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熙恨自己嘴快,却不得不点头。
“这天气极好,游湖是不错的,”袁公子站起来,“明早我来接汪公子一同前去。”
文熙正想拒绝,袁公子却笑着出门了。
看来这姓袁的真的不认识万子均,不然怎敢邀自己游湖?已经历情感的文熙自然看出袁公子对自己的兴趣,那眼神...文熙打了个冷战。万子均,你还真的不来找我,还说什么喜欢,说什么对自己好?哼哼!
“袁公子嘛,”院主慢慢啜着茶,“是福州的四大公子之一,家里做着丝绸的生意,广交朝廷江湖人士,名声不错,没听说过有什么不雅的事。”
文熙看着这位的院主,二十七八的人像四五十的人般,只以钱喜,不以物悲。
“我明天不休息,把休息日调到下次,我一次睡两天。”文熙道。
院主难得正眼看了文熙一眼,道:“游湖也好,来到福州就该到处走走,以后离开了也有个纪念。”
文熙吞吞口水,这个斤斤计较总想办法扣他工钱的人居然也会说这等好话,忙摇头,“我打算一辈子呆在福州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游玩,”咬咬牙,抱着一丝希望,哀求道:“院主救我!”
院主一笑:“那袁公子也不是坏人,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我不喜欢男人!”
第16章 第 16 章
院主再次看了文熙一眼:“你确定?”
文熙点点头。
“袁公子也没说喜欢你,说不定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明日游玩湖,吃饱喝足后,说你有喜欢的女子便是。他是翩翩佳公子,极有教养,不会强迫你的。”
文熙哑言,原以为自己的脸皮最厚,今日一闻,才知一山还比一山高啊!
隔日一早,袁远之果然命人驾了香车过来,文熙想着如何拒绝,那驾车之人是个老人家,在棋院门口一直站着,请不进去,也不肯回去。院主正要出门,看见这仗势,咳了一声,眯着眼看着文熙,文熙就乖乖地上车了。上了车的文熙想不通,那朝廷里最厉害的瑞王、江湖中最得意的万子均都没让自己如此听话,怎么就单单怕了这一院之主呢?最后,极其羞愧的文熙捂着脸,骂了一句“恃宠而骄的混蛋”!
福州的最名盛的就是这海天湖了,隔岸的事物任文熙眯着眼也只迷迷糊糊地看到影子,就知道这湖有多大了。可贵的是湖的周围种满了花树,风一吹,花瓣掉进湖里,随着活水流到下游,这春日游湖十分惬意!
马车直接把文熙带到靠岸的船前,袁远之就在船头,长身而立。见文熙到了,便下船迎接,文熙硬着头皮跟他上了船。
船很大,船甲上放了张桌子,上门放着些甜点,还有一壶酒,两人就坐。文熙看见桌上没有围棋,笑问:“今天不下棋吗?”
“难得你休息,累着了你,这游湖就没意思了。”
文熙汗颜,看来袁远之真的不是看中他的棋艺,没吃早饭的他只好埋头吃甜点。
“没吃早饭吗?”袁远之问。
见文熙点头,袁远之命人端来一碗青菜牛肉粥,还有一笼小包子。文熙对吃的毫不客气,边吃边和袁远之聊天,欣赏风景。
袁远之在文熙的杯子里倒了一杯酒,文熙推迟道:“我不会喝。”其实是酒量太差,怕多喝几杯把家底都说出来。
“这酒是自家用梅子酿的,甘甜可口,不易醉。你多少尝尝!”
话到这份上就不好推迟了,文熙只好一饮而尽。果然好喝,可是却不能再喝第二杯了,这酒因为好喝,会不知不觉喝醉,这点他还是知道的。看来以后只能买了关起门来自己喝了。
袁远之见文熙不再喝,也不劝,自己慢慢品尝。又说了些闲话。
“原来你喜欢看小说野史!”
“其实我是对山川人物的故事感兴趣,粗鲁癖好,让你见笑了。”文熙有些不好意思。
“江湖中的故事既多又离奇,我倒知道不少,知章可有兴趣听?”
文熙咽下一口茶,知章是他改的名字,但他来棋院不到三个月,又不外出,看来袁远之是打听过他了。
“昨日听你提到万子均,不如我说些他的事如何?”
文熙暗忖,自己的身份恐怕是已被袁远之得知了的。昔日他在烟雨访说风流浪子万子均,没想到今日竟在海天湖上听别人说万子均,他有些明白当时万子均在台下听他胡诌的感觉了。
“你和万子均认识吗?若也只是道途听说,那我还不如去听说书的讲!”文熙哼道。
“认识,不过这么多年也是匆匆见面又各奔他方。”袁远之看见文熙疑惑的眼神,只笑不解释。
文熙弄不懂袁远之的底细,只看着湖水不说话。
“别气了,要听吗?”
