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净净的少年被吓得够呛,登时就不敢说话了。
方才余烬抬眼那一瞬间,他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翻滚着的浓浓恨意,聚在一起,好似即将酿成一股狂烈的黑色风暴!
待陆于之讲完今天该讲的,叶泊舟便走上前,招呼余烬过来,对众人笑道:“这是我徒弟烬儿,以后你们都是同门师兄弟了,可要互相关照,互相爱护。”
余烬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走上台子,脸上虽没什么表情,却也再没有了一丝阴沉的痕迹。
众弟子一阵新奇,好看的孩子他们见过,但像这个这么好看的还是第一次见,虽说五官还很稚嫩,但那眉眼之精致,气度之矜贵,都是江湖中人所罕有的。
长老们站在一旁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叶泊舟给他挨个介绍。
“这是你掌门师叔。”
陆于之微微颔首,神情温和,眼底藏着一抹探究。
“这是二师叔。”
是一个黑脸大汉,扫帚眉,嘴唇很厚。见余烬望过来爽朗一笑。
“这是三师叔。”
苏长久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这是四师叔。”
是一个高高瘦瘦的斯文男人,眉清目秀,却满面冰霜。
“这是六师叔。”
是那天给他看病的青年,皮肤偏黄,五官是那种让人过目就忘的普通,穿一身灰袍子,神情严肃刻板,身上带着一股药香。
余烬一一见过诸位师叔,便被叶泊舟推到底下听那伙子师兄弟自我介绍去了。
几个长老觉得没自个儿啥事儿就开溜了,陆于之则把叶泊舟单独叫到了一边,直截了当开口:“哪儿来的?”
对于这个掌门师兄叶泊舟一直也是颇为敬畏,因此回答得也就简洁干脆:“捡的。”
“哪儿捡的?”
“酒馆门口。”
“身份?”
“乞丐。”
“乞丐?”陆于之目光灼灼,“乞丐能有这种气度?”目光直直落在人堆里的余烬脑袋上,“举手投足不尽优雅,你告诉我这是乞丐?”
叶泊舟不动声色一皱眉,又笑道:“多半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家道中落才沦为乞丐罢。那有什么紧要?”
“他和你说的?”
叶泊舟顿了顿,“嗯”了一声。
陆于之又意犹未尽的盯了余烬好长时间,半晌才收回目光,狠狠叹了口气,严厉的看着叶泊舟,略有不赞同之意。
叶泊舟懒散地和他对视。
“……天资如何?”面对这个师弟陆于之总是很挫败。
叶泊舟想也不想道:“天才!”
这边,余烬正被众人的热情灼烧着。
“小师弟小师弟,我是林絮长老的弟子沈清秋!”“我是花不遇长老的弟子凌子栖!”“我是……”“我是……”
余烬深觉自己都快得脸盲症了,当下不胜其烦,但出于礼貌还是认真回应,一张脸却臭得不得了。
眼神乱瞟间,却见一个人站在人群外围一直在往这边看,奈何诸位师兄挤的太厉害根本就靠不进来,正有一丝沮丧,却见余烬往这边看来,四目相对,立马笑了出来,颊上两个大大的酒窝,眼睛眯成了月牙。
“我叫黎袂!”
余烬多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又面无表情的转过去找他师父了。
叶泊舟远远看见他的小徒弟黑下来的小脸儿觉得有趣极了,便干脆原地不动欣赏了好一会儿。
待那孩子眼神渐渐带了恼火,才不慌不忙地走过去,对着一群弟子们温言道:“好了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你们也得练功了吧?别让师父等着急了。”
众人这才想起各自被忽略已久的师父,一哄而散。
余烬慢吞吞地走到他师父面前。
叶泊舟牵起他的小手往外走,笑道:“师兄弟们可还热情?”
余烬黑着脸:“岂止热情。”简直要把他活活吃了!
叶泊舟哈哈大笑:“可惜苏长久的小燕子今天没来,要不然你俩应该能成为好朋友。那孩子也跟你似的,老爱一个人待着。”
余烬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叶泊舟又笑:“我看你对妹子很感兴趣嘛。”
余烬狐疑:“妹子?”
“哦,就是那个黎袂,苏长久的小徒弟。”
“……”
余烬突然很想离他远一点,生怕这不着调的师父给自己也取一个丢脸的外号。
“不过妹子确实挺好看的,你眼光不错。”叶泊舟促狭地眨眨眼,“猜猜,在你来之前,咱们凌幽山,最好看的是谁?”
