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清晓狠狠把青锋剑拍到桌上,怒目圆睁,瞪着绫影。“你看你这幅鬼样子,面如死灰,一脸的憔悴相! ”他又急又恼,“我答应青鸳把你毫发无损的带回去,我可不想食言!”
说是这么说,清晓却明白自己那是心疼。他不知道魏熙针上淬了什么毒,不管什么毒,一想到绫影趴在肩头给自己吸毒血,就心似火炙,如坐针毡,觉得身上所有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绫影把下巴缩在膝盖后面,小声嘀咕道:“你也不能有事啊…你要是有个闪失我怎么向你爹交代…”
此话一出,卢清晓的火更大了,这回是心悸搅着急怒,悲愤交加。他跳到榻上,揪起绫影扯到自己面前,咬牙道:“你这番待我,就是为了我爹吗!? ”
绫影蹙眉道:“我跟卢公,也算是莫逆…”
“闭嘴! ”卢清晓一声厉喝,扯着绫影,拉下矮榻,扔到木床上,然后低着头喘着粗气,直直戳在那。
绫影凝眉看着清晓火气越来越大,默默垂下眼帘,然后摆出一副不明所以,满脸委屈的样子,乖乖坐在床上。
屋里静谧得紧,只能听到卢清晓粗重的喘息声。卢清晓握紧双拳站在那里,觉得心里又疼又痒似有针扎,实在透不过气,他静默了好一会,才从牙缝里挤出俩字:“睡觉! ”
绫影明白他这是在说自己,暗自松了口气,赶忙转身,拉过被衾,直直躺下。
躺了一会,绫影看卢清晓还站在那,小心翼翼的说:“你也早点休息吧…?”
卢清晓心乱如麻哪里睡得着,他一屁股坐在身后的矮榻上,焦躁的揉着额角,道:“你先睡。”
绫影又躺了一会,看卢清晓还没有走的意思,唯唯诺诺道:“隔壁的房间…交着房钱呢…”
卢清晓觉得自己真快被他气疯了,他大喝一声:“再不闭嘴我咬烂你的舌头! ”
绫影被吓了一跳赶忙把脑袋缩进被窝里,想了片刻,觉得这话好像哪里不太对。
卢清晓话一出口当然发现自己失言,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好在屋里烛光昏暗,旁人也看不出来。他腾的站起来,怒道:“别瞎捉摸!快睡! ”然后就摔门而去。
不儿和朱鹮窝在隔壁,听大门砰的一响,随着就没了动静,猜这疾风骤雨应该是过了。
朱鹮轻声道:“卢公子好大火气…”
不儿叹口气说:“肯定是哥哥又干了什么不着调的事儿。难怪秦姐姐面色那般难看…”
朱鹮绞着手指道:“谷主费尽一番心血,才把他救回来。他如此不珍惜自己的性命,谁能好受得了…”
不儿又长叹一番,她安排朱鹮睡下,自己也回到床上。哥哥这般胡闹,更坚定了不儿誓要找到冥羲心经的决心。
次日清晨,各人一早醒来,梳洗一番,用过早饭,聚到了绫影的客房里。绫影从秦雁容手中接过一沓手稿,工工整整的铺到床板上,捏着下巴仔细查看。不儿和雁容也跟着他一起研究。白鹭站在一边,拿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朱鹮,然后打了几个手势。朱鹮抿嘴一笑,竖起食指在唇边一点。白鹭会意,安下心来。
卢清晓抱着双臂,静静站在墙角,目不转睛的盯着绫影。仿佛这么一直死死看着,就能拨开绕在他周身的迷雾,探明他的心思。
绫影屏息凝神全神贯注的盯着眼前这十来张黄纸。纸上所载,却是琴谱无异,只是残缺不全。不仅残缺不全,还用了不同的谱法记载。有几页是文字谱,详细记录了指法动作,弦序徽位这些奏法。剩下的则皆是减字谱。绫影赶忙翻出行囊,从里面取出落梅夫人所赠的芙蓉游。芙蓉游也是一本文字古谱,他把两者拿到一起,比对一番,看出虽然是不同的曲子,但是文风却有相似之处,像是出自一人之手。
绫影突然回头看向卢清晓,问道:“清晓,你说魏熙从天虹门偷了本书?”
卢清晓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听见绫影叫自己,心里头不由得猛然泛起一股暖流。他怔了片晌,冲绫影点点头。
莫非落梅寨的假寨主,也是奔着这琴谱去的?绫影上次抚奏芙蓉游的时候,弹到曲末,有一段音色甚为怪异。芙蓉一曲,共分四节,始于芙蓉花海,流过相思情深,听闻情人一诺,止于缘定今生。绫影拾起床板上几页残谱,从残文断字中大致悟出此曲,咏颂的是莺花喧闹,百果渐熟的初秋夜景。字里行间,隐隐透出酒阑人散,闲阶独倚,静谧秋夜,一人独酌的怅然。
秦雁容看绫影一直对着手稿发呆,轻声问道:“可有什么头绪?”