文熙有些困惑,自己表现得像是生气吗?只好点点头,他倒要看看袁远之能说什么?
“万子均年少风流,除了太风流这一诟病外,倒是江湖的一青年才俊。”袁远之又喝了口酒,“这些你恐怕也听过,我说些他年少时的事吧!”
原来这两人还是发小!
文熙不动声色,继续对向后的湖水发呆。
“那年他也是到海天湖游玩,陪同他的一个丫鬟被一个少年调戏,他便把人绑在无人过往的海崖上,算准了高度,待涨潮时海水正好淹到少年的脖子,泡了一整夜...”
“弱者受人欺凌,有强者出头是幸事,那丫鬟有个好主子。”文熙淡淡道。
袁远之拿茶杯的手一顿,问道:“少年固然做错,但也是年少轻狂,用这种方法知章不觉过了吗?”
“是啊,世人无不贪生恶死,最怕的不是死,而是等死,那个少年在海水里忐忑整夜,最是能体会了。恶人自有恶人收,放心吧,万子均真做了这事,在往后的日子里即便不能有人让他有如此感受,别的痛苦的滋味他总会品尝到的。”
袁远之一笑,“你这话是为万子均开脱呢,还是安慰那个少年呢?”
“万子均于我如同天涯海角之人,我为何为他开脱?那个少年我不认得也不在我面前何来安慰?人生有着各种补偿,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短短几十年,何必十分计较得失!”
“若每个人都能像知章如此,那世间就少了许多烦恼之人!”袁远之难掩赞赏,又问,“你怎知那个少年你不认得?”
“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不堪往事随口说出来,况且我们还不熟,袁公子!”文熙轻笑,特意在后面三个字加重了语气。
“哈哈...”袁远之笑了一会,说道:“知章,你不用见外,不妨叫我远之。”袁远之凑过头来,“知章,你比我想象中的好玩!”
文熙下巴差点掉下来,好玩,袁远之什么意思?赶紧回到主题,“你特意告诉我这个故事,是为什么?”
“本来是想让你知道万子均不如外表般风流好处,是个狠心手辣的人,不过你似乎很赞同他的做法。”
文熙满脸黑线,他表现出赞同的神情了吗?想用文字把他饶进去,他可是风雨楼第一说书人!
“我昨天不过无意提到万子均,袁公子今天和我说这些,糊涂的人以为你要引荐我和万子均认识,更糊涂的恐怕会认为你喜欢我,吃醋了呢!”
一句话把袁远之堵死,不管何意,都是糊涂。
“若说糊涂,知章又何不是。我的心意这些天你还不明了吗?明里躲闪,暗里试探,是不相信我的诚意吗?”
今天是遇到对手了,文熙暗想,心里不服气,嘴上虔诚道:“是知章糊涂,还请远之赐教!”
袁远之显然对这一声“远之”满意了,手指敲敲桌面,似乎在酝酿措辞。许久方开口:“从弱冠始我便在找可与我携手一生的人,万子均喜人之貌美,我却独寻心心相印之人。我也和万子均一样,走遍景胜国各地,名为访友游历,实为寻一心动之人,可相见容易相知难,直到遇见你。”
“我们见面不过数日......”
“是的,可我第一眼就觉得你是那个人,相处的这几天更让我确定,和你一起下棋我很享受...”
“你只是想找个棋逢对手的人而已...”文熙反驳。
袁远之摇头,“我是喜欢下棋,还曾经去中州找过夺冠的棋手。”
文熙一怔,不会是韬玉吧,都过好几年了。
“大概四五年前,我找过万花楼的棋公子下棋,他的棋艺很好,但我却不喜欢他,甚至没有留宿。”
“咳...咳...”文熙被呛到,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小。
“那天无意在嗜棋院见到你,我知道我找的人终于来了。”袁远之给文熙倒了杯茶,轻笑着说。
“袁公子,您贵庚?”
“虚岁而立了。”
文熙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既然已经找寻了十年,断然不可放弃了,宁缺毋滥,袁公子还是再等等,仔细找找!”
“你会答应的。”袁远之看着文熙,“因为你也是寂寞的人。”
晚上,文熙躺在嗜棋院后院的床上,细想今日与袁远之的对话,抛开一切虚假可能性,他的确是个温文尔雅的富贵佳公子。但是,撇开袁远之和万子均是否认识这个问题,如果袁远之说的是真的,那么他真的看上自己了,如果是假的,那他另有所图。虽然自己无钱无财,可认识的人瑞王、万子均、凌霄世子,那一个不是牵一人而动要整个朝廷或武林,必须提防,特别是欺骗了净云师兄后,自己心里一直怀有愧疚。总之,无论是哪种,都要离袁远之远远的。文熙扶额,希望袁远之是第一种,单纯的想和自己在一起,这样拒绝几次就行了,刚找到安身之所,实在不愿又颠沛流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