余烬没话说,他人还没认全呢。
“为师。”
“……”原来他不仅爱给人取外号,还自恋。
“其次便是小燕子,然后是妹子,然后是你三师叔苏长久,然后……就没有好看的了。”
想到这里不由得有些愤慨,“长得好看的都在白鹿院了,这让其他人情何以堪!”
白鹿院是苏长久的院子,他刚刚提名的俩人都是苏长久的徒弟。
余烬不欲听他扯这些有的没的,便冷着一张脸道:“冷,快走。”
叶泊舟一愣,顿时眉开眼笑。
余烬虽然天资极好,但却是一丁点武学底子都没有,一切都得从头抓起,比如说基本功之——扎马步。
十二月的天,寒风刮骨。余烬穿着棉袄在院子里一棵梨树下扎马步,小脸冻得通红。
已经快半个时辰了,没有换过姿势没有动过位置,腿部的肌肉开始酸疼发抖,脑门儿上刚冒出的汗丝儿都让寒风刮了个干净。
叶泊舟就坐在对面的小亭子里煮茶,白衣大氅,裹着个神仙一样的人儿,配着素雅别致的亭子和皑皑白雪,不用刻意拿捏表情动作就已成一幅画。
何况他煮茶的动作行云流水优雅风流,真真是赏心悦目。
余烬就是靠着欣赏他师父的美色才得以转移注意力、坚持这么久的。
“好了,歇歇吧。”
叶泊舟一声令下,余烬如蒙大赦般,一下子控制不住跪倒在地上,膝盖痛的根本起不来。
见状,叶泊舟失笑,“地上凉,到这来坐。”亭子里的石凳上都有垫子。
余烬又踉跄着走到亭子里一屁股坐下,整个人都要虚脱了愣是一声不吭。
叶泊舟有些心疼,给他倒了一碗热茶,余烬口渴得厉害也是拿起来就喝,根本来不及细细品尝,只末了说一句,“这味道怎么这么怪。”
叶泊舟轻啜一口,笑笑:“这是古人的煮法,在煮茶时加入葱、姜、枣、橘皮、薄荷等配料,煮出来就是这个味道,比不得当下人直接泡茶的简洁。”
余烬半死不活地又自个儿倒了一碗,腹诽:陋习。
第5章 第四章 人弱就要多读书
白日逞强,当日夜里余烬就发现自己不成了,浑身发热四肢无力,躺在床上脑子晕乎乎的,说不上来的难受。
这种症状在昨日刚刚亲身体验过,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眼皮开始变得沉重,他不由自主地想,若是任其发展恐怕会夺了性命,那么就怎样死了,如何?
反正磨难有的是,已有的、现在的、未知的,总归不好过,何不一死了之求一个解脱?
他抿了抿嘴唇,手指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床单,猛地睁开眼睛,狠狠喘了几口热气,艰难地坐了起来。
腿脚都软绵绵的,一咬牙,也晃晃悠悠的下了地,扶着墙走到门口,推开门,呼啸的冷风吹得他一个激灵。
院子里,月光下,白色的挺拔身影正手持长剑移步换影。剑光逼人,所过之处雪花纷飞,像是在与纷扬的长发共舞。
察觉到有人叶泊舟余光一扫,见是自家小徒弟,便放下心来,一个利落动作,长剑唰的一声入鞘。
移步至门口,刚要开口,那个个子只及他腰的孩子就软绵绵的倒在了他身上。
“热……”
叶泊舟下意识地接住他,伸手一探额头,那温度之灼热让他心惊,暗道糟糕,又不禁自责:自己第一次做师父怎么这么粗心大意!习武之人都有内力护体自然不怕冷,可烬儿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呀!这么一冻自然是受不住的。
看来,还得劳烦一次六师弟了。
事实上,林絮很有可能有起床气,而且是非常严重的那种。
据叶泊舟多年观察发现,林絮每次好梦被打断时都会变得很阴沉,尽管他平时看起来也很阴沉,但是这时往往眼神更加冷酷锐利,脸色不仅黄还一阵白一阵红一阵黑,连步伐都更加沉重有力了些。
真像是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大将,可他明明只是个有起床气的医生。
林絮阴沉着脸推开门,把了脉,开了药,又阴沉的走了。那速度之快,恐怕要赶得上花不遇的轻功了。
干脆娶床做媳妇好了,天天腻在一起也不会厌。叶泊舟腹诽。
时候也不早了,他打了个哈欠,把困意压下去,拎着药房到院里煎药,时不时的进屋看余烬一眼,给他喂点温水喝。
果然是带孩子啊。叶泊舟坐在小马扎上撑着下巴睡眼朦胧地想。
药煎好了,他端起来嗅了嗅,一阵皱眉,想了想又回房取了几个蜜饯带着,到余烬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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