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小兵突然进来俯耳在斗笠人耳边说了什么,那斗笠人陡然色变,冷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屋内的燕军陆陆续续都跟着跑了出去。
梁王看着密室中的画像,痴痴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赢凛带着轻骑行至大殿门口,迎面一队燕军踏着清晨的阳光缓慢的走了过来。为首的人身缠绷带头戴斗笠,正仰头看着赢凛。
“赢将军!”那斗笠人轻轻将斗笠一把掀开,带着嘲讽的笑意道:“好久不见!”
“你……”赢凛皱了皱眉。
为首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时在黔东的时候在赢凛帐下整理公函的副官。
“赢将军!”那副官满脸愤怒的喊道:“你早就不记得我了吧!可我永远都记得你!你这个卑劣的骗子!”
“我们燕军的兄弟那么信任你!把你当作自家兄弟一般看待!处处敬重你,以你为先!真心实意的想跟你学点真本事!”
“可你呢!你把我们兄弟往绝路上逼!我的亲弟弟被你活活烧死在远方来客栈!”
“他其实不应该跟着聂雨霖去的……”他抹了抹眼角的泪光,面目还是狰狞的厉害,拍着胸口撕心裂肺的喊道:“是我!是我让他跟着去的!”
他的弟弟曾经在战场上目睹过赢凛血战的风姿,赢凛在燕国不能领兵但是可以督战,得知赢凛要去敦弘督战,他特意请缨前去,就为了让自己佩服的人看自己一眼。
但他大概做梦都没想到,会被自己敬佩的人活活烧死在客栈之中。
那天他是第二个喝迷酒的人,赢凛是第一个。
他受宠若惊的捧着那杯迷酒,一饮而尽,再也没有醒过来。
赢凛平静的看着眼前愤怒的青年,眼中无波无澜,风平浪静。
那副官抹了一把脸,面容肃穆而麻木,将腰间的长剑抽了出来,轻声道:“什么都不用说了,拔剑吧!我不会武你知道的,就这几下,都是你教我的。”说着,催动马匹,带着一腔孤勇和绝望攻了过来。
同样愤怒的还有他身后的燕军,紧随其后,喊声震天。
赢凛看着眼前的这个青年,抓紧缰绳大声喝道:“驾!”
两兵相接。
刀光血影之间,厮杀打斗和喊打喊杀声汇成一片。
不断的有人倒下,有人流血,有人呼喊。但没有人退却。
谁对数错在这里似乎并没有意义,谁都认为自己的是对的一方,是名正言顺的一方。
这里是梁国,梁国的国土岂能容许他人僭越?
但没有兵将喜欢征战,职责所在然也,国恨家仇然也,不能不报!
那副官迎上来当头就是一剑,赢凛横枪格挡。
这轻飘飘的一剑突然重若千斤,看见那副官眸中刻骨的恨意,赢凛只觉得枪上的这柄剑重的实在是不像话。
“对不住……”赢凛轻声道。
那副官愣了愣,手上的力道顿减。他从来没有听过赢凛道歉,无论是对谁。
这个人似乎从来都不会错,不会有错,也不会道歉。
就是这一瞬间的失神,赢凛一枪捅穿了他的脖子。
那副官被他一把撂下了马背,脸朝下重重摔到梁宫的青石砖上,暗红色的血缓缓的自颈部溢了出来。
他最后看见的,是赢凛悲悯的眼神,那其中到底有什么含义,已经不必说了。
一场鏖战,五十个人,只剩下二十个了。
赢凛将枪横在马前,高声道:“去寻梁王!”
梁国,敦弘,梁军军营。
“怎么样了?”姬子峪见萧脉满身血污的闯了进来,连忙问道。
“还成,”萧脉端起桌子上的茶壶咕咚咕咚的喝水,抹嘴道:“照这个攻势还能再顶上几天。”
“可有见到聂雨霖?”白石眯眼道。
萧脉摇了摇头,面色似乎有些疲惫:“没有见到他出面,而且跟三公子猜得一样,这些只不过是小股的散兵,聂雨霖行事断不会打草惊蛇,一招见血才是他的风格。”
姬子峪却摇了摇头,道:“你们可见过乡下土猫捉田鼠?”
萧脉并未见过这些玩意,奇道:“怎么说?”
岑欢理所当然的道:“土猫捉田鼠有时候不是为了填肚子,就是捉着好玩,经常一点点的吓它,攻击它……最后才会一口咬死,然后丢在一边。”
“你怀疑聂雨霖已经来了?”白石沉吟了片刻,道:“这些不是小股的散兵,是他的把戏?”
