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剑平才看清眼前景象,除了裘刃不在,其余无应门的人倒是整齐的很,只不过眼前一群人皆是怒目圆睁,身上多多多少少还沾有血迹,像是从什么地方刚刚厮杀回来,就连裘千仞的身上也是红斑块块。
再仔细看,血迹未干。
“一尺斋?哈哈哈——”裘千仞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前厅,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大笑。
肖剑平心中一阵烦躁吼道:“笑什么,还不快将我放开!”
裘千仞拿‘夜雨青龙’抵在肖剑平的眉心,稍稍使力,肖剑平的眉心就透出血珠。
肖剑平僵住,心中隐隐不安,心道这些人都疯了么?
“我告诉你臭小子,从现在开始,江湖只有无应门再无一尺斋。”
“放屁!”肖剑平虽然脑袋未动,嘴巴上却是狠狠吐了口水。
“你叫裘刃出来!”他总要在这一群疯子里找一个脑袋清明的人出来说话,自己已经无法和他这个顽固的老头说话。
“爹,有人找我?”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虽然肖剑平叫的是裘刃,但是这个声音自己完全没听过,正好奇是谁,就看见裘千仞后面站着一个青年,奇怪的是衣饰与裘刃今日所穿一模一样。
“你是在叫我?”青年开口,面上和善。
“我找裘刃,你算什么东西。”肖剑平身体被绑着着实难受,此时看见一群神经病实在不想再和这个神经病再说一句话。
但是对方好像很有兴致,慢悠悠道:“我就是裘刃。”
“开什么玩笑,裘老头有人在你面前装儿子,你不管的?”肖剑平不信裘千仞有这么多儿子。
“实话告诉你,他是我儿子,无应门未来的门主。”裘千仞将‘夜雨青龙’拿开,“砰”的一声杵在地上。
肖剑平思绪异常混乱:“你有本事将我放了,我让我爹教你做人。”
“哈哈哈——”青年却是笑了,“你爹怕是要去阴曹地府找了。”
肖剑平脑袋炸裂开来,他忽然将眼前的一幕与一个可怕的想法串联起来:“不可能,不可能!”
他开始拼命挣扎。
“爹,有人不信。”青年笑道。
“来人!”裘千仞喊道,手下的人从后面拎出两个带血的包袱扔到肖剑平眼前。
肖剑平瞪大眼睛,忽然又闭上眼睛,死死地闭上:“你叫裘刃出来,叫他出来啊——”
最后肖剑平开始嘶号,眼睛还是闭着:“疯了,你们都疯了!你们都得死!”
忽然肖剑平睁开眼睛,混圆的眼珠就要眦裂,热泪满面,他喘着粗气盯着眼前的每一个人,唯独没有看脚下的两个包袱。
他不忍看,父亲今日寿宴的红色绑带此刻透过粗布隐隐可见。
现在他就想知道裘刃去哪了,这一切他是否知情。
不过这件事情他会快就知道了,当晚他与“裘刃”关在一处。
“怎么回事!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肖剑平晃着“裘刃”的肩膀。
“裘刃”也是如行尸走肉般没有回答,只是嘴中喃喃:“假的,假的——”
“什么假的,你不是裘千仞的儿子吗?外面那个自称裘刃的人是谁?”肖剑平那拳头打在“裘刃”身上,将脸几乎贴在“裘刃”脸上,只是对着他狂吼,像是一头无处宣泄的野兽。
“啪——”“裘刃”一巴掌打在肖剑平脸上。
死沉道:“你冷静一点。”
肖剑平从没见过如此可怖的“裘刃”。
“裘刃”道:“我不是裘刃,我不知道我是谁,十八年来我只是替身,面具只是一个幌子,我也只是一个幌子。”
肖剑平没了力气,斜倚在墙角:“到底怎么回事。”
“裘刃”用手捶地:“他们算计好了,今天灭一尺斋,今日抛弃我,我没用了。真生的裘刃就是今日你见那人,他才是裘千仞的儿子。”
“裘刃”念道“裘千仞”又是狠狠一捶。
“乱了,全乱了。”肖剑平将头埋在干草堆,沉沉压抑。
“剑平,你答应我一件事。”“裘刃”在后面握住肖剑平的肩膀。
肖剑平没做声,“裘刃”又继续说:“你要是活着走出这里,我不求你为我报仇,只有一件事,在我墓前告诉我谁。”
肖剑平转身,脸上泪痕未干,警觉道:“你做什么,要走一起走,我不能留你送死,你想知道自己是谁就自己去找。”
“裘刃”笑了一下,是嘴角明明上扬,但是眼中的悲伤已经泛滥倒灌。
第49章 前夕(一)
