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他解药! ”
一声厉喝传来,魏熙寻着声音看去,见又是那白衣白发的书生。绫影一身煞气,架着卢清晓,冷冷瞪着魏熙道:“把解药交出来。”
魏熙一哼,说:“你现在杀了我,不就能把宝贝拿走了?他身上的毒嘛,你大可去找冯老头给解啊。”
绫影眯起眸子,切齿道:“我再说一遍,把解药交出来。”
秦雁容扫他一眼,动了动腕子,剑尖刺入了魏熙颈子上的皮肤。魏熙吞了口吐沫,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递给秦雁容。秦雁容抬手的瞬间,魏熙一掌击她小腹,然后一个猛子扎进身后的山林里,不见了踪迹。白鹭看向绫影等他指示,绫影摇了摇头说先救人。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卢清晓渐渐醒转了过来。他四下看看,发现自己还在赤峡堂的客房里,然后慢慢支起身子,看见秦雁容坐在屋里,吓了一跳,不解道:“秦舵主怎么在这…?”
秦雁容见他醒了,走上前去,号了号他的脉象,按了按他肩膀的伤口,流出了些殷红的血迹。卢清晓吃痛,咧了咧嘴。
秦雁容道:“虽是个鼠辈,也算诚信之人。毒已经解了。”
清晓想起来自己是中了魏熙的毒针,恍惚之间,好像看到了绫影,赶忙问道:“云翳呢?”
秦雁容冷言道:“他给你吸了不少毒血。本就是个晕血的命,够他吐上一壶的。一会吐完了,就回来了。”
卢清晓心头一顿,如有火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不会功夫,绫影推门进了来。跟着绫影一块的,还有司马贤和冯越泽。
老爷子先去探了探这南山旋剑的伤势,发现没什么大碍,略微宽心,他可不想跟南山派结下什么梁子。卢清晓见绫影那面色白的慎人,走起路来脚步都是虚浮的,心里头又急又怒,一股邪火直冲头顶。他强忍着没发作,听冯越泽问道:“卢少侠可知魏熙携了什么走?”
卢清晓僵硬的答道:“虽没看真切,但我觉得是本书。”
冯越泽抹了把胡子,在屋中走了几步,道:“静心斋那半壁书柜,是老门主的旧物。却不知他老人家藏了什么东西在暗格里…”
卢清晓听冯堂主这言外之意,明白他们多半找到了藏东西的地方。他又想起之前石鑫说的话,琢磨着莫非先是曹展宣拖着废臂寻觅一圈没摸着东西,所以魏熙又去找了,如今既然魏熙已经跑了,那问问姓曹的不就得了么。他抬起头正要开口,却听绫影说:“清晓,你可觉得好些了?”
卢清晓咽下嘴里的话,看看绫影的神色,知他意思,于是点头道:“没什么大碍了。”
绫影向司马贤道:“司马堂主,既然歹人已走,绫某再做停留也是无益。魏熙之事,我自要追查。倘若有了什么消息,便会知会堂主。”
说完绫影又转向冯越泽,恭敬一揖道:“冯堂主悬壶济世,妙手回春。绫影铭感五内,谢您搭救之恩。”
老爷子有点莫名其妙,觉得卢清晓身上的毒,是解药解的,自己也没干什么,不明白绫影为何行此大礼。
司马贤倒是心如明镜,道:“我送先生下山。”
司马贤将绫影一行四人送到天虹山门外,走到门口的时候,绫影不由得停下脚步,回头凝望了片刻。蜀地天虹,四堂叠落,赤峡裂炎握火纵天,蓝涧冷月披星映地,水色无为缥缈绕山,白潋醉仙横雾断川,真是个钟灵毓秀,遁世幽居的好地方。只可惜自己此番离去,估计今生都不复得见了。
绫影踏着山中的青石板路石阶而下,想着自己到来之刻心烦意乱,急如风火,归去之时怊怊惕惕,空余一怀忧思,个中苦楚,也只得自己咽下了。司马贤一直把他们送到了山脚长亭,那里已经备好了马匹。
待绫影翻身上马之后,司马堂主正色道:“我必不食言,也望先生,多加珍重。”
绫影微微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这满目葱郁,长鞭一扬,绝尘而去。
司马贤遥见四人的身影逐渐消隐于天地间,才转身回去。他还是不放心星若,所以径直去了霁月楼。
霁月楼里,星若披着长衫,捏着玉玦,静静倚在悬窗边,万千青丝拢在肩头,幽幽怨怨,衬得那身影更是怜人。他红着眼眶,却已无泪可淌,只是默默站着。内室的门被人拉开,司马贤慢慢走了进来。
“他走了?”星若微微侧头,轻声问道。
“走了。”司马贤走到星若身边,给他把衣服系好。
这寒冬腊月,屋子里连个火盆都没有,冷得像冰窖一样。星若把玉玦放入怀中收好,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抹了把脸。他重新梳洗整装一番,束好髻巾,套上墨蓝锦袍,系好玄青束带,又变回了那个柳眉杏目,面若冠玉的翩翩少年。他摘下鞭子别在腰间,然后翻身下了楼梯。
司马贤赶忙追上去问道:“你要去哪?”