绫影眯着眸子,把这半年的事儿从头到尾梳理一番,缓缓开口道:“大漠黄沙里,蛇匿落梅寨。瞒夫人,欺少主,以五味之散,挟寨中旧人。搞出这么大一番动静,总不会只为一本琴谱…”
他转念又道:“青山绿水间,狐隐天虹门。调赤峡,祸白潋,蛰伏多年,盗走一部古籍…”
卢清晓听到这里,忽然问道:“对了,我上次要问那姓曹的。你干嘛拦我?”
绫影侧头看他,答:“好不容易钓上来两条鱼,已经跑了一条。还让你把另外一条也炖了不行?”
卢清晓白他一眼,撇撇嘴。
不儿觉得过了一夜,这俩人之间好像缓和不少,有些安心。她从哥哥只言片语中猜出落梅寨的芙蓉游,搞不好跟她们从荒村取回的残谱有什么联系。她不知道卢清晓了解绫家多少事,但是依着哥哥素来的秉性,她也能想到绫影多半儿是什么也没说。不儿给秦雁容使了个眼色,让她莫再多言,接着走到床边收了那些旧纸,连同绫影手里的东西,都塞回了布袋里,然后说道:“这么多事情,一时半会儿也搞不明白。无论如何,还是先回墨黎谷吧。明日出发,脚程快些能赶在年前回去。我去托玄叔帮忙查查这些,你给我踏踏实实休息几天。”
绫大小姐这寥寥数句,倒是合上屋中所有的人的心思。绫影表示便依妹妹所言,各人在益州城再停留一天,明日闻鸡出城,早回墨黎。秦雁容作为巽舵舵主,没得谷主命令,本来不应擅离。不过她也有两年多没回过墨黎谷了,心里头多少也想回去看看,便决定用这半天时间把手上的事儿整理整理,然后随着绫影回去,向玄鹤通报一番。白鹭陪着朱鹮去了城里的繁华街巷逛逛,想着给青鸳带点东西回去,免得又要听他牢骚。卢清晓心里头还是抑郁,径直回了自己的屋,只把绫家兄妹留在房里。
不儿见人都散了,就把哥哥拉到圆椅上坐下,除去他玉冠,散了他发髻,从怀中取出牛角梳篦给哥哥梳头发。不儿从小就喜欢给绫影梳头发,只是不过十年,便将一头青丝,梳成华发,不儿眼眶有些微热。她哽咽道:“你藏的那些小心思,秦姐姐与我说了。你胸口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绫影静静的坐在那,任妹妹一拢一拢的卷着自己的头发,柔声道:“玄叔费了那么大劲,总能撑个十来年吧。”
不儿心头一顿,噙住泪水,慌忙问道:“冥羲经里记的心法,可是有续脉之效?”
绫影抬手拍了拍妹妹的手背,道:“无人知晓。说不定确有神迹,也没准就是些捕风捉影之事,不必劳心想这些。生死有命,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于愿足矣。”
不儿压抑着抽泣了两声,连忙拿袖子擦去泪水,又问道:“所以你把星若撇给他司马大哥了?”
绫影一怔,转头看向妹妹。见不儿红着眼睛,噘着嘴瞪着自己,轻轻点了点头。不儿生硬的把他的脑袋正回去,心说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不然你人都进了天虹门,他还能放你一人出来。不儿把那碍眼的白发拾掇一番,编成细辫,小心藏起,才给绫影重新挽上发髻,束好玉冠。
然后她边捏着哥哥的脖子,边问:“卢清晓呢?昨日嗓门大的差点把房顶掀了。”
绫影忙委屈道:“我也不知道…清晓明明应该襟怀洒脱的紧,也不知怎么这一路上脾气越来越大。”
不儿狠狠掐了一把绫影的脖子,低声喝道:“不知道就躲他远点!少招惹他!”
绫影疼的龇牙咧嘴,连忙应下。
不儿又把哥哥狠锤了一顿出气,然后环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肩上。星若把绫影奉若神明,素来言听计从,就算被绫影困在荒山上,他也只会伤怀,不会怨恨,这一点不儿心里还是有谱。至于那个卢清晓,哥哥什么都不跟他说,若是真引他动了心思,根本没法收场。假如绫影真的去日弗多,不儿还是自私的希望,星若能陪在他身边,至少能跟他聊聊旧事,道道新言。可眼下,他把星若赶走,必是动了长夜独行的念想。既然如此,还是我陪着你吧…不儿暗想,把哥哥搂的更紧了些。
傍晚时分,秦雁容,白鹭和朱鹮都回来了。白鹭和朱鹮买了些木玩小件,不儿看了看,从里面挑出一个檀木手钏准备送给玄鹤。秦雁容连忙上去提醒道:“不儿,谷主他不喜木玩…你还是另寻个礼物送他罢。”
“是么?”不儿惊讶道,“原来我给他带什么,他都很开心的呀…”
秦雁容一听,明白是自己多虑了,大小姐就是谷主的命根子,出自她手的礼物,哪有不喜欢的道理。秦雁容等朱鹮收拾好桌子,去管店家要了些酒菜,然后吩咐白鹭去把绫影和卢清晓叫下来吃饭。六人有说有笑的用过晚膳,各自回房整顿休息。朱鹮在屋子里把行李逐一清点一番,然后轻轻凑到小姐身边,掩口道:“大小姐,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可别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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