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喜之间,吩咐太监将正服玉冠一并拿来,正服是钱弼朝见时才会穿正式礼服。
两袖纹龙,胸口中心也攀附两龙,直贯而下,腰间锦带,镶金嵌玉,衬紫色面料,更显彰华。
钱弼头发全部向上竖起,横穿金簪,又分黄金流珠提挂左右,钱弼面容华贵,腰挺身拔,只道说不出的风流俊雅。
随侍左右的太监宫女看直了眼,半晌才知道自己亵渎皇威,纷纷又将头沉埋下去。
钱弼一切准备布置妥当,猛然想起算
现在是午膳时辰,又慌吩咐下去,安排厨房布菜置酒。
钱弼就跪在承华殿门外,以头抢地,不动分毫。
天气乍寒,雪势又猛,钱弼整个人跪在一片白茫之中,却是手心生汗,微微颤抖,只等那一抹鹅黄出现在这条深宫长廊的拐角。
绵雪不停从空中降落,落在地上,能听到声响,渐渐地有一个脚步越来越近,钱弼将头又低几分。
“二皇子。”
头顶传来郝德福的声音。
钱弼恭顺道:“儿臣恭…”
话未言尽,却被郝德福打断道:“二皇子,回去吧,天冷气寒,莫冻坏了身子。”
钱弼没有抬头,还是保持迎驾的姿势,低沉道:“父皇可是公务繁忙,那我便再等…”
“陛下去了东宫,太子身体突然大有好转,承蒙皇恩啊。”
郝德福话说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知道了,多谢公公。”
钱弼姿势未换,郝德福欠身退安,临到拐角顿住,回头看还伏在雪地里的二皇子,摇头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钱弼才将头抬起,只不过,眼神冷肃,湮灭神采,脸上还挂着已经结成冰的泪痕。
“啪嗒”
玉冠的一侧,掉落下一颗浑圆的翠珠,钱弼站起身来,运气抖雪,走进承华殿,不知钱弼有意无意,那颗翠珠在钱弼回身时,已被踩得粉碎。
第22章 计划入宫
钱弼脸色煞黑,坐在一桌冷菜前,突然动了动手指,起筷。
“主子,吩咐厨房给您热热。”
身边小太监怕二皇子失了魄,再尝了凉菜,身体出些意外,便斗胆温劝。
钱弼没有抬眼,只是微微摆手,示意不用,忽然又是想到什么,动了几口的碗筷复又放下。
钱弼抬起脸来,眼中不快全部消散,对着方才劝慰自己的太监笑道:“把菜都倒了吧,我有些乏了。”
小太监不敢马虎,看着自己自己主子忽然换了表情,心道该是想开了,便欢欢喜喜将菜都端了下去,将门关好,径自松了口气,低头杵在门外。
钱弼自己将衣物换下,伸展腰身,摸到床上,突然听见悉簌细响。
对了,是李显弘的回信。
钱弼又将信从枕下拿出,想也没想,将信丢进火炉,看着一缕灰烟冒出,钱弼才合了眼。
没用的东西,就扔掉吧。
太子东宫。
万贵妃正陪着皇帝去看望陡然好转的太子。
她这次当真笑不出来,原本担心变故出在无应门,没想到却是自己一直攥在手里的太子,面子上只能尽力保持不悲不淡,站在皇帝身后。
“玟儿,你,你如何这般!”
皇帝精神大好,语气激动,看着眼前生龙活虎的钱玟老泪纵横。
周围各路嫔妃太监也纷纷高呼万岁,齐齐下跪。
钱玟此时就坐在床沿边上,身上久违换地上太子龙袍,以前都是一副病颜,根本没机会穿衣下地。
“父皇,儿臣昨夜忽然暖气抱体,横流全身,今早醒来竟再无苦痛,儿臣思虑,定是前几日父皇离宫祈福给儿臣带来的福报。”
说话间,钱玟右手有力,撩起下衣襟下摆,双膝跪地,头重重磕在地上。
咚的一声,敲在皇帝心里。
“吾儿快起!来人!太医!”
皇帝慌忙将太子扶起,用手摸索着太子磕破的额头,眼神中的怜惜马上就要飞出眼眶。
万贵妃此时怎么也坐不住,也走上前去。
“玟儿,快让万妈妈瞧瞧。”
万妈妈,是钱玟一直以来对万贵妃的称呼,毕竟母妃死后,是万贵妃一直在照顾自己。
钱玟没有犹豫,又扑入万贵妃的怀抱,这种场面,在旁人看来就像寻常人家的大团圆,一时之间身边万岁之声不止,太监也都在宫闱内外奔呼相告。
对此,皇帝大赦天下。
“皇恩万福,太子安康!”
