爱舞刀弄枪的,与寻常的公主闺秀们大不一样。”
“后来呢?”
“后来呀,皇上嫌她不成体统,便让奴婢们教她女德女训。皇后是塞安先帝的掌上明珠呀,从小到大什么事都顺着她,嫁了人还被夫君训斥,心里不乐意,还和皇上闹了好些日子的别扭。”
冉彦坐在床边,静静的听贞姑姑回忆往事。
贞姑姑在他幼时,也常常提起先皇后。但随着他年龄渐长,贞姑姑反而不多提及了。
在冉彦的记忆里,母后是个温柔如水的女子。为人良善,从不苛待宫人,宫里人人都敬重她。母后,是天下女子的表率。
然而,今日却在贞姑姑话语里,听出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母后。
“皇上那时还是太子,炙手可热,总有人源源不断的往东宫里送妾侍。皇上见娘娘闹别扭,也不肯低头,两人便僵持着。有那么一两个月,两人都不怎么搭话。后来,徐良媛怀了大皇子,娘娘便抹了一把泪,去跟皇上认错。”贞姑姑说着,浑浊的眼里有了些许光亮。
“皇上见娘娘认了错,便不再追究。两人各退了一步,皇上许娘娘在背地里舞刀耍剑,但人前要端庄大方。娘娘便也开始认认真真的学着女训女诫,这脾性也改了不少。”
“母后的脾性,原来是父皇掰过来的。”冉彦轻笑。
“后来,京中人人都知道,太子妃是个能耐的。虽然是塞安送过来的,但也不比大家闺秀们差。”贞姑姑说到激动处,连连咳了好几声。
负责伺候的宫女连忙上去拍了拍她的背,又奉上茶水让她润喉,却被贞姑姑给推开了。
“后来,娘娘也就不碰那些刀剑了,太子妃当的是越发合格,东宫里的琐事料理的是井井有条。奴婢都以为,她是不爱那些了。”
“后来呢?”
“后来,许承徽的孩子没了。那时许承徽恃宠生骄,十分不安分,娘娘便斥责了她几句,哪想她的孩子就这么没了。许承徽哭哭啼啼,说是娘娘害了她的孩儿,皇上听信了,便将失了孩子的气撒在娘娘身上,自己跑去陪着许承徽。娘娘挨了骂,一个人坐在殿门口,呆呆的往天上看。奴婢怕她闷在心里不好受,便过去劝。结果娘娘不讲她怎么冤枉,反而倒豆子似的讲了一大通她儿时的事。讲她小时候像个男孩似的满宫里蹿,处处惹祸。看中了悬在金銮殿上的古剑,嚷嚷着要取下来。塞安先帝被她吵的无法,答应给她特制一把,上面镶满宝石,再刻上她的名字,娘娘才肯罢休。娘娘远嫁过来,便把那把剑留在了塞安做个念想。后来,还总是惦记着呢。”
冉彦听及此处,心里顿时一紧,连忙追问道:“母后那把剑,姑姑可知道是什么模样?”
贞姑姑好似没听见他问的,自顾自的往下说。
“再后来,娘娘便由太子妃变成了皇后,要母仪天下,越发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了,奴婢便很少听她讲起儿时的事。塞安先帝驾崩,娘娘便像换了一个人,一举一动,均是大家风范。以往的那些小脾气小喜好,都如同烟云般散去了。”
母后儿时那段时光,怕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候。嫁来尧国,虽然父皇疼着她宠着她,终究不能对她一心一意。她在这宫里,磨平了棱角,磨尽了心性。
“姑姑,你刚才还没说,母后那把剑,是什么模样?”冉彦又继续问到。听贞姑姑这样说,那佩剑很可能是母后的遗物。若真如此,那就只能是卫焘特意送过来的。他这般做法,难道真的是想将塞安国土拱手于尧国?
冉彦想不清这因果。
贞姑姑说着,眼睛便越发睁不开了。声音越来越小,话也含糊不清。
“姑姑,你怎么了,快去叫太医!”
*
戌时二刻,乔津依着承诺来到忠王府。忠王府里的守卫确实多,东西南北几个角上全部站满了,时时刻刻监视着王府的一举一动。
乔津着了一身夜行衣,伴着风声闪进了王府里。他跟冉念约好了,在冉念的院门口等他。
乔津掏出冉念画的乱七八糟的图纸,勉强辨认一番,便往南边去了。
冉念的画图的功底,可以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乔津辨出方向后,便将图纸随意的塞在了胸口。
“乔兄,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冉念蹲在墙角,蜷缩成一团。就这一句话,还是哆哆嗦嗦说完的。
虽然这是三月里,天气渐暖,花草盛开。但在夜里,寒气依旧不浅。冉念为了耍帅,特意换的单衣。在墙下等了片刻,被风吹的直哆嗦。又不敢返回去换衣裳,便蜷在墙角等乔津。
“我可是按着咱们约定的时辰来的,郡王,你来早了。”乔津抱着双臂,毫无同情心。
“不管早与迟,赶紧带我出去吧,我要被冻死了。”
乔津瞧着他那怂样,摇了摇头。伸手抓住他的后衣领,跟抓鸡仔似的闪身走了。
“乔兄,慢一点,风大。”乔津的速度快,风刮的脸更疼。
“少说话,不然会被这重重的守卫给发现的,到时候,我定然是扔下你自己先走。”乔津吓唬他。
冉念连忙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这要是被抓了个现行,也怕是几天下不来床。
京里的妓/院不少,但小倌馆只有一所,在北市的角落里。挂着个暗沉沉的牌匾,叫南音。
“这南音馆是不是不想做生意呀,开在角落里,还挂了个乌漆麻黑的牌匾,生怕别人瞧见了。”冉念一落地,立马活了过来,便开始处处找刺。
“就算它开在角落里,你不也知道。只要别人有心去,它开在哪都无妨。”
“我这不是有心去才打听的,我是京城通,京城里上至大小钱庄酒楼,下至街角的混沌铺子,我都知道开在哪。一个小倌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冉念解释道。
“行,你说的有理。咱们进去吧。”乔津抬步欲往里走。
“停停停,先等一会。”冉念连忙把他拉到角落里。“我还是怕被人发现,毕竟我理郡王的名号,在北市里传开了。我得先易个容。”
“你还会易容?”乔津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对,易容有什么难的,人皮面具往脸上一贴,不就成了。”冉念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取出了面具,粘到了自己脸上。“你看,怎么样?”
“你这面具也太假了,还是我来吧。”乔津不知从哪掏出些药品来,三下五除二,便给冉念换了个相貌。
冉念掏出一枚巴掌大的铜镜,认真的看了看,“哎呀,你易容的手艺不错呀。”
冉念的娃娃脸被掩了去,看上去大了不少。倒不像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看起来有了十七八岁,除了个子矮了些。
“当然,我这手艺,祖传的。”乔津得瑟完,就着冉念的小铜镜,也给自己换了副相貌。
“哈哈哈,小爷今日可要好乐呵乐呵。”冉念将双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的进了南音。
“两位客官有点面生啊,是第一次来吧?”龟公见了二人,连忙迎了上来。
整个南音馆里,果真是没有一个女子。冉念的好奇心一上来,眼神便四处飘来飘去,恨不得把南音馆给打量穿了。
“把你们这最标志的姑……小倌,给小爷叫上来。”冉念背着手,底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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