星若毅然道:“查案。桩桩旧事,我都要查个水落石出!”
你既然让我在这待着,我就待着,不过你早晚得回来找我。星若银牙一咬,闪身飞出了蓝涧堂。
四 雪漫东京都
第36章 1 无名残谱
绫影他们一行四人,快马加鞭,踏着暮色奔到了益州城。不儿在怡竹邸店陪着朱鹮翘首盼着哥哥的消息。她们前日抵达益州城,小朱鹮一路奔波惹了风寒,身子有些吃不消。不儿便决定让秦雁容和白鹭上山去找绫影,自己则和朱鹮在邸店休息。
两人在客房里烤着炭火,小声叙着话。朱鹮轻咳两声,缩了缩手脚。不儿重新打了碗姜茶给她,柔声道:“喝些暖的发发汗,踏实睡一觉,明日就好了。”
朱鹮愧疚道:“对不起…大小姐…都是我自个儿不小心…”
不儿又给她加了层毯子,道:“哼,你心里明明想着,我应该让白鹭那小子留下来照顾你。是不是呀?”
朱鹮羞红了脸,狠狠推了一把不儿。不儿点点她的鼻子,盈盈一笑。两人说笑着,忽听窗下一阵马鸣,不会儿,门外便传来纷杂的脚步声。
不儿喜道:“莫非是他们回来了?”她翻身下地,跑到门前,开门一望,果然看见秦雁容带着绫影他们进了邸店。秦雁容跟店家又要了两间客房,便把几人引到了不儿的房前。
不儿欢欢喜喜的把哥哥拉到身前,然后鼓着嘴道:“怎么样,黄连水好喝不?”
绫影无奈一笑道:“就你机灵。”
白鹭趁他们说话的功夫,往屋里探了探头,正赶上朱鹮裹着毯子走过来。他连忙冲着朱鹮打了几个手势,朱鹮小脸一红,却没理他。白鹭莫名碰了一鼻子灰,悻悻退回了绫影身旁。自从秦雁容点明了绫影心事,不儿就憋了一肚子话想和哥哥说,如今真见到哥哥,她又不知该从何开口。她紧紧攥着哥哥的手,左思右想,想先说些关切的话,还没张嘴,却被一直抱怀窝在后面的卢清晓给截住了。
“不儿姑娘,先借你哥哥一时半刻可好?”
不儿听出卢公子这言语之间,似有愠意,便怀着疑问看向哥哥。绫影只晓得卢清晓这一路眉头紧锁,不发一言,有些反常,疑心他是肩上毒伤未愈,心情不好,没料到他是憋着什么怒气。卢清晓跨步上前,一把捏住绫影的腕子,不容他吭声,连拉带扯,给硬生生推进了旁边的客房。
不儿又看向秦雁容,见秦姐姐一副了然如心的样子,忙问道:“卢公子这是怎么了?”
秦雁容冷冷一哼,嗤之以鼻,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不儿见没人理她,只好退回屋里。她刚一关上门,便听隔壁传来卢清晓暴怒之下的吼声。
“绫云翳!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
卢清晓这一嗓子震得绫影鼓膜发颤,脑仁生疼。他攥着绫影的脖领子,把他死死按在墙上。南山旋剑怒气冲天,目眦尽裂,“什么毒你都敢往嘴里塞!啊?!你是嫌你命长吗! ”
绫影被他别着脖子有些喘不上气,他努力抠开卢清晓的胳膊,咳了好几声,才道:“还以为是怎么了,原来你是为这事气恼…我是怕你毒血攻心,一时情急。再说了,不是有解药么…”
卢清晓见他这副漠然样子更是火冒三丈。他再架上绫影的脖子,切齿道:“有解药你就做这荒唐事吗?怕我…怕我…你怎么不想着你自己呢!? ”
绫影释然一笑道:“无碍的。我这人命大,不会有事,不然哪活的到今天…”
卢清晓看见绫影那笑就觉得头皮发麻,他笃定自己迟早有一天得按捺不住把这人暴揍一顿。
绫影突然面色一缓,拉着卢清晓的手臂委屈道:“清晓啊,你就别气了…我这不是没事儿么。你就看在我吐了一肚子苦水,又赶了半天长路的份儿上,让我这散了架的胳膊腿儿休息休息可好?我又没有武功,可禁不起这般折腾。”
“还不都是你自找的! ”卢清晓喝道。他瞪着绫影这愁眉苦脸,可怜巴巴的样子,满肚子火不知道往哪撒,只得拉开绫影,一掌击在墙壁上。灰墙震山一响,似乎动了筋骨。
绫影蹭着墙壁挪到了旁边的矮榻上,缩到墙角,抱着膝盖,偷偷盯着卢清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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