宫中每一条深巷之中都回响着太监们尖锐的嗓音,尤其是在钱弼耳朵里。
被这声音扰得不得安稳,钱弼自己知道此时应该像天下所有兄弟那样,奔入久病初愈的兄长房间,而且还是满心欢。
虽千般不愿但是冷静下来,钱弼还是决定动身。
正当此时,喜房间里又发出轻微的响动,外面守着着的小太监此时已经沉沉睡去。
“不甘心了?”
钱弼听到声音,十分不耐。
“滚出来!”
来人一身黑衣,头戴兜里,若是放在白天雪地里一定十分晃眼。
“二皇子这是怎么了,你的父皇没来看你,嗯?”
无尽的嘲讽此时在钱弼耳朵里炸开,钱弼猛然从床上翻起,从腰间抽出玄彬铁扇,作势便上。
“气性这么大?”
黑衣人不怒不恼,用前胸抵住钱弼一扇,他知道钱弼不会伤他。
“你那破药不顶用,如今太子大好,是你的算计!”
黑衣人慢慢靠近钱弼,钱弼拿扇的手逐渐后缩,黑衣人冷哼一声,道:“我若算计,你们母女二人早就没命活到今天。”
见钱弼不吭声,又道:“太子之事蹊跷,你老爹拜神求佛就能解我之毒?鬼信!”
黑衣人说话时候笑得怪诞,又有几分瘆人,甚至有些癫狂,又道:“事情我自会帮你查探,不过我倒要去看看那太子身边是哪个多事的蝼蚁,坏我萧情的好事。”
说完翻窗不见。
钱弼退坐在床前,突然低声沉笑,声音不大,但是却让人头皮发麻,被萧情搅扰下,自己换上常服,朝承华殿走去。
萧情是江湖人,使毒使得厉害,钱弼从小就不喜欢这个怪人,阴阳怪气,但是母妃却是十分倚重,从对太子下毒开始,就是萧情在一手操办,致于为何萧情会听命于母妃,这一点母妃从来不讲,钱弼自然识趣不问。
无应门内。
李显弘没有得到回信日日无聊,除了日常去梧桐园看望姐姐之外,自己又琢磨出一套拳脚阵法,甚至还自己画上谱子,只不过画工不精,拿给李君汝看时,倒难得被嘲笑了。
“阿弟,你这人物画的像是拔了毛的鸭子。”
李君汝在床上打趣,李显弘微微抱羞,道:“我这不是空有力气没有巧劲,还得劳烦阿姐为我这套乱拳谱上人物才好。”
李君汝笑道:“怎么,阿弟也会出秘籍,那我定要在这套秘籍上留下绝世丹青。”
看着阿姐笑着打趣,李显弘心中畅快不少。
“阿姐身体还未复原,不用留绝世丹青,能看出是一个练武的小人便好了,至少不能像鸭子。”
李君汝扑哧一笑,又看着李显弘道:“弓公子回你消息没有?”
听到李君汝这话,李显弘就笑不出来了,悻悻道:“没呢,不过估摸着鸽子早就冻死了,这寒冷的天,飞不出几十里,便要死的。”
李显弘不想让自己的忧愁感染阿姐,又兴兴道:“阿姐放心,等过年之后,打春回暖,我便去各个分部去找,弓家山庄总共几十个,最多一年,总能找到的。”
李君汝见他说得起兴,也不忍多说,只连连称好。
两人说话间,门生来报,裘刃让李显弘过去,说是有事找他。
李显弘从梧桐园出来,正巧看见北辰从门生后院也朝这赶,便追上前去。
“你小子本事真大,昨日那场比试让我看得过瘾。”
北辰无心理睬李显弘在耳边的恭维,也不搭话,闷头朝前走。
李显弘紧追不舍,就像感受不到对方的嫌弃,贴上前去:“我说,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每次见我你都不理不睬,就知道黏着衣二三。”
又听到李显弘口中的衣二三,北辰心里有些难受,更加黑了脸色,加紧步伐。
两人这样,一走一追,就来到了无应门仪式堂,里面已经满满当当全是门生,分列十排,每排十人。
裘刃见到李显弘先招呼他过去,北辰则站到堂前角落,握刀不语。
“姐夫,找我何事?”
其实,李显弘心里有些打鼓,自己在门中从来无人管束,行动自在,尤其是姐夫从来不想主动见到自己这张惹是生非的脸,如今突然把自己叫来,还当着这么多门生的面。
下面站着的门生当中,有很多事李显弘眼熟的,其中不乏佼佼之士。
裘刃拍着李显弘的肩膀,道:“你从里面挑出优者四十八人,平日你常与他们混迹一处,每个人的武学天赋与处世为人,你是比我在清楚不过。”
挑人嘛,在行。
李显弘点头答应,心里着实乐了一把,自己常被姐夫责骂没用,如今终于能够在众门生面前扬眉吐气一把。