“今天什么日子?”钱弼坐在帐中翻看文牍,眼睛随着一页一页的文书来回翻动,问得有些心不在焉。
两个人经过中毒一事,功力有损,最近没大的动作,均是呆在军营。
李显弘站在一旁,眼神锁定在钱弼微微晃动的脑袋上,答道:“腊月二十。”
“嗯。”钱弼轻哼算作回答。
钱弼眼睛虽然看着案牍,心思却是在盘算另一件事,白客沁的那封信正如自己所料,母妃已经打算动手。
手里动作停住,钱弼感觉身后有一暖,回身发现是李显弘在给自己后背皮挂外袍,顿时又想起另外一桩事。
“你若无事,不用陪我,先去休息,有事我自会找你。”
心中确实是想让李显弘回帐休息,看见李显弘最近精神不佳,眼眶足足肿了一圈,站在自己身边不时哈欠连连。
“我在这里,哪里都不去,想看着你。”
李显弘拒绝了钱弼的建议。
钱弼嘴角泛笑,还是强压下去道:“我一个活人,还能跑了不成?”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就是不想再和你分开。”
钱弼一时语塞,竟想不出什么话来,随着李显弘去了。
还有十天。
“只有十天了,你到底有几成把握?”季忘仙侧身躺在钱玟身边,时不时用手在钱玟背上比比划划。
北辰在一旁静侍,侧眼看着榻上两人。
季忘仙最近胆子越发大了起来,视若无人俨然将钱玟当成自家兄弟,钱玟也未有表示。
最近几天钱玟去皇帝那里跑了几趟,若不是皇帝身体日渐衰微,钱玟本来是不打算过去,毕竟当日在群臣面前信誓旦旦,不出乾行殿,如今龙体欠安,去这几趟自然是没有什么关系,只不过几次万贵妃都在当场,自己也懒得迎衬。
小侍卫请安进来,顺便拿了些果品糕点。
北辰凑上前去,顺手接过,先给钱玟案上放了些,将其他的又拿到后面房间,才又转回来,站在钱玟前面。
“父皇如今身体可是康健?”
真是句废话,季忘仙心道,伸手拿了块糕点,一口下肚,边嚼边听小侍卫道:“陛下最近身体是真的不行了,有些时候清醒,有些时候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钱玟点点头,挥手让小侍卫退下,若有所思。
“吃不吃?”季忘仙拿了一串葡萄在钱玟眼前晃了晃。
钱玟挥开他的手,道:“不知道父皇撑不撑得住,还有十天。”
“不再去看看,老头可是说没就没。”
季忘仙之前该是吃过熊心豹子胆,北辰心道。
“不去了,万贵妃应该拿捏的住分寸,毕竟还要父皇下召,将二弟召回来。”
季忘仙坐正,也不吃葡萄了,略有正色道:“你爹和你二弟,在你看来就这般不重要。”
“你若是我,没有拿刀冲上去,就已经让我刮目相看了。”
钱玟拿了一颗葡萄,开始剥皮。
“陛下对你还是好的。”北辰沉声道。
钱玟将那颗葡萄拨开,堵住了季忘仙想要附和的嘴。
“你当真以为他什么都不知情。”
北辰微微抬眼,又听钱玟说道:“我自小就生病卧床,从未知道万贵妃的心思,但是父皇不会不明白,他纵容万贵妃,因为他太懦弱,他一生只惧怕万贵妃和李洪德。”
“两人皆常伴他左右,主动示弱,居心叵测,说到李洪德 ——”
钱玟道:“北辰,麻烦你跑一趟,最近观察李洪德动向,一有消息,向我汇报。”
北辰道:“我若不在你身边万一再有刺客,那——”
“有我呢!”
季忘仙站起来,走到北辰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以后这个近侍位置我与你分担一半。”
北辰抬眼看向钱玟,见他没有说话,又道:“我知道了。”
说完提刀便走,临近出门,钱玟道:“若是你遇见熟人,多花些时间动动脑子。”
北辰不解回头,窗外寒风凌冽,开门瞬间又将北辰衣襟带起,额头前的碎发细密地随风飘动,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里带有迷惑。
钱玟直直看了半晌,直到季忘仙打了个喷嚏,才低沉道:“话尽于此。”
门被轻轻关上。
季忘仙盘腿坐在钱玟身边:“死心了?”
钱玟又剥了一粒葡萄,堵住季忘仙的嘴,手指往回手的时候,还被季忘仙的舌头调戏一把。
“淫僧。”
季忘仙笑笑,没再说话。
北辰其实想借着这次机会先回阁看看,自己这一趟出门,足足几个月有余,实在挂念段大哥,确最终还是忍住了这个念头,趁着夜色探到定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