姬子峪轻声道:“说不好……但我觉得这样实在是没有意义,萧脉,你觉得方才那一小股军队的实力如何?”
萧脉撇嘴道:“差的很!甚至说是有些体力不济,简直像是来送死的一般。”
姬子峪垂头盯着地面陷入了沉思。
梁宫,书房。
天光已然大亮,赢凛急匆匆的进了书房,连忙喊道:“皇上?皇……”
密室大开,各种带有猥亵意味的画像就大大咧咧的挂在那。
他猛地顿住了,面容也深深的扭曲着,咬牙切齿的道:“姬无庸!”
梁王回头看到是赢凛,诡异的笑了一下:“安垣?”
赢凛阴沉的瞟了他一眼,并没有答话。
梁王也不恼,自顾自的坐在了案前,惬意的道:“说起来,安垣这个字还是我给你取的呢……安国定垣……也是我,把你从梁都的妓馆里抱出来交给赢千里的,我跟你爹的……应该说是你养父的,哈哈……”他突然笑了笑……
“闭嘴!”赢凛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两个字。
不要说。
“大概赢千里从来都没对你提起吧?我跟赢千里还有穆樱都是同病相怜的人,不能同自己的爱的人生孩子,都以为服下那个所谓的解药就会有效,结果都让所爱的人送了命……”
不要说了。
“要不是为了让你报仇,谁会养一个从妓馆抱出来的脏|种?”
不要再说了。
“你竟然胆敢用你那个肮脏的身子去碰阿虞……”梁王笑着笑着流下簌簌的泪水来:“你母亲活活叫喝花酒的汉子干|死了,说不定满梁都的人都是你的父亲……这么一个贱|种!从那个下|贱肮|脏的地方生出来的一个什么玩意……”
他的下半句话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嘴里缓缓流出大量的鲜血。
一柄长|枪,当胸刺过。
他低下头,似乎不是很明白的看了看自己被银|枪头捅烂的胸口,他怎么都想不到赢凛居然真的敢杀了他。
赢凛弯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弯腰在他耳边道:“你儿子我睡|过了,里里外外都睡过了,我这个贱|种觉得,很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超爱赢凛这个崩坏的样子!哈哈哈,贼霸气!
第57章 第 57 章
他大概真的没想到赢凛居然敢真的杀了他,当年他从妓馆抱出来的无人牵挂的小小孩童如今长成这般模样,那种地方出来的,没有长成天残地缺,反而身体强健,身形修长。
如今更是被这条自以为会忠心的狗狠狠的咬了住了脖颈,就此送命。
“赢凛……”梁王看着赢凛阴郁的面容,缓缓露出了一个不甚友好的笑意,他最后说道:“你真可怜。”
赢凛面不改色的将枪|头从他胸口拽了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死前还大睁着双眼的末代君主,轻声道:“是吗?”
他神色悲悯的道:“姬子峪不该有你这种禽兽一般的父亲。”
“我送你归西,实属功德一件。”
赢凛表情木然的将案几上的金印收归手中,转身出门,持枪的手却轻轻颤抖了起来。
二十名轻骑齐刷刷站在书房外,没有一人出声询问。
“姬无庸已死,三公子合该继位新帝。”赢凛沉声道:“速去调北营其他几位将军的信函来,回敦弘,迎新主。”
“各位兄弟可能之前听过些风言风语,但那些不过都是些小人编排出来消遣的。”
“我同新帝之间就是君臣之间的关系,什么都不会有。”
赢凛轻声说着,忍不住又重复道:“什么都,没有。”
“再让老子听到有人拿这种事来喷粪!老子就弄死他全家听见没有?”
“是!”梁宫前,浴血奋战到最后的将士们吼声震天。
姬无庸已死,三公子姬子峪继位为帝,就意味着有些话说错就是掉脑袋的大事。
同时也意味着,将军和帝王之间,从此,尘归尘,土归土。各不相干,不能逾越。
梁宫中豢养的鸟雀腾然惊起,丧鸣响彻整个梁宫。
原本富庶繁华的梁都朔方,经历过战火的洗礼已经成为了一片焦土,许多官员甚至被活活烧死在家中,联络起来已经十分的困难。
索性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监察司正使左征躲在水缸里避过了这一场大火,赢凛将他从水缸里提出来的时候,这位大人还尚在睡梦当中,这才是真正的天塌下来当被子盖。
赢凛遂将燕军入侵杀了姬无庸的事编排了一番告诉了左大人,嘱咐左大人联络各位还没烧死的将军赶快集结些人马往敦弘去解救新帝。
左征赶忙一口答应下来,不顾身体蜷缩在水缸中还麻着,一瘸一拐的跑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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